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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被侵犯的受害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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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局出来,匡礼琛对她说:“露天派对上的餐具都被清理过,监控也一无所获。麻醉剂怎么下到你的杯子里,是谁下的,无从得知。房卡是意外弄错,你是自己走进骆钧奇的房间,他们只要死咬‘不知情’,警方只能因证据不足,不予立案。”
郁流光沉想了会,轻声哼笑,“要不是那一点时间差,他们的计划会‘完美’得逞。”
“我会再翻查所有的记录,或许会有遗漏的线索。”匡礼琛沉下声道。
“嗯。这是我的私人事情,不需要向董事长汇报。”
匡礼琛看了她片刻,静默点头。
然而这件事不知被哪个“知情人”曝光出去。郁流光上午回京华,去办公室路上,她滑开手机,社交平台上关于她的新闻满天飞。
——“传某化妆品牌董事长性侵妙龄女子,受害人为美丘集团营销总监”
——“美丘食品营销总监在酒店被人下药,疑遭性侵”
……
跟着电话一个个打进来,匡礼琛、裴南星、商柚柠、辜含之……
她调了静音,谁的电话也没接。在车上,她把事情经过来回过了几遍,异常地冷静。
踏入恒晶大厦,保安、前台客服的眼睛都跟长在她身上似的。他们的表情很丰富,好奇、惊疑、探究、还掺杂着可怜鄙夷,把她看作受害者,又视为不洁之物。
郁流光熟视无睹,身姿挺拔、从容优雅穿过大堂,走进电梯。上到55F,一进办公区域,站着的坐着的、低头的交谈的,顷刻间全部视线从四面八方射到她身上。
她踩着高跟鞋,维持着一贯的神态和步伐。后头的商柚柠离开工位跟进办公室,她关上房门,眼神里带着些慌张,翼翼小心地察看郁流光的脸色,半天不敢吱声。
“没事发生,那些新闻只是谣言。”郁流光放好包坐下。
“那就好,担心死我了。”商柚柠拍拍心口,紧走两步拉开办公椅坐下,“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新闻?他们说匡律师也去了沪城,然后就说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我们是不是得让公关部发篇澄清声明啊?”
郁流光思了一会,说道:“其实也不算谣言,只是未遂而已。”
“啊?”这事超出了商柚柠的想象,她惊骇地张大双眼。
“声明就不用发了,会有人比我们着急。”郁流光眸光清冷,嘴侧牵出微小的弧度。
辜含之、匡礼琛接连过来问候,但商镜宗那风平浪静,也没传见郁流光。她静等新闻的发酵,但有人比骆钧奇还急迫。
晚九点,郁流光去停车场取车。裴南星像上次那样靠站在车头,旁边,放着黄白相间的食品袋。
她走上前,说出的话让她自已都有些意外,“这么快就能来见我,你又违背约定。”
裴南星牢牢看着他,内眼角里勾着几条红血丝,嘴唇紧抿,周身力气都凝聚在紧攥的拳头上。她的视线从他青筋冒起的手移向双眼,明显感受到压抑的怒火,他的身体里似乎在酝酿一场风暴。
“上车。”
她转动身体,裴南星拉住她的手腕,把她轻抵在车头前。他面对面拦截,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臂,黑亮瞳孔里火花乱溅,“那个匡礼琛不是很有能耐吗?他就没想出什么办法,就让你这样不明不白被人污蔑造谣?就让骆钧奇逍遥法外?你舅舅呢,他肯定有办法。”
郁流光纹丝不动,他手掌的温度如火烛般炙热。她望着他片刻分神,隔一阵才说:“那些新闻把我写成被侵犯的受害者,你在乎吗?”
“什么?”裴南星怔住。
郁流光注视他,“你怎么不问骆钧奇对我做了什么,做到哪一步?如果他真得逞了,你还会来找我吗?”
裴南星的心脏仿佛被她拿利器直刺,他紧咬牙根说:“不管他做了什么,那都是他人渣禽兽,又不是你的错。我是想问,但我不能问,问了那我也是禽兽!”
“还是在乎。”她音色清冽。
“你……我……”裴南星滞口心堵,他面上涨红,气闷交加,退开两步点着头说,“好,你做你的狮子,你们都一块做你们高高在上的狮子,就让我们这群野狗互咬!”
说罢旋风般转身就要走,郁流光忙拉住他,“你想干什么?”
裴南星回头,双眸里烈火燃烧,胸口气涌如山,“课本上都写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干了不该干的,就该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尝尝恶果!”
郁流光加重力道握住他的手臂,语调不似之前那么冰凉,“裴南星,你让他付出代价。那你呢,也要陪着他。”
他脸孔紧绷不作声,嘴唇抿得像锋利刀刃,胸膛一上一下起伏着,理智被愤怒裹挟。郁流光看向车头上的食品袋,转开他的注意力,“买了什么?”
裴南星从鼻间息出深长的闷气,隔几秒才低缓声答,“都是你爱吃的。”
“嗯,一起吃。”
“你吃,我吃不下。”他咕哝着。
郁流光几乎像安抚小猫小狗般,语声温和,“裴南星,骆钧奇会付出代价。让他付出代价,有很多种方法,不需要把你献出去。”
“什么方法?”裴南撩起眼皮看她。
“还没想好。我饿了,吃饱了再想吧。”她朝车门走去。
郁流光依旧把车开到大饭店的露天停车场,两人吃完宵夜,裴南星的情绪也趋平稳。她朝他的手掌看了看,说了句,“记得涂药。”
裴南星张开右手掌,故意拖出委屈的调子,“早知道把药带过来,你帮我涂。”
她掠他一眼,适时浇下一盆冷水,“我以为你是有契约精神的人,你的查叔叔知道吗?”
“……”裴南星语塞,扭头望着窗外,郁结在心。
轿车缓缓起步,车窗外的建筑绿化彩光飞闪而过。裴南星自我疗愈好,转脸看着她,“大不了我去求他,让他网开一面。这段时间,我必须见你,天天都得见。”
她直视前方,没有说话。两人沉默着,也没有什么不妥。
下车时,裴南星手搭在车门上,俯低身说:“郁流光,以后我想你就跟你打电话,我给你打电话你一定得接。”
她微眨了一下眼,收回目光,“我不喜欢打电话。”
裴南星张口结舌,透了口气,退了一万步说:“那你听着总行吧,不说话。”
郁流光淡淡笑了笑,扫他一眼,“关门。”
“小心开车。”他眉梢唇角完全绽开,喜孜孜一扬手。
早起时,郁流光做好了心理准备,尤白薇势必会拉着她一番“慰问”。果不其然,她从二楼下来,尤白薇站在楼梯后,手持玻璃浮雕喷壶给墙边那盆琴叶榕浇水。
一见她,尤白薇走近,关怀声道:“流光啊,昨天那新闻闹翻了天,你家那边的亲戚都打电话来问。昨晚等你半天,你也没回来。问了柚柠才知道,那都是谣传。”她把喷壶放在置物柜上,过来挽住她的手臂,一脸和色,“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要跟家里人说。江姨炖了桃胶燕窝,走,跟舅妈去吃点。”
说完也不管郁流光愿不愿意,半推着她往餐厅去。郁流光想看看商镜宗的态度,也没推却。饭厅里,商镜宗手端小碗,垂眼舀动汤勺喝粥。商柚柠向她欢笑招手,“流光,过来喝燕窝。”
她在商镜宗身侧坐下,江姨送来一碗嫩滑晶澈的桃胶红枣燕窝。
尤白薇道:“流光,多喝点,心情可不能受影响。唉,女孩子怎么能遭这种事,哪怕事情是假,有了这种流言,总是少不了闲言碎语被人议论。你也别管那些风言风语,咱们放宽心态共同面对。”
她在郁流光对面絮语不休,极力显示自己的体恤入微。商镜宗始终置若罔闻,一言不发。郁流光手中的汤匙越舀越慢,一小口一小口,像吮蜡一般,渐渐她合上了心里那扇有丝期翼的门。面前这个人,威严凛凛,向来如此,他是美丘的董事长,而她,是他忠诚的下属。
尤白薇探看商镜宗的神色,觉得今天的燕窝尤其香滑润心。她从针织外套口袋里取出一个红色香囊塞进郁流光手里,和婉说:“流光,我特地上寺庙给你求了平安符。你家姨叔们说你八字身太旺,亲近的人都会被你借运挡煞。我是不懂这些,但口舌是非找上门,还是带在身边求一个安心。”
郁流光目视香囊,时光深处的记忆像巨兽踏着隆隆的步子追逼而来。尤白薇有意说给商镜宗听,也许她在他耳边旁敲侧击说过无数次类似的话。
商柚柠若明若昧,商镜宗面色深不可辨。郁流光站起身,将香囊留在餐桌上。
网络上的新闻广而传播,评论区里猜测指名,不断有媒体电话打进来探听虚实,邀约访问。十点多,郁流光接到未知来电,是她期待的电话,骆钧奇约她晚上面谈。
她请匡礼琛一同赴会。进至会所包厢,光线略暗。左边是沙发休闲区,落地窗前一张圆形电动大理石餐桌,正前方金属玻璃酒柜,墙壁两侧贴金纹岩板,装修奢豪,私密性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