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狮子小姐》陆陆有生

32、Yakamoz

　　裴南星看察她的表情，笑容微漾，解释说：“我根据你的形象设计的，这是3D打印出来的手办。还有一个‘我’，你要吗？”他忽而软乎乎说。

　　“你？”

　　“嗯，我设计了一对，名字我都想好了。这个‘你’叫moz,那个‘我’叫Yaka,连起来就是Yakamoz，土耳其单词，意思是微生物引起的海洋反光，海面闪闪发光像有上亿颗星星坠落。即使在黑夜，也会有光明等待我们。”

　　郁流光不由淡笑，虽然她立刻止住，但裴南星抓取到她微妙的表情变化。就是这样的时刻，他觉得所做的事都值得。他见过太多虚伪客套的假笑，打工时那些阿姨大叔，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他们觉得他可怜，当面用怜悯的眼神夸奖，背后又拿他的遭遇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他的生活、家人指点批斗。

　　但郁流光跟那些人不同，她的笑才是笑，她不说假话。她朝他心里洒了一把糖粒，这时候，全细细融化开来。

　　她撑开伞，裴南星静立不动，她回过脸，“不要再，偷偷跟着了。”

　　他没什么底气地辩解，“我只是在你回家这段路看你一会，没有别的。韦誉庭那次是意外。”

　　郁流光无声，眼神说明一切。裴南星没有法子，“好，不看。那你也不准见韦誉庭。”

　　她轻不可闻叹气，沿阶梯而下往车边走去。关上车门，裴南星的身影还在那朦胧站着。郁流光低头看着moz，她觉得拒绝上亿资产的裴南星疯了，而收下moz的自己也疯了。

　　清晨，雨水缠缠绵绵终于停歇，天色仍然阴沉沉。郁流光出门时，尤白薇微笑叫住她，“流光，今晚柚柠和相亲对象约好吃饭，你也去吧，帮她参谋参谋。”

　　郁流光惯例是要拒却的，但商柚柠朝她猛使眼色，勾住她的手臂哀求，“流光，你就跟我们一块去吧！”

　　她只好答应，出了大门，她问商柚柠，“相亲对象？之前见过吗？”

　　商柚柠满脸苦相，“都见过两次了，那人叫黄正谦，爸妈都在国企，他是公务员，在科技局工作。流光，他长得……唉，算了，反正挺没意思的。我妈偷看我手机，知道了陈湛生借钱的事，不让我跟他见面，还逼着他几个月内把钱还清。我实在是不想去相亲，但我妈说不去就是伤她的心。你今晚陪我去，我也能不那么尴尬呀。”

　　郁流光瞧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再联想尤白薇的行事作风，心想，这怕是奔着结婚去的。商柚柠又是个软柿子，从不反抗。她心生一些恻然，却不知她自己也被摆入局中。

　　下班后她们各自开车抵达餐厅，大堂内古色古香，雕花餐桌座椅，菱花格隔扇门，墙壁挂八仙图，传递出中式古典格调。

　　正中八人圆桌那，坐着尤白薇及一位平头正脸、着深灰色西服套装的男人。两人起身相迎，他们点单叙话，郁流光并不多言，但暗自观察。

　　黄正谦的长相就是扔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一类，着装呆板，性格也是四平八稳，说话之前要停顿半天，好像在拿戒尺度量自己的言语有没有差错。而商柚柠，她显然受不了黄正谦的无趣，黄正谦说什么，她就干笑点头应付，耷拉的嘴角都快掉进那碗三清茶汤里。

　　无趣，是不大不小的问题。对商柚柠来说，无趣的个性搭上无趣的脸，那真是致命。

　　尤白薇负责拉拢调和，饭桌上，她的笑容没落下过，“小黄，待会吃完饭，你和柚柠再出去逛逛。这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慢慢培养出来的，多聊聊话题就多了。我们柚柠她比较纯良，接触的东西也简单，你每天都跟高校企业啊各级领导打交道，阅历丰富见识广博，柚柠跟你见一次面，就当上一次课。”

　　黄正谦依旧低眉沉吟了许久，肉鼻头上冒出细微的小汗滴，说出模板话术，“阿姨，我敢说柚柠是我见过的女孩里最出色的！您看她又漂亮，脾气也好，没染上什么恶习，都是阿姨您出色的家庭教育，柚柠要谢谢您，我也要感谢您！”黄正谦边说边端正脸色，拿豆腐皮给尤白薇包了个京酱肉丝，再接着给两个女孩包。

　　尤白薇听得眉开眼笑，这黄正谦每回见她都带上大礼。脾气敦厚有家教，还肯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那就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婿。

　　商柚柠接过黄正谦带笑递来的食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之后轮到郁流光，她将京酱肉丝搁在碟边，一口也没动。

　　黄正谦又跟商柚柠说吃完饭去看电影，商柚柠的脸跟刷了面酱似的，更苦更黑。

　　右侧隔扇门打开，里头出来一位身量不高的中年男人。他一眼瞧向郁流光这桌，目中精光大亮，迈步过来，伸出手道：“郁小姐，真是碰巧，跟你在这儿撞见！”

　　郁流光望着他的短宽脸面，好像是在哪见过，但没什么切实印象。

　　他笑道：“郁小姐不记得我啦？骆钧奇，我们在慈善晚宴上见过，我还给了你名片。你和韦誉庭的订婚礼，我也出席了。”

　　郁流光逐渐有点印象，她起身握手，“你好，是泊黎佧的骆董？”

　　“哎，对！郁小姐还记得我，荣幸之至！”骆钧奇手下收紧，还朝郁流光的手拍了几拍，她顿觉反感。

　　尤白薇嘴唇上弯，这骆钧奇谄笑献媚，色心就差昭告天下。这样更好，原本想把郁流光推到韦誉庭身边去，把她嫁进韦家做主妇，奈何那个孔苇仪战斗力太强。她在订婚礼上拿到骆钧奇的名片，既然韦誉庭那条路难走，干脆换个方向。骆钧奇四十来岁，离过婚有个女儿，比韦誉庭还老谋深算，也比韦誉庭更适合郁流光。今天这“偶遇”就是她联系骆钧奇，故意促成的。

　　骆钧奇朝坐中几人笑道：“本来跟人约好，这会被放了鸽子，几位不介意我也一块入席吧？”话还未问完，屁股已经放向郁流光旁边那张空椅。

　　其余人摸不着头脑，尤白薇配合笑说：“骆董这样的大老板愿意赏面，我们哪有什么介意的！他们几个年轻人，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跟您讨教学习。”

　　两个人一递一和，黄正谦在旁端杯融入，郁流光觉得这顿饭怪不可言。

　　“郁小姐年轻有为啊，之前你搞得那个直播很成功嘛！那个，直播间那年轻人，是你男朋友吗？”

　　骆钧奇问完，尤白薇抢口道：“不是，那就是流光找来演戏给大家看的！我们流光现在没男朋友！是吧，流光？”

　　郁流光惯性点点头，心里却迟疑走神。

　　“不好意思上一下菜，铁皮石斛响螺汤！”女服务员端上汤盅，依个摆在众人面前。

　　她在骆钧奇身侧忙活，骆钧奇就借故往郁流光这挤，大半个身体像黑磁石一样贴上来，郁流光微皱眉，不动声色避开。过会，他在那喝响螺汤，勺里的猪骨忽然掉进汤盅里，也没怎么样，他却把手掌一下子盖到郁流光的右手背上，假意关心道：“抱歉啊，把汤都溅出来了，没烫着吧！”

　　商柚柠睁大眼，郁流光再也待不住，她抽出手站起身提上包，面无表情说：“我先告辞，你们慢用。”

　　“暧，流光！”

　　几声不同含义的叫唤，她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离开餐厅。骆钧奇犹不死心追出，只来得及远望她的背影上了轿车利落发动引擎驰走。

　　他还在追悔暗恨，尤白薇的声音打身后传来，“骆董，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女孩子要哄要追，太急了反而误事。”

　　骆钧奇侧脸看她一眼，舌尖在牙缝里来回顶几下，把卡住的肉丝噗地吐出去，“这郁流光看着香，是块硬骨头，难啃呐！”

　　尤白薇奉承道：“哎呦，您这样的大人物还在乎这点小山小坎？而且我们家流光就喜欢您这样的大企业家，成熟稳重有魅力，她就是这性格，搁心里不说出来！骆董，您得再耐点心，就您这身份气度，要不了几回啊，就是流光追着您跑！”

　　“哦！”骆钧奇歪着嘴笑，眼珠一转，满肚子的坏水溢出来，“倒是有个现成的机会啊！”

　　晚十点多，郁流光隐约听到隔壁房商柚柠和尤白薇大声争执了几句，没一会恢复安静。次日上班时，郁流光特意观察商柚柠的状态，她一整天都抿着嘴，郁郁不乐的。

　　四点多，郁流光把批复好的文件拿给鹿露，转眸看见商柚柠往茶水间去。她思了一会，返身回办公室。

　　商柚柠从亚力克储物柜里挑了一包蜜桃乌龙冲泡粉，垂头丧气地把奶茶粉倒进马克杯，刚唉叹一声，郁流光的声音在旁边淡淡响起。

　　“昨晚去看电影了？”

　　她诧然转脸，郁流光持陶瓷杯走到全自动咖啡机前，“嘀嘀”按了几个键，机器轻轰轰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