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不需要精神疏导》傅言青

5、借钱

　　隔着十几米远，能看到普承脸贴着孔亦云的小臂，林舟行怒喝一声。

　　肉眼不可见的精神力比声传更快，他用强大精神力不加思索地侵入了普承的大脑。

　　“呃！”

　　普承闷哼一声翻到在地，冒起青筋的双手死死抱住头，剧烈的疼痛折磨得令他瞬间失去神志。

　　孔亦云泪眼朦胧，捂着手臂退开到一边。他转头看向弟弟，林舟行嘴巴微张着，眼睛眯起来爆发出金黄色的荧光。

　　孔亦云大喊道：“别！”

　　他知道林舟行要干什么。

　　整个星球的顶级向导想捏死任何一个精神力比他弱的生命，对林舟行来说，轻而易举。

　　孔亦云甩开赶来包扎的小草，跌跌撞撞跑过去拿身体挡在林舟行看普承。

　　他摇头，“别这样，阿行。他只是还在麻醉期，神志不清是正常的，再给他一点时间。”

　　普承在他身后，沉重的脑袋结实地在地上砸出闷响声。

　　林舟行看着孔亦云，两张相像的脸皮间镶嵌着各异的眼珠，相由心生，乍眼一看，没人会当他们是亲兄弟。

　　两兄弟各随父姓，他们的性格像极了不同的父亲。

　　林舟行在体格上身体素质远超他们的哨兵父亲，身为向导更是佼佼者，拥有深渊般无尽的精神力。

　　因此，他这份绝对压制的力量支撑和领导着优质队伍，才能一次次让行动部从安全区外平安归来。

　　身职高位往往磨人，加上数次回收行动的磨砺，林舟行变得和其中一位久居办公室的父亲脾性越来越像，越来越出言冷漠，要求严苛。

　　林舟行不再是小时候那个跑快了就跌倒的弟弟，尤其执行完任务之后归家更是沉默寡言。

　　孔亦云因向导父亲受伤生育，分化成为一个普通的向导。

　　他的精神体是毫无攻击性的兔子。
　　那只兔子原本在厨房角落啃东西，林舟行拿苹果的时候顺手给它喂的。现在兔子吓晕在果盘里，颤巍巍的后腿抽动着。

　　林舟行眼睛的金黄色褪去，他捏了捏兔子脚掌，对孔亦云说："以后不要去下城区转悠，上城区什么东西没有？"

　　他走过去查看孔亦云的伤口，“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说完之后，他们都沉默了。

　　人类在可生存的陆地上建造新的家园，组织新的文明，并将这片区域成为人类安全区。安全区内分为两大阵营，向导和优等哨兵在上城区，普通民众和劣等哨兵在下城区。

　　下城区和上城区的阶级制度分明，整个区域以上城区为中心（圆心），向外扩张为下城区。下城区又分多级，越往圆外越边缘，也就越低级。

　　一开始哨兵不分优劣，但基因的筛选让上城区无法容纳更多的成员。为了确保持续产出供给全人类所需资源，以及行动部到安全区外的危险区收集原料，上城区成员必然是精兵精将，优先享受到最好待遇和环境。

　　所以部分哨兵被淘汰了，被淘汰到下城区与上城区的过渡区域。过渡区域其实隶属下城区，但又混杂着上城区寻乐人员。

　　方时迹和甘安就在过渡区。

　　-
　　晚饭方时迹去甘安家吃。

　　方时迹坐在餐桌前玩光脑。
　　这个世界的游戏特别真实，沉浸感十足，猎魔杀怪的场景刺激血腥，他还没来得及适应全方位立体包裹的游戏体验。

　　因此，方时迹手里都玩的是建房种地。

　　甘安打开房门，打了个很大的哈欠走出来，像是刚睡醒。他坐在方时迹旁边看他的游戏界面。

　　甘安说：“你养老呢？”

　　方时迹的光脑里面明明十个游戏九个都是打怪，现在他却在玩种地农家乐。

　　厨房有个女人走出来，把菜盘放在餐桌上。

　　甘安抓了两下额前的碎发，然后手掌心撑着脑袋，“能不能做个新菜，这不是我做的冷饭吗？”

　　那个女人又加了个菜，还是机器里刚加热的，她坐下来给自己盛米饭，说道：“我不会做饭啊，哎，吃吧吃吧。”

　　方时迹关了光脑，给甘安添了一碗，又给自己添一碗满当当的米饭。

　　甘安看着他乖乖听话的样子，吐槽道：“这是我家，还是你家，还是她家？”

　　方时迹没说话，低头默默吃饭。

　　甘安家总是有不同的女人，反正上次那个和这个不是同一个。方时迹可拿不准到底是谁家，桌上总共就三个人，反正不是他家。

　　甘安揉了揉眼睛，最近交易所的事情被上面盯上了，很多待办业务都得早做打算，他很久没睡个好觉了。

　　一杯清水放在他手边。

　　方时迹余光扫到女人接了水给甘安。
　　应该是、起码是情人关系吧。方时迹猜想，没有直接问。

　　三个人闷头吃饭不说话，只有吃饭的咀嚼声和甘安振动的消息音。

　　甘安点开讯息，边对女人说：“吃饭不准吧唧嘴，再吧唧嘴不要来了。”

　　女人梗着头抬起漂亮的凤眼看甘安，然后埋进碗里声音就小了。

　　几分钟的时间，方时迹和她狼吞虎咽吃完，她看甘安还在打电话，把饭菜收进保温器里保温，又折回来把方时迹和自己的脏碗拿去洗了。

　　事情做完，她去到玄关抬手取下悬挂的外套，向发呆的方时迹红唇轻俏勾一下，离开的走动带起整洁芬芳的一阵风。

　　干净利落又韵味成熟。

　　方时迹还没谈过恋爱，上辈子没有，这辈子更没有，他的老板压榨他，他在这种压榨里看老板谈恋爱。

　　“喜欢？”
　　方时迹的老板问他。

　　方时迹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光脑的时间显示，“只是欣赏。”又说了一句，“我有欣赏美的眼睛。”

　　甘安被他逗笑了，“交易所里不是有吗？自己找一个。”

　　他指的是交易所的服务员，确实个顶个漂亮，男的、女的什么类型都有，一到晚上简直百花齐放。方时迹难以措辞表达交易所的买卖不合适，毕竟甘安还在跟前。

　　甘安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模样，把通话记录点开，滑动找联系方式。

　　“那我把她号码给你。”

　　“不用。”方时迹按下甘安的手，“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

　　方时迹看着桌子，说：“借我点钱。”

　　甘安对方时迹真的很好。一方面是对原身的好，方时迹穿越过来之后能感受到他自己吃了多少甘安的红利。

　　脏活累活不干，实在忙起来是站在一旁监守或者跟着跑动，街道片区的人见到都会客客气气打招呼，尽管方时迹的回应极其简单，算得上不讲礼貌。

　　一方面是对现在的方时迹好，他听会计和他说排班增多了，工资也会增加。原身没多少钱，没有富余的存款，有一个老板朋友。

　　方时迹觉得甘安应该会借自己钱，毕竟原身抱大腿不是一天两天。

　　“钱？”甘安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方时迹，“你缺钱？”

　　方时迹手放在桌面下，握了握拳头，想着个人账户那点余额点了点头。

　　甘安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有什么急用的东西，我去给你置办。”

　　方时迹不知道原身有没有告诉过甘安想进行动部的事，但二人已经算是五年的朋友，方时迹赌甘安知道。

　　“报名费。”

　　方时迹说完，甘安又不说话地在光脑上点了几下。

　　甘安问：“行动部招收？”

　　他果然知道！方时迹连忙嗯了声。

　　与想象中的发展截然不同，甘安马上否决方时迹，“不行！太危险了。你知道行动部的活动范围吗？”

　　方时迹说：“我知道，但是贴出的活动表里不经常出任务，而且我是新手……”

　　甘安打断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

　　“不行。他们从来不招新人，除非已经是缺人缺到必须有人填空，你进去肯定马上替补，没有时间让你像去其他岗位还能学习。”

　　“你想进上城区吗？”甘安问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想开口争取的方时迹。

　　想去上城区？

　　方时迹没有多想去。
　　上城区与下城区的环境和资源全然不同，成为上城区居民是每个下城区的毕生追求，他在报名论坛看到了很多劣等哨兵的疯狂。

　　但方时迹之所以执意要参加招收选拔，有原身追梦的原因，更多的因为他想离开甘安的控制范围。

　　甘安太熟悉他了，方时迹没有自信能在以后瞒过甘安的试探。

　　他想趁着这次机会，进入行动部，进入上城区，远离曾经陪伴原身多年的好友。

　　远离高悬在上的断头刀。

　　刚穿来这里的时候，方时迹还想着睡一觉就能回到真实世界全当这是场梦，结果原身的生物钟将他叫醒，他发现一切回不去了。

　　但是那时候方时迹觉得回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恰恰想要一个全新的开始，原本的失利和痛苦好像远远抛在不存在的时空。

　　方时迹接受得很快，他带着作品被其他人署名的怒气踩下油门，在陌生的世界横冲直撞，直到撞上甘安的车屁股，才发现这里法则和上辈子的法条毫无关联，而光脑新闻里苦苦学习的基础知识在现实对碰中变为灰烬。

　　比如感染者，方时迹查过新闻提到的新名词。文库的解释是：因受到不明感染导致血液出现极速异化，包括污染气体、□□、黏膜等传染途径，感染者症状未明确。

　　甘安将他从家接上车，然后对无动于衷的方时迹说：“禁闭室今天在交易所里抓到一个感染者。下面的人把他截到了。”

　　那天，甘安带他去见了一个从安全区外回来的人，被感染的人。

　　方时迹鼻腔中仿佛重新涌入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一股恶心的粪便味。

　　但他们身在甘安打扫干净的房间，而不是那天血肉绽开的黑暗隧道。

　　所以方时迹说：“万一没有选上，我肯定就回来了。”

　　行动部的招收条件苛刻，方时迹不能说想进就进。

　　他的话显然给了甘安一个缓冲，甘安松了话口，“你先回去，我把钱转你账户。”

　　方时迹点点头，对甘安笑了笑。

　　他没有原身的记忆，而感染者的变异症状之一就是失去记忆。

　　加入行动部，远离甘安，是方时迹最好的选择。

　　在方时迹离开后，甘安拨通了“小蛇”的通讯。
　　然后说着：“这代号真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