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不需要精神疏导》傅言青

4、撕咬

　　意外的招收计划消息打破了方时迹的安排。

　　“方时迹”的生活比人际交往更简单，就已知即是两点一线。

　　交易所值班时间从晚上九点开始，凌晨四点结束。方时迹几天来都是值完班便回家，然后睡觉，睡几个小时之后听新闻，边听新闻边查阅未知字词。

　　熟悉的文字，陌生的造词，陆地与文化的延续是方时迹为数不多幸运的开局。

　　除了上班、睡觉、学习新世界的庞杂信息之外，方时迹偶尔吃甘安给他带的饭菜。

　　这里的基础农作物价格昂贵，无法靠自己通过购买蔬果和肉类加工成餐食，可以在光脑的商购平台上直接购买，服务站点有各类可供选择的菜品。

　　不过方时迹更喜欢甘安的投食。

　　一方面，能吃到热腾腾的家乡菜。

　　因为服务站的快餐成品是一滩一言难尽的混杂物，加上送达的方形出餐口在厨房，他第一次点餐，画面感冲击到他以为是谁在厨房上拉的大便。

　　各种异曲同工的粥体，有黑褐色的茄子豆角，有金黄色的蛋炒饭，有蓝色稀粥蓝莓夹心派。

　　方时迹最后下定决心尝了蓝色稀粥，看起来不那么恶心，放在一堆不明食物中显得“清新”许多。

　　快餐味道很还原，但口感和沙滩与海浪交集的沙子一样。

　　另一方面，方时迹的个人账户余额买不起太多饭。

　　方时迹打开了光脑的个人账户查看。

　　余额显示：998。

　　促销页面就在余额不足旁边，一块水豆腐1000币。方时迹连买一块水豆腐的钱都没有。

　　新闻播放结束，电视关闭了，方时迹将收到的信息再次点开查看。

　　原身订阅了行动部的招收。

　　否则新闻推送不会同步给他的光脑。

　　方时迹起身走到门口，这个房子太小了，连一个玄关都没有。
　　他看着吸贴在墙面的健身训练表。

　　信息推送不是多奇怪的事，行动部哪怕十年招收一次对于刚来的方时迹也不会觉得奇怪。

　　他定睛看着表格，表格末端手写了一小排细密的汉字，是一个接一个的“行动部”。

　　方时迹推测，原身想参加行动部的招收。
　　也许，这些日复一日的锻炼本就是在等今天的到来。

　　他脱下衣物扔给清洁机器人，去洗一个澡。

　　温水冲刷去整夜忙碌的汗液，眼皮上的毛细血管顿感沉重，他的睫毛扑闪水光。

　　穿越过来这么多天，其实方时迹早已不像刚来时那么恐慌。

　　方时迹现在不会因为值班时长太长而精神呆滞，不会因为突发的情况战战兢兢，尽管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但每天了解的知识补充支撑着他。

　　可是为了原身的……梦想，方时迹忽然站在了分叉口。

　　方时迹在温暖的沐浴中缓缓眨了眨睫毛，水液掺着微咸的水珠滚入嘴角。

　　他很快洗好澡，躺在床上。

　　方时迹喃喃自语道：“你没钱还想参加选拨。”

　　“这么多年才攒了998块，真是没用。”

　　当无事发生。

　　方时迹念了一遍自己的姓名。准备睡起来之后吃一碗垃圾快餐，再去值班打工。

　　不出意外的话，方时迹不会改变这种简单的、两点一线的生活。
　　方时迹困睡前，对自己说，没有意外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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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基础疾病预防。”

　　站在悬浮智能板块上的男人轻轻拍掉硬壳书本上的灰尘，书本上有小小的镀金：收藏精装版。

　　他翻看书里的内容，鼻尖嗅到了旧书的味道，这样的味道让他想起他刚看完的另一本《环境与艺术》。

　　“小草。”
　　孔亦云开口，周围并没有人，脚下应声传来一声振动。如果不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这样细微的声音不会被听到。

　　脚下的智能浮板悬空飞在这座书本的房间里，准确来说，是被书籍填满的城堡中。智能浮板托着孔亦云，停在与层高齐平的书架林立间，齐平并贴近书架的其中一层，以便于它的主人取拿书本。

　　沿着浮板周边亮起一圈柔和的灯光。

　　随即浮板发出温和的男声，“亦云。”是林家的智能管家在回应孔亦云对他的呼唤。

　　孔亦云低头又看了一会书里的文字。
　　“雨不是突然落下来的，换句话说，下雨之前会有类似音乐的前奏，像世界的声音变安静了，可以看见风吹过马路边绿植的树梢……”

　　孔亦云说，“我只是多读了几遍，就记下来了。这是我上次读的那本书里写的。”

　　对于环境设计，智能管家小草也有自己的见解。

　　“听说以前每座人类居住的城市里都有叫作公园的开放式娱乐场所，公园里会种很多不同品种的花草，会有大片的草地，所有人都可以草坪上面游玩，比如组织家族聚会。”

　　小草在提到草地的时候语调听起来有种上扬的愉快 ，“比草坪更大的草地，叫草原。”

　　孔亦云听着人工智能小草讲它自己感兴趣的人类社会历史，嘴角也跟着它的语调微笑起来。

　　孔亦云望向远处壁挂展开流淌似的画卷，“一望无际。书里是这样描述的，真是绝妙的形容。一眼看不到边际的草地，草原上面居住着游牧民族，他们……”

　　“亦云。”
　　小草突然打断了伶舟言的讲述，智能合成的男声里带着些许紧张，“部长回来了，他正在找你。”

　　智能浮板缓缓从高处降落。孔亦云把书合上，走下浮板，踏上书房的地板，和小草聊天，“他看上去怎么样。”

　　小草的合成声音不仅饱含人类的情感，还能反应管家自己的情绪变化。小草表示无能为力，“我觉得他有点不开心。”

　　孔亦云走到门口，把书放在置物台上，推开门离开书房。

　　孔亦云昨晚上去没见识过的新奇地界，买下了那个圆台里可可怜怜的人，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有人高价挑选豢养兽人，但仅限于听说。

　　接到兽人的时候，兽人的粗刺皮毛扎破了孔亦云的手指。

　　孔亦云原本打算悄悄将人带回家来，放置在空闲的小平房，那里没什么人会去。

　　结果交易当场被亲弟弟抓到。

　　孔亦云有一个执行力超群的弟弟，林舟行眼力更不错，那么多人挤人的黑脑袋里偏偏一眼就能看见他。

　　林舟行在执行任务期间不能和他相认，迅速连接孔亦云的大脑却来不及传达话术，两人匆匆一瞥，孔亦云得了个瞪眼逃过质问。

　　也或许是孔亦云突然出现的场合让林舟行一时语噎。

　　孔亦云漫步踱到客厅，刚进玄关的林舟行正挽着白衬衣袖口，眼帘抬起看了一眼孔亦云。

　　入夜了，孔亦云穿着羊毛线勾的暖白色背心，灯光照得他暖烘烘。林舟行看着他哥的样子，一肚子火气没来由消了。

　　一个科技人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林舟行在部里洗过澡回来吃饭。

　　孔亦云对科技人说：“小草，切点水果给他。”又问林舟行，“昨晚上任务完成了吧？”

　　林舟行走进厨房拿起三颗青色的小巧苹果，削下皮递给他哥，孔亦云接过来轻咬一口，清甜的汁水嗞在齿尖。

　　“我昨天有没有和你说，不要买。”林舟行继续削下一颗苹果，褐色的眼睛在亮黄灯下眸光灼灼。

　　“已经买了。”孔亦云吃完，“什么叫你和我说？你那瞪一眼谁知道你什么意思？”他摆一副怪人不怪己的模样，让人拿他没办法。

　　林舟行削好第二个苹果自己吃。

　　吃完后，他下巴往门口递了一下。

　　小草领着几个科技人前前后后从屋外推搡着一个人影进来，科技人将铐住的兽人领到他们面前。

　　跪在地上的兽人洗干净换上舒适的衣服，就是衣服大了点儿。

　　孔亦云喝了一口热茶，走过去给兽人从地上扶一把，岂料不知那人是麻醉没过气力未恢复还是不愿起，孔亦云扶不动。

　　他边使劲边说话，“我的衣服他穿不进去，我去你房间拿了两件你不穿的旧衣服。”

　　林舟行远远站着不动，“冷不死。”

　　最后一个苹果被林舟行扔去兽人方向，兽人还低着头挣扎，苹果轻飘飘砸他，弹了一下那张微黑硬朗的脸，最后没有响声地砸落在地毯上。

　　孔亦云瞪一眼林舟行，毛巾被拖扯变形了，他硬是半抱着把兽人托到沙发上坐。

　　林舟行有一双如智性鸟类的眼睛，更何况兽人鼓动起伏的胸口显而易见。

　　他走过去抓紧兽人的头发将低沉的头颅提起来，直视对方的眼睛。

　　“你买他回来做什么？”

　　林舟行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只是阐明事实，“如果为了泄欲，我介绍来几个身子骨健实的哨兵，你又说不要。”

　　孔亦云脸热乎乎，坐一边啜饮茶水，“胡说什么？交易所是吃人的地方，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人留在那。”

　　被揪着毛发的兽人看了眼林舟行，没什么脾气地垂眼，像是听不见兄弟两人的讨论。

　　“吃人？怎么个吃人？”林舟行觉得没意思，松了手，“你去过几次了？玩这么熟。”

　　“肯定是第一次啊。”

　　“他不可能留在那，你不买别人会买。操什么心。”林舟行去饭桌上吃面，“我看你是钱多得没地方花。”

　　孔亦云摸摸兽人毛绒绒的脑袋，心想让小草给他备些养毛的药物，又轻声叫他的名字，“普承。”

　　普承抬头。

　　方才对林舟行还无动于衷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狰狞，他捉来孔亦云的手腕，完全不心疼被握红的一小截嫩白，猛然咬去。

　　孔亦云被暴戾的动作吓了一跳，禁锢住的手通红疼痛至极，他挣脱不开普承，惊呼声都来不及，那珍珠大的眼泪就滚下来砸进厚地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