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醒醒。”
是曹云的声音。
程树垣倒吸一口冷气原地坐起来,又被打了,这儿的人打人能不能换个地方啊净打后脑勺了,这好不容易才养好的伤!
他四处看了看,他们此刻正在外围的田里,四周有些杂草挡住了些许视线,加上天已黑,远处的人仅凭肉眼无法辨别他们目前方位。
“就你这样还想救我出去。”曹云冷笑一声,“没有我你差点就被卖了。”
程树垣晃了晃脑袋,他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天已经黑了,得赶紧回去。
“怎么回事?”
“这边不是你们这种大学生能来的地方,尤其是你。”曹云紧紧盯着程树垣,似要看穿他,他手里抓了一把地上的土往程树垣脸上抹,抹完又迅速站起身,说:“你是二毛家带来的人,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你现在要赶紧回去,我帮你引开人,知道了吗,赶紧回去。”
程树垣呆坐在原地,见曹云单薄的背影又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夜间,他的腿竟有些无法动弹。
寒风呼啸从耳边划过,带来寒冬的冷冽,毫不留情地攻击每一个人。
人的力量究竟有多渺小。这只手可以轻易折断一根草,可以摘取一朵花,终结一段生命。
但在他人的命运上如同蝼蚁般不可撼动蜉蝣半分。
换句话说,他到底为什么而来,为什么会是他。
程树垣深感无力,跑回去时从内心升起一股绝望的悲哀。这种感觉在他的世界是几乎不存在的,因为只要他想,他就能扮演一个好角色,那么一切都会拥有。
但是在这里,他什么都做不到,反而令自己深陷囹圄。
和煦在找他,程树垣还未跑到二毛家门口,他就看到路灯下的和煦在寻找着什么。
后脑勺的血已经被吹干,粘在头发上变成一块一块的,程树垣咬咬牙把头发弄散开又擦了擦脸,这才从夜空中踏入光里。
和煦见到他第一反应是呆了片刻,步伐先是朝他这个方向走了几步,随后越来越快变成跑来,双手用力抱紧了自己。
“你出什么事了。”
程树垣比和煦高了半个头,但他此刻就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将头埋在和煦肩上。
这里的灯光不算亮,却足以让风停下。和煦抱紧的双手慢慢放松,一上一下轻轻拍着他后背。
回去的时候二毛似乎也是刚寻人归来,一见到程树垣这副狼狈的样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挠了挠头唉了一声说赶紧洗洗睡吧。
只字未提家里大人都去哪了。
“晚上的时候村里说是有人跑了。”和煦带他去屋里,端了盆水回来,开了个话头。
“曹云?”程树垣说了个名字,“就是下午我们在庙里看到的那个人,他叫曹云。”
“对就是他。”和煦点点头,“你一直没回来,我很担心你是不是被他带跑了。”
轰隆一声时间好似突然倒转,程树垣又看到了吴奶奶站在街口等贪玩晚归的他,她甚至临走前还在说,我们小树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奶奶担心哦。
程树垣突然又抱住他的时候,和煦觉得还在他预料之内,但他着实没想到这人会哭。
没有发出声音,任由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流出来,滚落至和煦的脖颈,在寒冷的屋内像火一样的滚烫。
“和老师,我想我爹了。”
小孩。和煦摸摸他脑袋心想。
“那明天买个车票回去吧,反正你也想起来了家在哪。”和煦说。
程树垣一听这还得了。他抬起脑袋,脸上本来抹了层泥,眼泪在这中间开辟了几条路,剩下的全抹和煦衣服上了。
“我今晚上被人打了,不过没什么事,等会跟你说具体的。”程树垣指着脑袋说,他冷静了点,仔细想了下,“不过曹云应该是帮我才跑的,他说不定有危险,我明天得出去看看他,咱们一起。”
“行。”和煦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正好也有别的事要说:“二毛家不太对劲,我下午无意发现了这有个暗门,就在后院那,被柴火挡住了,但是挂了把大锁,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
“你觉得里面是什么?”
“不确定,我问了二毛有关梅红的事,他明显知道但有事瞒着。”和煦示意出去一块儿倒水,顺便可以去看看那锁。
夜晚外面没有开灯,黑灯瞎火的,程树垣端了盆水,让和煦拉着自己小心别摔着。空气中有从屋内排放出来属于煤炭的焦味,熏得人眼发红。
“你把帽子戴上,等会回去给你上点药。”和煦将衣服帽子给程树垣带上,二人想着速战速决早点回去,经过一个有着微弱灯光的屋子时,却被里面发出的动静给引过去了。
“你这时候带人来家里干什么?出了什么事被查到怎么办?”是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
“妈,你也没跟我说啊,我还以为你们不干了呢!那可是我同学啊,你们不能这么干!好歹体谅一下我行不行!”原来是二毛和他妈妈。
“吼什么吼,都叫你赶紧送走了,双河村闹那么大,你还带外人来,脑子有毛病,要不是我及时回来,我看你同学怎么办,信不信明天就跑天南海北找都找不回来。”
“你跟胡家的人说清楚没有?不能碰啊真的不行!还有双河村到底出什么事,你也不说..”
“整天操那心,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只管好好读书,赶紧回去睡吧。”
“你们不是都答应好的不干了吗,怎么这么言而无信,不是说我上大学就不干了..”
二人的声音渐渐降低,和煦和程树垣相互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踮起脚尖放轻脚步快速溜去了后院。
和煦说得没错,那个木门看起来有千斤重,上面的铁线缠得歪七扭八,就像夏日爬山虎爬遍了整面墙,锁的表层蒙上一层冰霜。
程树垣闻到了空气中一股腥臭味。
睡前和煦帮他检查了下伤口,擦拭了发现伤口差不多1cm,几乎已经结痂。他忍不住说:“你体质挺好的。”
这间客房只有一张床,程树垣也不是第一次跟和煦睡一起,轻车熟路地挪过去,被和煦一手拦住,“你干什么。”
“两个人靠一块睡暖和。”他眨巴眨巴眼。
“我没觉得你有多冷。”这被窝里程树垣跟个小太阳一样,反而是和煦手冰冰凉凉。
“你冷啊。”程树垣拉起他的手,手掌心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和煦觉得这股热气好似在心里打了个转涌上了脸。
“过去,我不习惯跟人靠这么近。”和煦还是拉开了距离,翻个身不想靠近。
“有什么关系,都是男生,这样多暖和啊。”程树垣没管,把人逼到了床边,整个人从后背环抱住他,这下好了和煦还不如只分个手臂给他,现在整个人都被抱住更不自在。
程树垣将他当作在这世上唯一一位熟悉的人,全身的信任都交给了他,只是苦了和煦,被这人弄得暖烘烘差点烧糊了脑袋。
幸好一盆冷水浇下来。
他说的对,都是男生。
黑夜里,不知道是程树垣蓬松的自来卷头发还是怎么,和煦睡不着。后面那人瞪着眼半天也没睡着,沉默的气氛再度流转,他把被子往上再弄弄完全盖住二人的脖子,说:“和老师,你说他们在干什么呢,还怕被查到。”
他们二人心中都有不太好的猜测。良久,和煦说:“我已经联系警方了,这事你知道就好。平乡村有些事不是我们能解决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别打草惊蛇知道吗。”
和煦感觉后背那坨毛茸茸的玩意上下蹭了蹭。
“老师,你说我们能行吗。”沉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是少年对未来充满危险的荆棘之路而坦白的心声。
“尽人事,听天命。就像你说的,有些事不该这样被掩埋。”
只稍听这么一句,程树垣顿时感觉这世界也没多可怕。
只是有件事让他有些怅然。
他好像在渐渐忘记一些事。《悬崖之花》从他们阻止梅红踏上那辆车开始就已经悄然发生了些改变,程树垣不想承认,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以前故意隐瞒说自己不知道,但现在他是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世界对他而言是一团迷雾,在这里所有熟知的人、事都没有他的存在,他的存在依托在怀里这个人身上。
只有和煦知道程树垣。
“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和煦翻身回来,与程树垣面对面,他的眼里闪耀着决定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完成的决心。
“我只是觉得我很没用。”
“没有你我不会在这里。”和煦很快反驳了他。
程树垣看着他,心里跳动的一些不安渐渐开始消停,他感到有什么落了地,内心如盘旋在高空中的人重回土地般安宁。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