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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水族馆事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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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份的京市很冷,雪下的也总是很突然。扑簌簌的鹅毛雪像是被吹起又落下的蒲公英般,铺在地上厚厚一层。
偶尔几片雪花落在脸上痒痒的,仿佛渴望被轻柔触摸的忧郁天使,银白相间如细沙,心无旁骛的落在所有人的肩头,仿佛是在通知所有人冬天来了。这是何冬淳最喜欢的季节。
自从他和章自瞫的关系缓和了之后,何冬淳觉得每天在学校里都要假装不认识章自瞫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煎熬了。他把一切归咎于章自瞫太受欢迎的原因,一下课就有女生过来围着他打听章自瞫的事情。甚至他偶尔从办公室回来的路上,都有人问他是不是坐在章自瞫前桌,可不可以帮忙递情书。
他觉得烦,自己和章自瞫都不能在学校里说话,别人竟然要让他帮忙递情书?岂有此理!通通拒绝!
终于有一天何冬淳在房间里翻找一会要用的习题册时,发现了一封给章自瞫的情书,没有写署名。何冬淳悄悄的打开,本想看完去调侃一下章自瞫,的可是这封信越看他越觉得心慌。
原来写这封信的人并不是简单的单相思情书,信里的内容明显是回复上一封或者不知道之前的第多少封的信件。何冬淳的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信中的人想要约章自瞫再去一次之前他们去过的电影院,时间是周日下午的两点。
这时刚好章自瞫来敲他的门,何冬淳只好慌张的把信重新封好,在章自瞫进来的一瞬间假装若无其事的把信交给他弟。
“那个…有人给你写的情书,莫名其妙的掉进我书包里了。”何冬淳略显别扭的把信递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过来给我补课,等你二十分钟了。”章自瞫接过信随手就搁置在何冬淳房间的五斗柜上,眼神丝毫没在信上作停留,仿佛何冬淳递过去的是一张纸一样随意。
“马上,马上。”何冬淳收拾了一下今天上课的东西,拄着拐杖跟着章自瞫来到了他的房间。
“章自瞫要去看电影了,这算是约会吗?可是他们刚初中啊?小瞫之前说他是同性恋,那约会对象是不是也是男生?很高很帅吗?可是弟弟就已经很帅了,难道初中部有比他更帅的人吗?不对,万一是高中部的怎么办?万一是女生怎么办?”
何冬淳想的入神,没有发现章自瞫的鼻尖马上就要贴在他的耳骨上了。
“哥,教我也不认真,你在想什么?”章自瞫突然的凑近让何冬淳在不自觉在扭头的瞬间缩了下脖子。
何冬淳的嘴唇无意间划过章自瞫的鼻尖,他刚在嘴上涂好的葡萄味唇膏就这样被章自瞫蹭掉了一点。何冬淳被吓了一跳,猛地想要推开章自瞫,结果章自瞫没有被推动,反倒是何冬淳的坐的老板椅被推出一米多远。
章自瞫摸了摸鼻尖,又用手指覆在自己的嘴唇上说:“葡萄味?”
“不可以嘛?谁让你突然靠这么近…吓我一跳。”何冬淳心虚的摸着自己的耳朵,耳尖处有着明显的泛红。
章自瞫看着离他挺远的小人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莫名的又想到了海獭的样子。
“哥,周末我们去海洋馆吧。”章自瞫拿起何冬淳的拐杖,走到他身边,“给,下次记得别那么大力推我。”
何冬淳拿到拐杖就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和章自瞫对视。还好他现在还比弟弟高一点,从刚刚的失态中找到一点当哥哥的威严。
此时他才反应过来章自瞫说的周末去海洋馆,想起那封情书眼神一转说:“好啊,那就周日中午怎么样?”
“可以,今天补习就到此为止吧。”章自瞫气定神闲的坐在床上,丝毫不在意他哥对他身高上的施压。跟何冬淳挥了挥手说:“早点休息哥。”
何冬淳回到房间看着章自瞫刚刚都没有拿走的那封情书,心情自然是好了很多。哼着歌洗漱完,躺在上床想反正是章自瞫先主动约的自己,他可没有想破坏信中人和弟弟的关系,这才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虽然还有两周就期末考了,可何冬淳还是为弟弟第一次的主动邀约做了充足的计划攻略。
第一先去动物互动区,第二再看人鱼表演,第三去看海豚活动,最后他还预定了水族馆里的海景晚餐。
何冬淳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上衣穿的是一件淡蓝色的小格子衬衫,叠在浅米色的拉夫劳伦麻花针织毛衣里。裤子他选了一条浅棕色的直筒休闲长裤,外套则是一件轻便的Loro Piana的羽绒服,又怕冷似的找了条羊驼毛的围巾,把自己捂的只露眼睛。
章自瞫从房间出来就看见何冬淳这样坐在沙发上,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
“真的很像海獭。”
“什么?”
“没事,哥你今天很可爱。”章自瞫忍不住揉了揉何冬淳暖烘烘的头发。
何冬淳偷偷打量了一下他弟,章自瞫一件高领的黑色羊绒内搭配上灰色卫衣,外面穿的是章有谦买给他俩一人件的深灰色始祖鸟Sawyer Wool外套,下半身倒是一反常态穿了条白色的阔腿裤。
“早知道我也穿的帅一点了。”何冬淳闷闷的想。
“走吧,赵叔等你俩好一会了。”母亲从厨房走了过来,蹲下帮何冬淳理了一下微皱的裤脚,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做哥哥的要照顾好弟弟。”
何冬淳连忙点头,一只手搂着弟弟的肩,一只手拄着拐杖,“放心吧妈,我都做好计划了。”
章自瞫看着拼命证明自己的何冬淳,难忍一直向上翘的嘴角,真可爱。
水族馆里的人比何冬淳想象的要多,这是他第一次来水族馆。之前母亲从来没带他来过水族馆,这对他来说什么都是新奇的,他这看看那敲敲,章自瞫也不着急,两个人慢悠悠的转到啦和海獭互动的区域。
饲养员给了他俩一人三块贝壳肉,何冬淳从来都没喂过海獭,询问着弟弟能否让自己先去。章自瞫没有异议,自然地拿着手机帮他录视频,又看他哥意犹未尽的样子,所以主动把自己的三块贝壳肉递给给何冬淳,两个人嘻嘻哈哈的离开了互动区,章自瞫还在反复看着刚刚何冬淳喂海獭的视频。
“干嘛一直反复看。”何冬淳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盒章鱼小丸子,边嚼边问章自瞫。
“…?水族馆里你从哪搞来的章鱼小丸子?”章自瞫还没说完,何冬淳就激动的一直拍他的肩膀。
“快…快给你哥我弄点水,我噎到了。”
章自瞫无奈的去找工作人员,去休闲区买了瓶葡萄汁递给何冬淳,他看着哥哥猛喝了几大口之后终于顺了顺自己的胸口。
“差点就噎到了,还好有你弟弟。”
“所以为什么水族馆会有卖章鱼小丸子的啊?”
何冬淳为了抢到和海豚互动的前排位置,特意提前半个小时就坐在互动区占座了,章自瞫则是漫不经心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突然章自瞫的消息提示连续震动了好几次。
“我去接个电话。”
何冬淳还没等反应过来,章自瞫已经一溜烟跑出海豚表演场了。
“跑这么快干嘛?”
何冬淳只好对着手机里章自瞫的聊天框打字,“快点回来,海豚表演要开始了( ?? ?)。”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海豚表演开始了。何冬淳有点着急,手放在拨号键上来来回回没停。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正忙…”
何冬淳看了一眼时间,原来已经两点了,到了和信中人约定的电影时间。他低头抓揉着脑袋叹了口气,原来费劲心思计划的一天,都不抵临开场前的一通电话。
明明章自瞫没有打开那封情书。
明明是章自瞫想要带他来水族馆的。
明明章自瞫现在就应该坐在他的身边。
明明这是何冬淳第一次对一件事情有所期待。
何冬淳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群,或情侣或朋友每个人此刻都是幸福的,向着舞台方向挥舞着手臂一起分享零食。
何冬淳垂下眼,眨动瞬间他感觉落下了几滴冰冷的液体,随着面颊滑到唇缝,尝起来是苦涩的。
“只是海豚互动溅起来的海水”何冬淳自言自语,他用毛衣不断的擦拭着脸。
海水是咸的,可泪水也是。
他握紧了身边的拐杖,夺眶而出是隐忍的情绪,此刻吵嚷的人群仿佛失声,何冬淳的周围只剩下灰蒙蒙的云雾和被无限放大的羞耻感,他孤身一人,他想逃离。
直到表演散场章自瞫的电话还是没有打通。
何冬淳面无表情的将手机关机揣进了兜里,挪步走出海豚表演现场,他甚至幻觉十几年前就永久损伤的脚踝骨在隐隐作痛,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
何冬淳没办法不想去想章自瞫这件事情,他被抛弃了。一个是话痨的残疾哥哥,一个是翘首以盼的心上人,何冬淳想的出神,被对面跑过来的人撞倒了。
“对不…班长?”对面的人惊讶地看着双手撑地的何冬淳,连忙想要把他扶起来。
何冬淳仿佛提线木偶般被对面的人架着起来,思绪回笼,有些愣怔地看着对方。
“…谭夜涔”何冬淳半天才想起来这个男生的名字,他抬手揉了揉眼睛,“你撞得我好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着急去看下一场的海豚表演,没注意到你从对面走过来。”谭夜涔刚刚是真的没注意到一直低头的何冬淳,他快速地双手扒落开何冬淳的袖子,想确认一下刚刚他有没有伤到手。
“还好没事…要不然我怕是要以身相许了。”谭夜涔松了口气,替何冬淳整理好了刚刚弄乱的衣袖。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何冬淳的喉咙里仿佛塞了棉花,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是啊,家住的离这就一站地铁,我周末没事就爱来水族馆看海豚表演,走得着急也是想抢前排互动的位置。”谭夜涔冲何冬淳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个班长我请你吃饭吧,刚才真的不好意思。”
“不用叫我班长。”何冬淳吸了吸鼻子,思考了一下说:“要不要吃这的海底餐厅。”
“好啊冬淳,但是这里的海景餐厅我记得都需要提前订的吧?今天还是周末,恐怕现在去是有点来不及了。”谭夜涔自然地站在何冬淳左边,帮他挡住往来的人流。
“没事的…我前几天预定了一桌,只不过今天不巧,朋友…朋友家里有事情,所以我一个人来了。”何冬淳说这话的同时,一个身影停在了离他几米远的身后。
章自瞫一手捏着闪烁的手机,另只手紧紧握着何冬淳的围巾,眼神晦暗紧盯着前面的人。艰难的忍耐着刚刚因为剧烈奔跑过而无法平复的气息,喉咙干涩发胀。
“那太好了!我还没吃过海底餐厅呢,走吧。”谭夜涔自然的搂着何冬淳的肩膀慢慢走远了。
章自瞫看着何冬淳远去的背影,身体微微颤抖,无力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努力控制着情绪不外泄,然而攥着围巾的手关节开始狰狞泛白,紧绷的手臂肌肉和并不平缓的心跳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章自瞫愤怒的把何冬淳的围巾甩在地上,终于接起了一直闪烁的电话。
“喂,我不是说了别给我打电话了吗?已经陪你看电影了还想怎样?这次你用任何理由威胁我都没有用了,你他妈爱跳楼爱自杀都跟我章自瞫没关系,我只喜欢男人,从我出生开始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