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仙旅》忆笺

2、咒印剑

　　角觝场起源于西漠，本是上层贵族观赏奴隶厮杀打斗，用于取乐的地方。

　　后来风靡五域，也产生了许多衍化。

　　古月宣会最先想到这里，是因为角觝场为狠不下心下手杀人的年幼修仙者提供廉价奴隶练手。

　　每年古月山寨里的学堂毕业生在正式参与家族事务之前，都会来到白沙角觝场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实践课。

　　第一个月便是克服杀人的心理障碍。

　　一整个夏日，古月山寨的奴隶数量都会有不小的消耗，被周围的凡人称之为“血腥味的夏天”。
　　等到入秋和第二年开春商队到来，奴隶又会得到补充。

　　在白沙角觝场的环境里，修炼红梅功法相当于有着源源不断的修行资源，尽管每一份都少得可怜，但架不住细水长流。

　　古月山寨的成人年龄定在十六岁，古月宣是二月生人，在上半年父母还健在时就已过了成人礼。

　　已经到了自力更生的年纪，现在作为无法修炼的凡人，选择在角觝场打杂清洁也是合情合理的。

　　古月宣想着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得先安分守己一阵子。那帮老东西对辉脉的遗产依旧垂涎，保不齐会有什么过激的手段。

　　比如说将自己暗杀后重新洗牌？

　　古月甫也叮嘱了她，这两天不要外出闲逛，如果踏出竹楼一段距离，会有专人请她回来。

　　她一边思考，一边尝试运起功法，在两个时辰的尝试无果后，她起身吐了口浊气。

　　修为这方面不依靠外力是不可能有进展了，她的经脉断的诡异，所谓修复相当于重塑了。

　　长长伸了个懒腰，撩开披肩的黑发。她走到了半掩的竹窗前将其挑开，任乳白的月光洋洋洒洒落在她的身上。

　　修炼无奈告一段落，古月宣却不急着睡觉。
　　清方山的夏夜混杂着虫鸣鸟叫和远方的狼嚎，吵闹的声音和闷热的气息相辅相成，让人难以入眠。

　　更让她苦恼的，是与她“同修血道，师出同源”的——蚊子。

　　即使点燃了艾条，放下了纱帐，它们仍然前仆后继的在古月宣的小腿小臂上留下红里透白的痕迹。

　　饶是她意志力惊人也被折磨得不轻。

　　究其原因，古月宣的重生只是灵魂重生，通过庞大的记忆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而这具肉身仍然是十六岁的年轻古月宣。

　　所以古月宣自己都能感受到的很多想法、感受、情感和前世后期是有着明显不同的。

　　她五岁开辟灵海，从小就有着灵气护体，基本上没受过蚊子的这折磨。

　　如今被蚊虫叮咬的激烈反应，让体内那颗苍老的灵魂显得无可奈何。

　　甚至心里生出的恨意，让她脑内不停地想起前世李霄雨曾向她描述的“基因工程灭蚊法”和“真菌灭蚊法”等一系列地球人类的实践。

　　还是出去练会儿剑吧。收回飘远的思绪，古月宣从床底翻出一个桃木长匣，拿出匣中的长剑。

　　“嗯？”

　　动作的出发点来源于潜意识，古月宣拿出剑匣后便惊讶于它的存在，因为对它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

　　打开剑匣，其间以布条包裹的，是一把通体呈漆黑色的长剑，借着月下也不见其有一丝光泽。

　　看起来就是用普通玄铁打造，而且设计很是神经。

　　古月宣将其拿起时手被膈的生疼，不禁皱眉。
　　这把剑，整剑就是一整块铁，重的出奇不说，剑柄居然也是金属的上面还雕有花纹。

　　就是这些花纹严重影响使用，若和别人拼刀大概还没伤到别人一分自己的虎口就已经鲜血淋漓了。

　　并且这把剑没有剑格，少了一重保障，也因此看不出来历。

　　像是没有实用价值的祭祀礼器。

　　这个似乎是父母的遗物之一？

　　因为看起来没有任何价值，就没有进入古月甫的“代为保管”之列。

　　毕竟自己的父亲一直有淘宝收藏的爱好，前世自己认为这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廉价收藏品，直到自己死前都放在床底吃灰。

　　古月宣仔细观察着黑色玄铁剑的剑身，借着月色反光，观察到了剑柄花纹内侧的一行小字。

　　字体略有磨损，辨识度不高，而且并不是南疆的文字，外人看来或许只是不明所以的符号。
　　不过古月宣认得——这是上古时期北原部落使用的一种通用文字。

　　相传是远古时期由巨人王庭创造，后王庭覆灭，流传于人世。

　　为当时语言不通、分裂对立的北原各人类部族的合作提供了基础。

　　当然上古时代距今已有上万年之久，这套文字也在时代的变迁中面目全非，古月宣能认得还是前世和李霄雨一起特意研究过。

　　“咒印？”她用南疆话翻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把剑看来来历不一般啊，起码来说不可能是凡物，不然不可能从上古时代保存几万年至今。

　　古月宣将咒印剑剑柄缠上布条，迎着清风走出竹楼，绕到屋后竹林。

　　这里被开辟出一块较大的空间，用篱笆围成小院。

　　院内插着半高的竹子，稻草人，和木桩等一系列习武器具。

　　竹楼离辉脉老宅不远，本就是为了满足古月宣的修炼需求特意建造的，各类设施当然齐全。

　　只不过原本武器架上的刀枪棍棒，都被重生前内心脆弱的自己给收起来了。

　　她一个起跳踩上木桩，结果差点重心不稳摔下去。

　　身体比想象的要沉重许多。

　　古月宣放低身形，巩固平衡，艰难地在木桩间舞起剑来。

　　对于剑道，古月宣从未学习过如何如何华丽的剑招，风流的剑法。

　　前世自己重塑肉身后，以魔道之名闯荡南疆，北原再到东海，多次历经生死。

　　剑招在实践中凝练，只为尽可能制造杀伤。

　　所以她的一招一式看似没有章法略显滑稽，实则招招指向要害，阴狠至极。

　　不过也正因没有章法，让古月宣舞得相当吃力。

　　一不留神，古月宣一步踏空从两米高的的木桩摔到地上。

　　“嘶。”古月宣感受着这份难以忍受的疼痛，只觉这具身体有些过于敏感。

　　待疼痛过去，她仔细回味舞剑时的感觉和那一步踩空的原因，推翻了之前的：

　　由于自己修为报废而懈怠修炼，导致自己身体机能严重下降的猜测。

　　是契合度的问题，古月宣了然。

　　自己的灵魂承载的记忆量量庞大，过于迅速的思维尽管能被大脑处理，发出指令，但是身体也并跟不上。

　　那一脚自己认为踩到了木桩上，实际上只执行了一半。

　　故自己毫无防备的从半空落下。

　　看来在自己完全适应身体前因尽量避免战斗了，古月宣如是的想着，跳上木桩继续练习。
　　这当然是提高契合度的最好方法，每天保持较高强度的训练。

　　估计一个多月就能达到随心而为的状态。

　　在训练的过程中，古月宣的注意力越发专注，集中精神体会身体一举一动同时，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愈发明显。

　　虫鸣、鸟叫看似热闹，却是大自然原本的乐谱，与其浑然一体不显突兀。

　　而在一阵风停，另一阵又未起的间隙中，一声轻微的来自树丛的异响被古月宣敏锐察觉。

　　修仙者，看来已经观察自己很久了。

　　表面上她还舞着她那滑稽的剑法，心中却已经了然。

　　虽然她如今没有修为，无法直接用灵力探测，单凭经验也能有大致的判断。

　　应该是古月甫的人，在这个非常时期用来保护和监视我的。

　　见树丛中再没异动，古月宣装作不知，安然练剑。

　　直至身体已然脱力，在木桩之间来回踱步变幻步法又一个不慎，以一种狼狈的姿态摔到地上。

　　“先到此为止吧”，看到隐去的星辰和泛白的天边古月宣想着，支剑起身。

　　从后院绕到正门，汗珠自脸颊滑落，滴了一路。

　　若是作为修仙者，使用灵力快速清理身体的污垢和杂质极为简单。

　　而现在的古月宣只有选择接一木桶水来擦汗了。

　　院前遮阴处是两个大水缸，以前作防火用，后来自己常住竹楼失去修为，也拿来做饭和洗漱。

　　只可惜这一个月因为遗产分配问题，自己在一直待在辉脉老宅，苗早也被古月甫囚禁。

　　水缸中水位见底也没功夫添新的。

　　“记得这里是开了一口水井的”

　　夕阳已经冒头驱散了大部分黑暗使视线开阔了不少，古月宣环顾四周，看见了不远处的竹林下那口盖着木盖子的水井。

　　古月宣提起水缸旁的木桶，来到井口，揭开盖子，将井边的粗麻绳绕过木桶柄打了个结。

　　她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过今生前世她也从未真正体验凡人生活，以至于于打井水也是百年来第一次。

　　将木桶扔入井中，井水较深，粗麻绳滑至末端余下一臂长时才见水声。

　　真是深不见底，估计得有二十丈。

　　清方山虽地靠月河，南疆著名大江碎月江的支流。

　　但是江河湖海自古以来就是各类妖兽族群的汲水地，连狼潮都能头疼一个冬季的三大山寨，自是没有能力在山脚月河处安寨的。

　　地下水是整个清方山人类族群的主要取水来源。

　　偏偏清方山土质偏硬，地下河床又极深。挖渠开井这种事只有修仙者能做到。

　　但是按照李霄雨的话说，灵力看似无所不能却也严重阻碍了科技的发展。

　　凡人过于向往修仙者，也忽视了除灵力外的自然规律能带来的便利和财富。

　　就比如说这口二十丈深的井，修仙者只管挖井就好了，而现在因训练过度而全身无力的古月宣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没有类似于辘轳这种省力中继装置，加之古月宣接了满满一桶井水。

　　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拉不起来。

　　在木桶行至一半时，突然脱力，无可奈何的看着其“扑通”落入水中。

　　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居然打水也得分几次。

　　突然，竹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隙，一个样貌年轻与古月宣年纪相仿的少女拿着根木棍，谨慎的透过门缝的观察着门外的情况。

　　她是被古月甫放回不久，刚养足精神的苗早。

　　朝阳晨曦已经撒遍院落，她很快就看到了坐在水井旁的古月宣。

　　“小姐！”认出来人身份，她放下棍子疾步赶来，将古月宣扶起。

　　观察到古月宣被汗水浸湿布衣和右手的拽着而未落入井中的绳头，随即明白过来。

　　接过粗麻绳，运起灵力，三两下将水桶提起，转身正准备解释水缸没水的缘由。

　　古月宣却是先开口道：“帮我烧个热水，我洗个澡。”说罢提起咒印剑，准备回屋。

　　“她生气了？”

　　苗早心中一万个念头飞速碰撞，是因为我没有提前打水？，还是因为我在她面前用了灵力？

　　在苗早看来原因就是后者了，古月宣脾性再好，也无法对失去修为这样的伤心之事熟视无睹吧。

　　只怪当时她望着古月宣的背影过于落寞，情急之下想要帮助与安抚，忽略了最本质的问题。

　　“小姐！”苗早叫住古月宣，得到了对方疑惑的眼神。

　　“早饭你想吃什么，最近肉铺卤了很多野猪肉，我去买点猪头肉给你下面条？”

　　修仙者确实不用以吃的方法摄入能量，但是印象里古月宣成为修仙者后也好吃美食。

　　吃点好吃的，喝点青竹酒也许能缓解现在的郁闷？苗早如是想着。

　　古月宣耸耸肩道：“你想吃可以多买点，这几天吓着你了。”

　　她用手指了指苗早，又用手指向自己的眼袋，示意她黑眼圈很重。

　　“你要是晚上睡不着，也可以来我房间打地铺。”说罢古月宣便进屋休息去了。

　　苗早：“……”

　　感觉不太对，为啥是她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