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仙旅》忆笺

1、 落魄天才

　　记得那天，天是红的，漫天血雾遮蔽了世界原本的味道。

　　古月宣手里拿着剑发疯的哭喊着，一剑一剑刺入身下人的心口。

　　那是她的师傅，在一天前那还是她最敬重的人。

　　但是现在，古月宣对他的恨意便如同这漫天血雾般无边无际。

　　她机械式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哪怕已经将其胸口捅出一个大窟窿，哪怕身下之人早已没有灵气波动，死得彻彻底底。

　　直到手中长剑不堪重负，折断脱力振飞。
　　古月宣带着血泪迷茫的望向天空，透过血雾，看到天空中的云彩扭曲幻化。

　　在她看来这是天道目的得逞后对她的嘲笑。

　　“看吧古月宣，你就是一颗棋子，亲人背叛你，师傅利用你。”

　　“为了杀死那个难缠的天外之人，我编导安排了你悲剧的一生，现在请你安心去死吧。”

　　天道似乎如此说道。

　　……

　　时间回到五百年前。

　　作为南疆的一个小角落，清方山的夏季并不算炎热，但是古月山寨的家族祠堂里，各脉家老却是为了遗产一事争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白沙角觝场是辉脉和诚脉两家合办的，经营一百多年了，从建立初期开始我们诚脉就出人出力又出钱，甚至古月博死……去世前当了二十年甩手掌柜我们都没有计较。现在把角觝场分给我们家难道不是合情合理吗？”

　　古月赤忱三拍桌案义愤填膺道：

　　“别的我都不说，对于角觝场我们付出了多少辉脉付出了多少，相信大家心里自有评判。”

　　看到古月赤忱那副吊样，作为古月宣临时监护人的舅舅古月甫慢条斯理的顺着胡子，不慌不忙的反驳道：

　　“当年的字据立得清清楚楚，你们只享有四层的营收，辉脉拥有主导权。哪有人死了东西就归你们的道理。”

　　“这是我们两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又不是古月博和古月明的夫妻共同财产，和你们乐脉有关系吗？你TM掺合什么劲儿？”

　　“就凭我是古月宣的舅舅，她现在血缘关系最亲的亲人！”

　　家族祠堂再次吵闹起来。

　　他们全然忘记了这里现在还是古月博和古月明的灵堂，全然忘记了辉脉唯一的继承人古月宣还在场。

　　利益相关时谁又会去在乎一个小孩的感受？

　　并且还是一个修为尽失，没有任何竞争力和利用价值的“落魄天才”

　　也就只有族长古月阳会时不时瞟一眼角落的古月宣，眼神晦暗不明。

　　多数的问题争了许久也没有结果，直到来到抚养权的归属问题上。

　　吵闹声再升一个层次，唾沫星子飞溅，让古月阳都不禁皱眉。

　　古月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人尽皆知，作为辉脉的唯一继承人，曾经更是万里挑一的天才，现在却落得个人尽可欺的下场。

　　令人唏嘘的背后，更隐藏着巨大的利益。

　　要知道在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没有修为自保那就是命比纸薄，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故控制了古月宣，也就控制了辉脉，之前久争不下的东西，以“代为保管”的理由名正言顺的就能到自己的口袋里。

　　辉脉在十几年前的兽潮中就曾遭受重创，连那几个老东西在内的十几个家族元老的魂灯都灭了。

　　现在连剩下的古月博也死了，可以说是改变家族格局的百年难遇的机会了。

　　在座的其他三脉家老就算抢破头，也得从中撕块肉，什么血浓于水，在这件事结束之前不在考虑范围内。

　　“够了！关于抚养权的归属问题，也应该尊重古月宣自己的想法，你说是吧，古月宣。”

　　古月阳略过古月甫阴谋得逞的表情，略过了其他两脉人的咬牙切齿，视线看向了，人群背后安静低调的古月宣。

　　古月宣没有回应，似乎正在发呆，没有听见古月阳的招呼。

　　嗯？更让古月阳疑惑的是古月宣发呆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

　　“是在怨恨古月甫卑鄙下流的手段吗？看来她也不完全是废人，至少还有野心，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古月阳想着，对眼前面容憔悴的少女有着异样的欣慰和期待。

　　又唤一声，直至身边的人推了她一把，古月宣终于缓过神来，眼中阴鸷瞬间消失。

　　她起身拱手道：“舅舅和母亲关系很好，平时待我也不薄，父母去世后我只有在他才能有那么一丝慰藉。”

　　答案是什么不言而喻。

　　“放屁！古月甫，谁都知道你背地里是什么人，威胁小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用的出来。”

　　“宣儿，你要是有什么顾忌千万别怕，说出来，我们诚脉给你撑腰。”

　　古月赤忱如此说道。

　　而夜脉的古月生也和赤忱暂时达成共识，表达出同样的看法，对此还抱有一丝希望。

　　不过最终古月宣也没有改口，在族长的见证下，这场家族会议落下帷幕。

　　“做的不错。”散后，博府老宅内，古月甫坐在曾经古月博的书房内，拍拍一旁的古月宣的肩，露出假的不能再假的欣慰。

　　“你那个奴隶我已经派人送回竹楼了，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古月甫的卑劣手段，也就是这个了。

　　说完他还不忘假惺惺道：

　　“我只是想将她保护起来，可能手段粗暴了一点，但是也是为了你考虑的，希望你能理解。”

　　“舅舅不想让你再失去其他东西影响心情了，你现在应该静养。”

　　古月甫故意说的很恶心人。

　　他想再打压打压古月宣，治治她那高傲的臭毛病。

　　毕竟养狗也不能养咬人的，更别说养个傀儡娃娃。

　　他巴不得古月宣全身上下每个关节都牵有丝线，从头到脚都能牢牢控制，这样他晚上才睡得安心。

　　古月甫估摸着以古月宣的性子应该快要翻脸了。

　　正考量如何借题发挥，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带着他曾经认为古月宣永远学不会的幽暗世故。

　　古月宣似笑非笑道：“有劳舅舅关心，我父母的事情就全权麻烦舅舅您了。我近几日都会在竹楼静养，大概要闭关一段时间了。”

　　说罢拱手行礼转身离开，留下古月甫一人望着古月宣的背影。

　　这小妮子确实聪明，这没过几天居然长进了不少，只可惜你再怎么挣扎也只是傀儡罢了，古月甫冷笑。

　　环顾一圈，看见了以前古月博常点的香薰。他点燃香炉，闭目闲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桌，享受着鸠占鹊巢的快感。

　　……

　　又陷入梦境了。

　　古月宣返回竹楼，一路上都在思索。

　　没有理会古月甫那点心思，对于沿路遇到的同辈的冷嘲热讽也丝毫不在意。

　　五百年的记忆量庞大，在她意识到自己重生以后就一直在消化。

　　身体似乎难以适应这种变化，所以在面对那些痛苦的记忆时，甚至出现了幻痛如同身临其境，仿佛将这悲剧的人生又走了一遍。

　　而这一次梦见李霄雨，似乎也就是最后一片完整的记忆了。

　　自己被师傅柏楚利用，害了李霄雨，自己杀了柏楚，失去了世界上唯二亲近的人。

　　而这之后一百多年的记忆支离破碎：古月宣看着自己疯狂研究邪术，尝尽所有方法，也没能让李霄雨再度睁眼。

　　目前看来，这次重生便是自己最后的手段了，天道尚存，自己的做法可谓是孤注一掷。

　　重生的具体细节并不清晰，甚至古月宣能够感受到这段记忆已经丢失了，不是靠回忆能想起的。

　　但是自己不可能没有后手，因为对手可是全知全能的天道。

　　如果我不按照前世的路线走是否会毁坏自己的布局？是否会因为提前引起天道注意而功亏一篑？

　　古月宣十分纠结这个问题，不过她很快有了答案。

　　因为前世李霄雨曾说过：

　　“如果压抑让你不开心，那么就做你想做之事。”

　　“如果将得道永生作为人生目标，那么在完成之后大概会被拖入虚无主义的深渊。”

　　“没有意义的不老不死和绚烂而短暂的昙花一现，我认为后者更加迷人。”

　　所好不容易回到过去，也稍微弥补一下过去的遗憾吧。

　　回到竹楼，古月宣径直走向自己的卧房，途中扫了一眼隔间，看到里面紧紧裹着被子熟睡的苗早，应该是被吓坏了。

　　古月甫能拿她的命作为威逼利诱自己的筹码，手段自然不会温柔到哪里去。

　　因为苗早是家奴，在修仙者眼里奴隶命比草贱，对于他们来说真看不顺眼随手就杀了。

　　没有打扰苗早休息，古月宣轻掩卧室房门，上床打坐。

　　身体的情况不容乐观，全身上下没有哪条经脉是完好的，由于没有通路，整个灵海都与外界隔绝。

　　前世她一直认为经脉寸断是自己受不住父母去世的打击，在修炼时走火入魔导致的。

　　后来她被莫名其妙的人杀死，又莫名其妙的在一个血道传承中重塑了一具新的身体，那时的真相就无从考究了。

　　如今重生，就算因为不能调动灵力，难以探明身体的真实情况。

　　清方山没有那么简单，地下的万人血湖，前世支持自己恢复修为的神秘势力，前世不顾一切要杀了自己的神秘势力。

　　为什么自己死后魂魄不散，而是如同安排好一般于血湖中重塑肉身？这一切都疑点重重。

　　具体情况要等到自己重修红梅功法后才能搞清楚了，和灵力有关的事情，只有用灵力解决。

　　所以，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修复经脉，恢复修为。

　　在山穷水恶的南疆，想寻得一株修复经脉的灵草并不容易，更别说炼制好的丹药。

　　对于别人来说这种情况，这辈子就和修行无缘了。

　　但是古月宣主修血道，辅修魂道，前世最后以血道成仙，修复这点小伤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血道源自上古魔头血海老妖，在被天庭绞杀前曾在五域留下无数传承，使其之害荼毒后世万年。一度超越魔道，成为天下第一魔功。

　　血道强大但是代价同样严重。

　　前世古月宣修行的血道功法血海魔典，以魔气为基础，展现出极强的攻击性，同等修为之修仙者遇上她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因其以魔道为基础，加之那时自己的魂魄中寄生上万冤魂怨气冲天，血海魔典修行严重影响了她的心智，以至于酿成大错。

　　李霄雨死后，她以放弃修为的惨痛代价，改良了血道，根据李霄雨灵力物理学里“灵气魔气同源论”的猜想，结合自身经验，将血道改良为以灵气为基础的“正统”功法。

　　做到了血海老妖未完成之事，甚至给天庭的老妖怪们带来了冲击世界观的震撼。

　　功法被命名为“红梅”。

　　后经过古月宣的不断改良，已经成为一套集修炼、战斗、侦查、移动、治疗为一体的完整功法体系。

　　修复这幅支离破碎的身躯，她需要的只是血气，活人死人凡人修仙者都无所谓，这个世界生命或多或少都含有灵力。

　　古月山寨是否有一个地方时刻充满打杀和死亡，满足古月宣所需？

　　答案是——白沙角觝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