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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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一鸣每天出门都不算早。今天也不例外。
他站着穿好鞋，把钥匙揣在兜里，就背起书包走人。这座城市经济不算发达，楼房大多都是没有电梯的筒子楼。他能以低廉的房租租上这间低楼层的房子，也有别人嫌它动不动就停水停电的缘故。
准确来说，不止是停水停电。
邻居阿婆曾经攥着他的手腕告诉他：“呢度闹鬼你都住呀？靓仔你胆真系大。”
看着阿婆皱起的眉，他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宽慰道：“闹鬼冇穷鬼可怕呀。”
走到楼下，他解开单车的u型锁，一路猛冲。学校离他租的房子不算远，走路十分钟就能到，但对于习惯踩点的他来说，这十分钟能省就省。
已是十月中旬，地处亚热带的小城才堪堪入秋。这里生活节奏一向不快，来往行人走得从容，早上骑着电驴或是单车飞驰的大多是快迟到的学生。难得的蓝天下，树上的叶子们都挂得好好的，好像它们要长长久久地挂在树上似的，就像一年前，萧一鸣从学校匆匆离开时的所看到的一样。
复学的日子算下来竟然也有半个月了。回到校园，生活一切如初，就好像他一年前从没离开学校，只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他前脚入座，后脚老师就跟着进来。教室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频道，干什么的都有，老师也熟视无睹地拿出教材，开始上一成不变的内容。萧一鸣一边听课一边盘算着要给自己布置哪些作业。学校的文化课水平很有限，买的教辅也跟高考真题难度毫无关系，复学后他就没再完全跟着老师的进度学习了。
上课加做题很快消耗掉早八的英语连堂。大课间时，一个壮个子男走上讲台，拿着报名表说校运会又有什么项目缺人，然后一个个确认各个项目的报名人员。
这是这个班的体委—又到了校运会，这几天都是他忙前忙后的。壮个子男好像姓黎，名字萧一鸣忘了，总归不是黎明。
教室里众人的视线一下子都聚集在体委身上，明明五分钟前的英语课上，该睡觉的睡觉，该补作业的补作业，抬头的屈指可数。就连他那个整天睡觉的前桌都醒了。
萧一鸣不太意外。在他的印象里，艺高学生响应最积极的就是各种活动，哪怕是校运会这种要抓壮丁的，也十分受学生欢迎。这里没有体育生，大家也不是爱运动，纯粹只是爱玩。十六七岁的青少年聚在一起，就是玩五子棋都能玩出花来，何况是学校举办的正式活动。
萧一鸣的视线回落到前面那颗棕脑袋上，前桌巫阳，他在这个班记住的第一个名字。
不过显然，这位前桌不是因为体委慷慨激昂地大点兵才醒的。
埋了两节课脑袋的巫阳还没回过神，脸上带着衣服褶皱压出来的红印，他眼神涣散地看着黎超，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讲台上的人一下子从英语老师变成了他。
正在补作业的陈泽凯后背被拍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搞毛啊阳哥，x都被你的铁砂掌拍成6了。”
“你那个x总连笔，每次不都被志芳念叨长得像6。黎超怎么又上去了，前两天不说校运会人报满了吗？”巫阳问。
“没有的事，他昨晚才发现自己在男子三千米和接力那里都填了周奇。周奇得水痘都快请假一周了，昨天如果没突然发微信问黎超有没有找人顶他的项目，怕是真要收拾收拾回来参赛。”陈泽凯继续一目十行、埋头苦抄。
台上黎超环视一周，注意到陈泽凯，大声说：“凯子！你不是除了接力就没项目了吗？周奇的三千你顶了吧！刚好去年也是你跑的三千。”
陈泽凯一听，作业也不补了，立马拍笔起身，开始和黎超谈判。
校运会虽说能者多劳，但少一个人以后，几个有项目的“能者”都身兼多职，劳不动了。算来算去，班里能跑这个三千米的，只剩下陈泽凯一人。
当然，这是没算上萧一鸣的情况下。大家似乎默认了他不会报任何项目。
黎超嘴笨，不如陈泽凯能说，但他很能缠。陈泽凯则是不放过任何一点机会，动摇黎超的决心。他们原本隔着整个教室谈判，但陈泽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上前，最后两个人都上了讲台，公开上演了一出免费的相声。
萧一鸣伴着两人的争辩声写数学题，现在已经进展到一方谈判愿以两个短跑项目换一个长跑项目，惨遭另一方拒绝。
“老铁你就行行好吧放过我吧，这班里十二个男生一个能跑三千的你都找不到吗？”
“我要是能自己上都不用来问你啊，凯子，我也是真没办法了。”
原本一直在发呆的巫阳缓过神来，随后转身。
“萧一鸣。”
萧一鸣抬头，对上巫阳的双眼。
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黎陈的扯皮吸引，没人注意到教室后门处二人的对话，但巫阳还是收敛了声地问。
“你想报吗？”
大概是怕自己说太大声，被别人听到，让他下不来台面，巫阳控制了音量，补充道：“男子三千米差人，班上除了你就只有陈泽凯能跑了。他耐力差，去年跑到后程就不行了。如果你想报但不想跑长跑，可以跟我换跳高，我可以教你。”
巫阳说了一长串，然后看向萧一鸣。他有一双猫科动物的眼睛，眼神像他的话语一样直白—直白地询问萧一鸣的想法，仅此而已。
“为什么想到我，你没注意到其他人都没来找我吗？”
萧一鸣停下笔。他故意反问回去，等着对方的答案。
“因为陈泽凯说错了。”巫阳直勾勾地看着萧一鸣说。
“…啊？”萧一鸣愣了。
巫阳解释道：“他说的十二个男生没算上你。你来了，班里就是十三个男生了。大家还不熟悉你，所以会说错，等我们熟悉起来，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他想帮自己融入班级。
不可否认，参加校运会是融入班级的绝佳途径。
明眼人都感觉到萧一鸣根本不在意这个班，但只有巫阳问到他跟前，预备着碰一鼻子灰。如果是以前，萧一鸣会直接答应巫阳，忽略其他内容。但这一次，他突然有些好奇巫阳出于什么目的来问自己是否报名，毕竟巫阳一直懒懒散散的，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
“顺便满足班里抓壮丁的需求？”萧一鸣轻飘飘地问。
“抓壮丁不是传统吗，难道你高一班里没抓过？”巫阳撑着头：“还是校园男神没被抓过？”
“…谁是校园男神。”萧一鸣说。
“你不知道？他们都这么称呼你。”巫阳有些意外。“校园墙上都这样说，人太多了我以为你知道。”
“我没加校园墙，也不是校园男神。”萧一鸣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
“那普通同学萧一鸣愿意参加吗？”
巫阳说得温和，面色不改，目光不移。
萧一鸣看着巫阳，看了足足三十秒。
为什么这个人能够如此坦荡地直视别人？发出邀请的人目不斜视，被邀请的人却想躲躲闪闪。
萧一鸣叹了口气，心底感到一阵无奈。巫阳太坦然了，对他也无恶意，面对这样的人，他向来只有妥协的份。
每年都有的抓壮丁而已，跑个步不影响学业。普通同学一边说服自己，一边答应了巫阳的请求：“好啊。不过，跳高还是你来吧，我报过三千。”
萧一鸣顿了顿，继续问：“接力是不是缺人，缺的话我一起顶上。”
“缺，原本跑男子三千的得水痘请假，一时半会好不了…黎超！”巫阳挥了挥手，宣告讲台上口水仗的结束。
“男子三千和剩下那个接力，萧一鸣报了。”
闹哄哄的班里突然安静了，原本叽叽喳喳的同学们纷纷看向后门的两人，随即又开始忍不住说话。
黎超先是懵了几秒，然后喜出望外：“太给力了阳哥！”
“别谢我啊，萧哥主动报的。”巫阳示意黎超看向身后的萧一鸣。
萧一鸣则是有些晃神，脑海里盘旋着那句“萧哥”。上一次听到别人叫自己萧哥是什么时候？他一时想不起来。
“萧哥够意思！”黎超惊喜地说。
陈泽凯欣喜若狂，狗腿地说：“萧哥真男人！”他双手抱拳，原本还要继续说什么，却在瞥到门口时神色大变，尴尬地挠了挠头。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周志芳抱着课本，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
“看我干什么，我不能看啊？”她的语调上扬，似乎心情很好。听到周志芳的声音，众人纷纷回位。课代表顺势开始发作业。
周志芳走上讲台，放下课本。“差不多得了啊，该干嘛干嘛。黎超，校运会项目报完没，报完了记得把名单报给体育老师。”
“没交作业的等会下课了过来找我面批。特别是那些今早很精神的同学，想必这几天的作业都写完了吧。”周志芳说的这里，故意看了陈泽凯一眼，陈泽凯只能讪笑回应。
萧一鸣重新低头，批改教辅习题，发现算了好久的概率题答案算对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