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拿了我的大白》玻璃心脏

3、03 后桌

　　饭堂里，巫阳跟陈泽凯解释一通。

　　“哎我不行了…这么一个乌龙，哈哈哈哈我不行了…”陈泽凯大笑，接着玩味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巫阳有些不解：“什么怎么办？不就是还一个大白给人家吗？难不成就这样占别人便宜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泽凯解释道：“我是觉得他太高冷了，谁都不想认识。那天他来班里，他站讲台上，不是一个人都没看过，就看了一下你的位置吗？”

　　他看着对面巫阳发懵的眼神，感到无奈：“…真是的，我跟你说这个干嘛。我忘了，你肯定没注意，你的手还是我帮你举的呢。”

　　巫阳很疑惑，他是真没懂陈泽凯的意思。

　　“不用注意也能感受到吧，他确实有点冷，那有什么问题吗？”

　　陈泽凯咬咬牙，终于说破：“哎呀我就是觉得，他那么冷，你还要去跟他道歉，说真的有点尴尬…不过你大概根本不在意。”

　　“什么冷不冷的，这食堂那么多人，我都快热死了，你们两个还嫌冷啊？”

　　两个人听到声响，齐齐抬头，看到黎超端着餐盘走过来。他爱打球，胃口又大，站起来像一堵墙，结实的肱二头肌就是遥不可及的墙顶。

　　周志芳看到黎超的第一眼，说：“我们学校不招体育生。”这被黎超认为这是对他体型的肯定，于是他在打球健身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黎超放下餐盘，坐在陈泽远旁边，大咧咧地说：“我靠下午那个色彩考题，直接把我才补的白颜料全干完了，老张是不是又失恋了看我们不爽啊。”

　　老张作为一个究极社恐男，平日里除了教学就是热衷网恋，然而频频被骗。之前有次被骗了三个月的工资，因为金额太大报警闹得整个学校都知道他那点事了，非常尴尬。

　　巫阳看着他盛了小山似的米饭，感叹道：“学校食堂怎么不收你米饭钱，真是亏损了好大一笔啊。”

　　“你这什么耳朵啊，不是我们觉得冷，是我说萧一鸣性格太冷了。”陈泽凯解释道。

　　“也许吧…哦对了，你们有萧一鸣微信吗？”黎超边吃边说。

　　“没啊。怎么，你想切身感受一下人家有多冷啊？”陈泽凯贱兮兮地说。

　　黎超喝着汤差点喷出来：“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听江穗说要把他拉到班群里，你们要是有的话不就能直接把人家拉进来，这样更方便，省得江穗还要专门找他要微信。”

　　江穗是他们班的班长，同时也是黎超的明恋对象。黎超非常努力，势必让江穗在生活各个方面感受到他的体贴。很遗憾，这位负责的姑娘大概对健壮的黎超没什么想法。

　　“我们现在确实没有他的微信。”

　　“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陈泽凯神秘兮兮地说完，期待地看向巫阳。

　　黎超看向巫阳。

　　巫阳慢条斯理地喝完汤，发现对面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巫阳：？

　　“要微信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陈泽凯说。

　　巫阳感到有些不妙。

　　“要谁的微信啊？”

　　“你的后桌，萧一鸣。”

　　接下来的一周，巫阳把买的大白放在桌上提醒自己记得给后桌，但他和萧一鸣像毫无缘分，萧一鸣在教室的时候他在睡觉，他清醒的时候萧一鸣又不知道在哪里。两个人明明是前后桌，硬是过出了一种隔着太平洋的时差感。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自己的耐心也一点点减少，终于有天，他等到机会了。

　　那是一个中午，巫阳吃完饭照常去画室午休，出于莫名的直觉，他拿上了准备给萧一鸣的大白，打算之后上专业课的时候找机会给他。

　　然后他就在画室碰到了在画室看书的萧一鸣。

　　萧一鸣很精神。这不是说他很有活力，而是说他对自己的学业很有安排。巫阳印象里有过几个休学的同学，他们后来都没再选择复学，默默从班级花名册中被抹去了名字和学号。他表示很理解，如果自己有一天突然可以休学一年，那一年之后他绝对不会选择回来学校。

　　不同于休学学生悄无声息的离开，复学的学生在办公室，每个名字都能被老师们清楚记住，并挂在口中，萧一鸣就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员。

　　所以巫阳见到萧一鸣的第一眼，觉得对方是龙傲天。毕竟只有龙傲天才能顶住曾经暂停学业的压力，重新回到校园，再度适应高考的节奏。

　　萧一鸣对学业的安排，不是指一步步跟着老师的节奏上课、积极完成作业、思考学习问题之类。他会听老师讲课，但也就仅限于听了，更多的时候，巫阳看到他在看书，以艺术史和画册为主。他还买了几本练习册，在最后一排一个人静静地做题。在一个大部分人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混日子的教室里，萧一鸣的看书做题—尽管是课外书和简单题，都显得怪异和格格不入。

　　巫阳觉得萧一鸣很坚定，这种坚定自己不但难以想象，大概也体会不到。

　　这样想着，他走上前去，拍了拍萧一鸣的肩膀。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光线游走在画室里，映在萧一鸣身上，衬得他干净，连面无表情的冰霜也被融去。

　　萧一鸣抬头，看向眼前人，眼神里带着询问。看了几天这个棕毛前桌的后脑勺上课，他很难不眼熟对方。

　　但对方想做什么，他不知道，也不好奇。

　　于是他开口，语气很淡。

　　“有什么事吗。”

　　棕毛前桌把大白双手递给他，说：“色彩考试那天拿错你颜料真不好意思，这个是还你的。”

　　萧一鸣接过大白，看着对方继续掏出手机，补充道：“认识一下行吗，后桌？”

　　少年笑起来，头发丝镀着金光，扬起那张很阳光的脸。

　　对面的人在看到手机页面时盯着看了一两秒，然后掀开上眼皮，又看了巫阳一眼。

　　巫阳从一连串动作中感受到一丝疑惑和……无奈？他真想问自己是读出来的还是臆想出来的。

　　他猜测地问道：“…不方便吗？”

　　校园男神已经高冷到这种程度了吗？

　　校园男神淡淡地叹了口气，怜悯地看了巫阳一眼，巫阳居然看出来一句“这是你逼我说的”。

　　然后他说：“你给我的不是你的二维码。”

　　“是付款码。”

　　巫阳罕见地一个中午没睡着。

　　他满脑子都是萧一鸣，一闭眼就是午后的画室里，校园男神沐浴着阳光，淡淡地对他说“你给了我你的付款码”。

　　他自诩脸皮厚，很少感觉到尴尬或者丢脸，也是因为之前十几年的人生都太顺了。但自从遇到萧一鸣，短短几天内已经发生了两件能够发到小某书上引来广大网友评论留言的尴尬事件。

　　他躺在折叠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躺了一个午休，直直地瞪着天花板，睡意全无。最后在午休结束铃响起时，痛苦地揉了揉眼睛，踩着点回到班上，把萧一鸣拉进微信班群。

　　他先是点开“岭艺高二美术1班”，然后再点开一个常年99+的群聊，翻看了一通群成员，指尖飞动。

　　这两个都是班群，后面那个因为没老师，每天各种信息在里面轮番轰炸，群名字也是聊着聊着就被改了，最近是火星文“下辈子再学美术”。

　　美一班几乎人人都爱玩，不但线下线上热闹，光是看着各式各样的微信名和花花绿绿的头像，都能感受到这份热闹。相比之下，萧一鸣简洁的微信显得更加简洁：他的微信名就一个字母，头像也是全白。这在一堆二次元和小猫小狗含量超标的头像中非常显眼。

　　【丅輩孓洅學媄術

　　【“…”邀请“X”加入了群聊】

　　群里顿时沸腾，下一秒他就收到陈泽凯的私信。

　　【陈泽凯：！

　　陈泽凯：牛逼啊阳哥！就这样加到了！

　　…：……

　　…：我也是为了这个微信号付出了所有啊】

　　说到微信号就想到午休那件事，巫阳顿时没了心情，话说到一半退出了聊天页面，漫无目的地翻着刷朋友圈，也不管陈泽凯如何扣字哀嚎求后续。

　　两个人就坐前后桌，平时有什么话就一转身的事，完全没必要发微信。但陈泽凯顾及着萧一鸣，觉得直接转过身问巫阳如何加到萧一鸣不亚于贴脸开大；而巫阳先前的文化课基本都是睡过去的，醒了发呆为主，平时上课很少用手机，今天也是因为要拉萧一鸣进群。

　　…说到萧一鸣，巫阳停止了手指往下滑的动作，点开和萧一鸣的聊天框。

　　【…：巫阳】

　　出乎他意料的是，萧一鸣秒回了。

　　【X：萧一鸣】

　　看来下午第一节课还是太煎熬了，连萧一鸣都在玩手机。话说回来，他还没看过萧一鸣朋友圈呢。抱着好奇的心态，巫阳点开白色头像。

　　不同于他设想的“什么都没有”或是“开了三天可见”的局面，萧一鸣开放了朋友圈的全部权限，不过因为他发的少，扒拉两下就看完了。

　　萧一鸣一共发过六条朋友圈，五条里三条是天两条是画。剩下一条发自一年前的立冬，他发了一张照片。点开一看，一个中年女人双手合十，坐在蛋糕前闭眼许愿，配文是“生日快乐”。看着女人跟萧一鸣一样长且翘的睫毛，巫阳猜测她大概是萧一鸣的母亲。

　　巫阳看着萧一鸣简洁的朋友圈，莫名觉得，他不是冷，是孤独。

　　他一个人，太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