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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去见他吗? ...

  •   聚餐还没结束,佘松白回到包间门口看了一眼,里面已经是肴核散乱、杯盘狼藉,也差不多到尾声了。她跟陆九亭打了声招呼,提前离开了。
      回到住处后,佘松白回想起了陆九亭离开前最后说的那句话——“星海就拜托你了。”当时他的表情有些认真又有些古怪,像换了一个人。也许这才是真实的陆九亭,那些随意和轻佻不过是他的伪装。佘松白莫名的冒出了这个想法。
      洗漱停当,躺在床上,佘松白盯着微信聊天界面上陆九亭推送过来的名片发呆。头像是一张风景照片,夜空中一片闪耀的星辰大海,像他的名字一样。
      加吗?要说些什么呢?
      问他最近好不好?有些过于苍白吧。
      问他当年为什么突然疏远了自己?
      还是说,应该像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一样,对那些过去的事一笑置之。
      佘松白做不到那么洒脱,却又没有勇气去追问。只好握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
      算了,还是等宜山哥那边有信儿了再跟他联系吧。再说,时间也晚了。像是给自己判了个缓刑,佘松白终于不用纠结了。
      她放下手机,却还是睡不着觉。想喝点什么,可是现在已经是深夜。大学毕业后有很长时间,佘松白都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尤其是偏僻无人的小路。那些地方只是看一眼就让她脊背发凉。现在的佘松白依然不会一个人走夜路,更多的却是因了他那一句叮嘱。
      周日中午,陆九亭来辞行。得知她连顾星海微信都还没有加,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又陪她待了小半天,这才开车回了京城。佘松白准备在安河多待几天,正好把平时没机会消耗的年休假用掉。更重要的是,她还要等徐宜山的消息。托人办事,又是查十年前的卷宗,总不好意思催的太急。没想到,徐宜山很快就联系了她。
      这天是周一。下班后,他们又约在了那个餐馆。佘松白拿出一个大大的纸袋递了过去,“昨天待着没事,给嫂子和小侄子挑了个礼物,这不马上六一儿童节了嘛。”
      徐宜山也不推辞,接过去看了一眼,打趣道:“行啊你,大出血!只是吧……”
      只是自己平时都没怎么给老婆买过礼物,突然来这么一下,会不会让老婆多心?这句话他藏在心里没说出来,眉头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看到徐宜山的表情,佘松白心下有点紧张,“宜山哥,是不是这事不好办啊?没关系的,也不是很重要……”
      “嗯,确实是不好办。”徐宜山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没一会儿绷不住又笑了。“不过,那得看是谁来办。比如你哥我,就没有办不成的。”
      “哎,你故意的,逗我是吧?”佘松白面上恼了,心下却是松了口气。看他的反应,这案子应该是跟自己没有关系。
      “哈哈,这不正好档案室的老师跟我爸认识么。我查过了,那案子早就结了。”
      “凶手抓到了?死因是?”
      “小混混打架斗殴,腹部挨了几刀,失血过多。”
      “哦。”佘松白长舒了一口气,又疑惑地说,“不是头上的伤啊。”
      “后头部确实有钝器伤,不过并不致命,推断是打斗中撞墙所致。哎?你怎么知道的?”徐宜山这回非得问个明白不可了。
      听到这,佘松白心里轻快了许多。等吃过饭,散步的当口,她轻描淡写的把事情经过讲给了徐宜山听。徐宜山沉默不语,只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佘松白感觉眼圈一热,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了。
      她赶紧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用力睁大眼睛看着天说,“没什么啦,都过去那么久了。”可是饶是如此,还是有两颗泪珠从眼眶里溜了出来。她自嘲的笑笑,赶紧拿纸巾擦把脸。
      徐宜山看着她这个样子,有点心疼。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颗奶糖递给了佘松白,心里默默感谢着白天给大家发喜糖的同事。
      “行啊,都过去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你哥我说,可别跟我见外啊。”
      “接下来怎么办?要回去南边吗?”等她情绪安定下来后,徐宜山问。
      “不,先去趟东海省,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可是,那个他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吧。徐宜山想这么劝说佘松白,他怕她去了再受一次伤害。可是……唉,算了。那个他也算是小白的救命恩人了。“嗯,去一趟也好,把这件事结了。准备哪天走?”
      “明天吧。”
      “真不回去看看你妈了?”
      “见了我,反倒把她气着了怎么办?再说了,”佘松白笑起来,“我看她朋友圈,前一阵还出去旅游了。那个给她拍照的人看起来挺和善,能受得了我妈那个脾气也是难得。我就不回去打扰啦。”
      这天晚上,佘松白终于下定决心加了顾星海的微信。她犹豫了片刻,按下了发送键。
      不知道他,会期待着这次十年后的重逢吗?
      摁下发送键后,佘松白很快把手机甩在一边,像是扔掉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她倒在床上,两手交握,不安的转动着手指。还好,很快响起了信息提示音,她心下一跳,却没有急着去看。又闭上眼睛缓了几秒,这才起身拿起手机。
      ——“小白?”
      看着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穿越了十年的时光才终于出现在她眼前,佘松白一时无语凝噎,水气氤氲了眼眶。
      ——“是你吗?”
      “是我。”她擦擦眼睛,小心翼翼的回复。
      “好久不见了,星海。现在方便聊一会儿吗?”
      ——“方便,刚加完班。”
      “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要是不麻烦的话,我想明天顺路去一趟清山市。”东海省在北川省的东南方向,回南方的话也算是顺路。
      “当然,电话里说也行。”佘松白很快补了一句。如果他说电话里说就好,那她也不会坚持,她不抱希望的想着。
      ——“不麻烦。高铁吗?明天几点钟到,我去接你。”
      隔着屏幕,佘松白想象不出顾星海的表情。可是他信息回得很快,每句话都简短有力,让人无法抗拒。她心里边想的“不用接”,从指尖流出后变成了:“嗯。我待会订好票了发你。”
      过了一会儿,顾星海发过来一个链接。
      ——“酒店我帮你订了。订好票了告诉我。”
      这一切快得无法想象,五分钟不到,不,也许只有两三分钟。在佘松白的一句“好的,这就订。”之后,对面陷入了沉寂。
      开始之前,佘松白想象过无数次,如果和顾星海再次取得联系,他们之间会聊些什么。会不会聊一聊大学的往事?毕业后各自的经历?还是聊一聊现在的工作生活?然后感叹一下时光易逝?
      佘松白躺在床上,双手捂住脸,想到即将见到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合适。

      电波另一头的顾星海,看着手机上添加好友的消息,心猛得抽紧了一下。他很快的通过了请求,随即点开她的头像,手指温柔的抚摸着屏幕上那个久违的可爱的面孔。那是一张在夕阳下的剪影,脸部的轮廓镶着一圈通透的金边,细细的汗毛,柔软的发丝清晰可见,五官却晦暗不明。
      他便在脑海中想像,想像她是怎样的表情,想像她是在哪里拍的这张照片,他像在梦中一样。直到当他想象是谁按下的快门时,一阵心酸袭来,让顾星海从幻梦中醒了过来。
      不知道她身边是否已经有了那么一个人,能够永远的为她按下快门……就算没有,自己也没有资格了。他闭上眼睛,深呼吸,让自己回到现实。
      小白说她明天就要过来,他很快的订好了单位附近的一家星级酒店,好像担心晚一秒她就会改变主意似的。
      放下手机,顾星海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嘴唇,把车载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一点。有多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呢。自己又为什么撒谎了呢?明明就在自家楼下的车库里,却说什么刚加完班。呵,他嘴角上扬,牵出一抹自嘲的笑。
      他想过,想过许多次收到她的消息。自从陆九亭告诉他同学聚会的消息,告诉他小白也会来参加,告诉他小白会去找他……每多一个关于她的消息,他的心就微微一颤。只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还是会觉得那么的突然,那么的不知所措。
      他希望看到她,又害怕看到她。同学聚会也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才找借口推掉了。
      当年父亲在去一处烂尾楼调查走访时,不慎从楼顶露台跌落。从警方出具的材料上,顾星海看到那是位于海边的一片小高层加别墅的住宅群,裸露在外的金属部件在海风的侵蚀下已是朽坏不堪。而在父亲跌落之处,锈蚀的栏杆断裂开来,周围的地上散落着几支烟头。警方推测父亲是靠在栏杆上抽烟之时,因栏杆蚀坏,不堪重负而开裂,导致父亲失去平衡,才造成了这起不幸的意外。
      可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父亲真的会靠在这破败的栏杆上?况且自五年前查出肝脏不好后,父亲已经戒了烟,只有极偶尔有烦心事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彼时的父亲是不是正在为什么事情而苦恼?这件事又和父亲的死有着什么关联?
      如此种种,已经没有人能够回答顾星海的疑问。
      事发后一场突降的暴雨抹去了一切其他的痕迹,警方很快以事故结案,没有人去在意这细微的不合理之处。顾星海也慢慢的接受了现实,把时间花在梳理自己和母亲的悲伤上,给自己定下了三年之期。
      这三年几乎包含了大学的全部时光,在那些从高考的牢笼中解放出来,全力的讴歌青春的大学生们中间,只有顾星海像一个苦行僧一样,几乎避开了所有的娱乐。一日又一日,只把时间花在教室和图书馆里,烦闷了去打一场球,节假日就回去陪伴母亲。这样的日子里,佘松白就像一束光一样,倾听着他的沉默,照亮了他的生活。
      三年之期快要结束了,顾星海感觉到胸腔中有什么在跃动不已,像是鸟儿拍打的翅膀,准备振翅高空。在暑假开始,离校返乡之际,他头一回特意去找佘松白告别。他第一次牵起她的手,也是第一次牵起一位女孩儿的手。他一脸郑重的告诉她,等开学回来,他有话要对她说。
      ……
      现在再回想这一幕,顾星海只觉得自己荒唐又可笑。那双手是那样的柔软,那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可是他却背弃了她。
      最近这一年多以来,自从那个人又回到了这个城市后,他又开始频繁的做梦。一会儿梦见他拉着佘松白的手在晦暗的小巷子里狂奔;一会儿又梦见陆九亭突然变了脸,冷冷的看着他;一会儿梦见父亲的面孔,像一面镜子一样碎得七零八落;一会儿又梦见自己,脚下一空,坠落下了无尽的深渊……
      郁积的苦闷在胸中形成一个泥潭,一切的光怪陆离都从那里滋生,像伸出的无数双手不断的拉扯着他。
      这,是报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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