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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新路 ...

  •   宁瑧在菜市场找了份打扫卫生的工作。他穿着小马甲,戴着黑乎乎的帽子和口罩,很干练的样子,别的人都是胖胖的青萝卜,就他是精悍的山药。

      他觉得菜市场是他一个人的,特别的神气,但他只在心里神气,就像让他乐呵的小秘密一样,从来不吭出来。

      他喜欢市场,他觉得市场的人都是热乎乎的,每个商铺相互竞争又相互帮助,比如某个摊位的人不在,旁的摊位的人是不会冷眼旁观的,一方面是不想顾客受冷落,另一方面是相临摊位,能帮一把是一把。

      他也学会了甜甜地说一句:“你要啥呀?”

      他在床畔边跟裴辉说过,裴辉觉得宁瑧特有当老鸨的潜质。

      裴辉回答:“我要你的心、肝、肺、脑袋,短胳膊小腿,还要你的吻。是不是要的有点多?”
      “没事儿,我大方,都给你!”宁瑧像是吃人的小妖怪似的,啊呜啊呜地乱叫着啃裴辉,转而,裴辉成“齐天大圣”了,他个没啥本事的小妖精被压住了,开始嘶哈嘶哈地叫着了。

      宁瑧把捡来的能吃的菜,排得一摞一摞的,像是一对对冲锋的战士;他则跟皇帝选妃似的,从里面挑选要吃的。
      他最喜欢黑长茄子。他喜欢的胖头黑皮鞋,长得跟黑长茄子的圆头一模一样,他每次看茄子的圆头都乐。

      *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裴辉忙的要死,那徐多多缺人手,动不动就把他拉过去帮忙。
      徐多多是个能唬人的,裴辉跟自己创业没什么两样,也就不提心吊胆地担风险,累是一样累的,而且还是白干。

      徐多多也有点过意不去,每次宁瑧来找裴辉时,他总是点头哈腰地把两人送到大门口,说上好几句请吃饭请吃饭,说了有小半个月,他忙得也没请过。

      而裴辉也不服输,处在那个地方,他就身不由己了,他想跟这群能干的年轻人较量较量,让他们看看姜还是老的辣。

      裴辉认为他自己是驴一样的人,他很执拗和倔强,只要给他指个方向,他就能一走走到黑。
      一串串代码就像五花八门的苹果,一阵阵敲击键盘的声音就像是鞭子,引着他这头驴劳动。

      但他觉得他现在走的是对的,即使忙碌,他和宁瑧也是幸福的,清楚的幸福着的。
      失去宁瑧之后,他只会向后看,因为向前看全都是绝望,现在他会向前看了。

      他当然知道这辈子的宁瑧,绝对不是上辈子的宁瑧了,但他不管,他只管他和宁瑧在一块儿,幸福就成了。他也不是上辈子的裴辉了啊。

      *
      宁瑧交了个朋友,是个厨师,那个厨师在菜市场卖炸豆腐,宁瑧跟他学了几招做饭的。

      现在是宁瑧主掌厨,一天到晚都吃水煮菜,或者是水煮肉。宁瑧还捡了些水果,做了水果沙拉。宁瑧喜欢沙拉这两个字,它跟别的词都不一样,它好稀罕,好独特,像是从天上来的。
      水果沙拉也就是水果捞,水果切块放在盆里,拿瓶酸奶往里一浇就做好了。

      宁瑧还贪便宜,买些老羊肉吃吃,但那这不是在吃肉,那是在上刑,咀嚼的嘴皮子都起泡了,也没把肉怎么样。

      宁瑧不服气,吃力的较劲,嚼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裴辉哈哈大笑,拿筷子尾戳戳他的腮帮子,说:“大瑧啊,你的脸快抽了。”
      宁瑧转过身,去照了照镜子,凶巴巴地说:“这叫羊样儿,吃羊肉就要有羊样儿。”

      裴辉逗他玩道:“吃牛肉是不是也要有羊样?牛样是什么样的?”
      “牛样是这样的,”宁瑧的两手竖起六,朝额头一比,哞哞眸地叫着去顶裴辉。

      尔宁瑧剁鸡剁鱼是一把好手,力都精彩地凝聚在细白的腕子处,手起刀落,一块骨头连着肉就顺当地掉下来了。
      咔咔咔,砍骨头的声音节奏分明和轻盈。他毫不吃力,就像他砍的骨头是最薄弱的位置。可能他跟鸡鸭鱼类的动物亲近,了解它们,所以也更能摧残它们。

      裴辉在一旁看着,胡思乱想,他觉得,他要是剁宁瑧,也会是一把好手的,任何人都比不过他,因为他也了解宁瑧。

      剁完鸡,余下的就是裴辉做了,宁瑧洗净手,就在一旁急着眼等待着。

      “小辉,发明把菜倒进油里炒的人真是天才。”宁瑧由衷地夸赞道,一根的大拇指水灵灵地竖起。

      裴辉想了想,的确,炒菜的发明也是聪明的,好像到唐朝都是缺少炒菜的。
      “发明电脑的不聪明吗?”
      “聪明呀,但我不知道聪明在哪,它又没让我流口水。”
      “嘿,你就只知道吃。”

      电脑这种东西,距离宁瑧太遥远了,即使跟宁瑧最亲近的裴辉亲近电脑,也没能拉近宁瑧与电脑的距离。
      “嘿嘿。”

      *
      天上飘了大雨,徐多多可算是做了回人了,裴辉提前下了班。
      回到屋内,他见宁瑧没回来,赶忙带着两把伞,为宁瑧送伞。

      他走了一路,巡视着路上没有打伞的人,没有,不是,没有他的宁瑧,不是他的宁瑧。

      他赶到了宁瑧干活的菜市场,停下了急促促的步子,见到宁瑧在市场的门前,孤零零的一个人,仰着头往灰浓的天空看。

      “啊!小辉,你来得好快啊!”他看到了裴辉,像是一只欢乐的小鸟儿,对等候已久的人招呼。
      “你知道我会来?”
      “嗯,雨叔叔都告诉我了。”

      宁瑧这人特幼稚,特中二,特爱幻想。
      某一天,他做了个他认太阳为干爸爸的梦,他就趴着,认认真真地对裴辉宣布:月亮是他的干妈妈,雨水是他干叔叔,白云是他的干伯伯,反正天上地下,都是呵护他的一大家子亲戚。
      他说着,脸蛋都红扑扑的了,但肯定不是害羞,而是吹牛逼吹得太欢了。

      他自己喊还不尽兴,他来挤眉弄眼地祸害裴辉,叫裴辉也喊。
      裴辉嫌弃地咦了声,哪可能好意思喊。
      宁瑧不依不饶地撒娇,他才勉为其难地喊了声大瑧宝宝。

      宁瑧晃着头,脸更红了。这次倒是害羞害的了。而他的脸红就跟给裴辉的小惊喜似的,撩得裴辉要亲烂一层软皮了。

      *
      那位厨师来家里做客了。
      他是个典型的厨师,肚子大大的,说话油油的,人很讨厌,宁瑧也不喜欢厨师,但他喜欢厨师的菜。

      还没说两句话,厨师横着坐,还没怎么了解裴辉,一听裴辉有电脑,就批评裴辉,以梦为马,越指越傻。
      裴辉瞟了眼宁瑧,想着要不是厨师是宁瑧的朋友,他就把人打出去了。

      又说了两句,厨师抽着烟介绍:“老弟们儿,我想要开个饭店,要不要投资?”
      宁瑧也不想搭理厨师了,眼睛往卧室扫了扫,说:“我没有钱。”

      厨师精光一闪,注意到了。
      裴辉觉得这个厨师不太对劲,但他没想到厨师居然敢来偷钱?!

      宁瑧每隔几天就要数一下钱,他是纯纯的财迷,厨师走后,宁瑧去数钱,诧异地说:“小辉啊,钱少了好多的,被耗子捉了吗?”

      裴辉脑中一闪厨师那个眼神,厨师进过卧室,说去欣赏窗外的枯树。
      他问宁瑧:“你是不是把钱放在哪里告诉了他?”
      宁瑧摇摇头,说:“我说一句,我的红袋子还欠好久才装满。”

      “报警吧。”
      “行。”

      裴辉报警。
      警察问:“丢了多少?”
      “多少?”裴辉侧着脸看宁瑧。

      宁瑧皱着粉白的脸,深吸一口气,用丢了两千万的气势,悲痛愁苦地大喊:“丢了两百!!”
      裴辉拿手机的手一抖:“……”
      咳,他就觉得他忘记了什么,原来是忘记问丢了多少钱了!

      宁瑧这人,就跟个专业的孩子一样,谎话是不会说的,但他特别会夸大其实。
      警察够冷静,说:“丢了两百,金钱太少,受理,但不予立案,来录个笔录吧。”

      宁瑧紧张地追着问:“他说什么呀?”
      裴辉仓促地向警察道谢,把电话挂断,迎着宁瑧涨红小脸说:“咱不要了,吃一堑长一智,咱不跟这种小人玩了。”

      “他不是小人,他夸我聪明。他不能是小人,他要是小人,我就是……就是小蚂蚱了!”
      屁,厨师那根本不是夸宁瑧,那是厨师的口头禅,谁接厨师的一句话,厨师就赞赏地拉长音调说:“嗳——对,聪明!”

      厨师还自诩是诗人,能背好几十首诗,把宁瑧唬得一愣一愣的。
      厨师还会说故作伤感的句子,来拉进关系:“老弟啊,一个人孤独久了,跟你透露些心事,还有些不习惯了。”

      宁瑧难受的刨了半夜的土豆丝,把他的难受具象化——土豆长得像颗心,他的心就成这样了。

      *
      公司的一个姐姐,一天问裴辉:“每天来接你那萌娃子是谁?”
      裴辉警觉,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姐姐说:“我知道你俩是一对,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认个弟弟。”
      裴辉想厨师那件事刚过去,给宁瑧找个朋友,那也不错,就给两人互相介绍了。

      姐姐爱拍照,她认宁瑧为弟弟,是为了发企鹅圈显摆,要是有人问是不是亲弟弟,姐姐就说亲的,亲的不能再亲了。
      要是有谁评价姐弟俩真像,她能高兴一整天。

      宁瑧和姐姐相处的很好。
      裴辉还有幸见过宁瑧教姐姐做菜。宁瑧侃侃而谈,好似做过上千样的菜了,但他也就会个水煮,姐姐没见过他做饭,听得也是瞠目结舌的。

      裴辉在姐姐面前没戳破他,一等离开姐姐,他取笑道:“宁大厨,改天露一手。”
      “我可不敢小辉面前耍菜刀。”
      “耍嘴皮子倒是溜得很呢。”
      “小辉,我溜溜的嘴想吃揪片子了。”
      “好,给你做。”

      姐姐与他们熟了后,对裴辉说:“你被宁瑧富养了。”
      姐姐的评价很离奇,裴辉觉得也不错,淡然地问:“他把我养的怎么样?”
      “很好,很好,他很好,你也很好。”

      “谢谢。”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对他俩最好的评价。

      *
      徐多多给力,一年多不到,他赚到了大钱。
      徐多多太高兴了,高兴的都说不了话了,只简单地说他赚了第一笔金。
      但徐多多只给了裴辉两千,因为公司在拓展,资金紧张。

      裴辉冲进家里,抱着在门口树下剥豌豆的宁瑧亲了亲。

      “赚钱了。”
      “多少啊?”
      “很多很多。”

      宁瑧不太清楚是什么样的数字,他也没追问,只笑笑说:“啊,太好了,我们有钱了。”
      说完,他把钱丢到了一边,撒娇说:“我好难受,好多小虫子掉身上了,我都要成活着的虫子园了。”

      裴辉一看,宁瑧的脖子上也不知道沾到什么毛毛虫了,通红一片,还起了一颗颗连在一起的串疙瘩。
      要给他打针,宁瑧不要,打针好得快,他也不要,他说他妈妈就是打针死的。

      拿药他是愿意的,裴辉就带他去诊所看了看。
      医生给拿了一盒子氟雷他定片,嘱咐说:“回家吹空调,别晒着。”

      宁瑧吃了药,窝成一团,向裴辉介绍他应付疾病的良方:“妈妈给我说,生病的时候要使劲想,想我快好了,我已经好了,那样就会真的好了。”

      “嗯。我也来帮你想。”裴辉那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跟顶羊角似的。
      他要想的很多,不止是宁瑧病好,还有他和宁瑧都好好的。

      裴辉又去帮徐多多。徐多多反而是愣住了,说:“哥,你还来干啥,都不忙了。”
      裴辉回头去看,发现他走了昨日的老路了。

      这年国庆,他和宁瑧,还有无数的人站在随风招展的五星红旗之下,诵着的红色的歌,在每根血管中流淌,他第一次有了他和很多很多的人一块活着的感受。

      又过半年,临近春节,裴辉和宁瑧回了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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