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泡沫》飞花逐蝶

2、故宫朱墙

　　2009年，是成功举办奥运会的第二年，帝都的巷子尚且不够宽大，逼仄的小旅馆，火车摇啊摇摇到火车站。
　　黎绯洋是跟着郝女士去的帝都，北方人去北京，总归坐坐火车就去了，报个团更是如虎添翼，十分方便。
　　她就是这样去了北京，去北京无非就是看故宫红红的墙面、反光的琉璃瓦面，去看水立方、鸟巢、海底大世界，或者去清北大学逛逛，领略一下首都的大学风光。
　　彼时，尚未出过远门的黎绯洋刚下火车，被男导游拎着冲进公厕呕吐一阵，那时候还没公厕普及化，但首都总是走在时代的前列，既含蓄又有实力。
　　落脚在旅馆里，郝女士有些心疼，拿了热毛巾给她抹脸，“小洋，喝点热水，妈妈没想到，你头一次出远门反应这么不好，连晕车药都没有，你缓缓，明天早上还得去故宫。”
　　黎绯洋一向清醒，让别人适应自己总归是不好的。
　　报的七日旅行团，这七天都是男导游负责，同旅行团其他的人都在这家旅馆，旅馆不大，一应俱全，就是一种普通快捷酒店风，早中晚饭供应。
　　黎绯洋坐在大桌上吃茶叶蛋，旁边郝女士听着导游讲这次的观光路径。
　　黎绯洋听着几个餐桌上此起彼伏的碗碟声、谈论声漫无目的，她只是出来旅行，但是并不好奇地观望这个世界，此刻她所隐隐担忧的是数学学不会，英语难理解。
　　孩子并没有大人以为的那么有好奇心，他们往往也是现实的眼前人。
　　坐着大巴车，一路晃悠，黎绯洋睁开眼睛就到了故宫，后来她只记得一群人拿着梯子在故宫墙上走来走去，是拍戏还是修故宫，想了很多年，她还是没想明白，索性不去纠结。
　　故宫是什么样的？跟着导游，她睁大眼睛。
　　怎么这么绿呢？栏杆都绿的，墙红红的，就和外国人拍的溥仪住的皇宫很像，四四方方，偶尔光打在琉璃瓦上，透出几分奢华来。
　　走过漫长的宫廊，她低头见白白的地砖，一扇扇门，到处都是人。
　　“现在走到了慈禧住的宫门，现在我会带领大家去慈禧住过的地方观看，大家放慢脚步，仔细欣赏。”
　　黎绯洋进了屋子，就是大白墙，床架子，不过床架子很精致，是带着暗檀色雕刻纹样的床，原来古人也是睡在有墙的地方，四方格子，不是像神仙一样，住在云端。
　　可转念想一想，古人也是人，怎么会住在云端呢？
　　她看着荷花纹样垂下的帘子，慨叹，并没有什么很新奇的，至少不是她以为的。
　　“慈禧，是清朝那位祸国干政的太后，也是同列强签订了辛丑条约等一系列丧权辱国条约的幕后人物……”
　　黎绯洋听不懂，大致明白，风评不好，但可惜小学生没有系统学习过历史，对于历史她只能偶尔拼凑一些，比如播放的金庸武侠影视，或是琼瑶清朝背景电视剧。
　　她无聊地转过头，瘦高男生支了个小凳坐在隐秘一角，不知写写画画什么，看着还停在原地的众人，兴致勃勃、唾沫飞溅的导游，她松开了郝女士的手。
　　一步步走过去，她这才发现他坐着腿长到只能弯抵到后面，侧脸很有弧度，笔挺的鼻子像山峰，比较特别的，是略丰润些的唇，有些干皮，不是当红小生流行的薄唇丹凤长眼，不过还挺书卷气。
　　头发也不是流行的烫卷，剪得干净的板寸，十分超前，白T黑裤。
　　他在本子上写的，黎绯洋看了看，故事梗概——清朝女人的故事。
　　“你在做什么？”
　　“写故事。”
　　他很单调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桀骜。
　　“《雍正王朝》、《康熙王朝》？”
　　他抬眼看了看黎绯洋，有些诧异，是个小女孩，左右分梳着小辫儿戴着粉红塑料花，穿了流行红底半臂条纹薄卫衣，小码工装裤运动鞋，白白净净一张脸，有些浓的眉毛，好奇地盯着他。
　　他摊开手，“我才不写这种史诗男人视角剧，往后走不会是主流的，我要写独特的新剧，未来会成为主流向。”
　　黎绯洋思索片刻，绞尽脑汁想每次电视台剧集演完后的幕后主创职务列示，“所以，你是编剧？”
　　“不，是导演……还没当成导演，只好做编剧。”
　　“编剧不好么？”
　　他挠挠头，颇有压力，“这个圈儿编剧地位太低，我要不止于做编剧。”
　　黎绯洋想，他可真有意思，编剧不好，他又不止于做编剧。
　　“为什么要做导演呢？”
　　“我们学校的要不当演员，要不当大导，想追名逐利，不做这些做什么？”
　　忽然，他接了个电话，是很旧的看不出牌子的按键手机，“喻星河，有活儿，场务来不来？”
　　喻星河有些羞窘，“编剧组招不招？”
　　“你做什么梦呢，编剧组都是新晋流量作家，出版社发表作品的，你做不成。”
　　他有些不服气，“我也是科班出身的，会写稿子，剧本凭什么就不如他们？”
　　“喻星河，服了你了，你这身条样貌多好不做男二男三，跟着电影大导做也坚持不了，非要来帝都闯，这样吧，另一个小剧组编剧助理，钱比刚才那个少，来不来？”
　　喻星河犹豫一会儿，“不去。”
　　“算了，需要的话你联系我，我们这行容易捉襟见肘。”
　　不一会儿又来了电话，“喻星河，你的剧本太差劲了，转投别家。”
　　黎绯洋看着眼前的喻星河，神色露出羞窘、失望，又在本子上写写划划。
　　远处郝女士已经在呼喊，“小洋，过来！我们走了！”
　　黎绯洋转头看了一眼喻星河，小跑去了郝女士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