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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秦佑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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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心的感慨,也由衷的想向顾南温表达自己的歉意,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又碍于秦佑宁的身份如此,不能表露的太过明显。
“臣不敢,是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臣只是做了臣的分内之事。”
顾南温长叹,语气尽显安抚之意,他像是已经认命了,既然横竖躲不开这莫名作祟的心思,索性便不再逃避。
同样的,顾南温也不想松开手。
“行了,别说什么客套话了,你...”
“陛下,太师府上来人了,有要事要向您汇报。”
纪软来不及说完的话被外面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她也只好不甘心的停下来不再继续说。
顾南温却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他猛然抽回自己的手,三两步后撤,想逃得更远一点。
纪软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她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啊?为什么要这么害怕?
“陛下。”
察觉到纪软直勾勾打量的视线,顾南温轻声提醒,抬手指了指门外示意,她才后知后觉想起,刚刚门外那人说的话。
谁来着...太师府?
殿外是焦急等着她出现的太师府来人,殿内是殷殷期盼着她快走的顾南温,在二者都等待她做同一个决定的时候,她像是毫无所觉,一个蛄蛹着又躺回了床上,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不去。”
那太师府她知道,里面唯一值得注意的也只有一个戏份不多的老太师,连两章剧情都没活过,后面虽然也有偶尔提及,不过都是在秦佑宁的回忆里。
但那是原主和这位垂暮之年的老太师关系好,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秦佑宁。
比起这个,她还是更在意顾南温刚刚的举动,就那样像见了鬼一样把她推开,真的让人很伤心唉。
迟迟没等到殿内之人的回应,江盛焦急的额头冒汗,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尊卑,大着胆子上前去敲了敲房门。
“陛下,太师府江盛求见。”
殿外的声音如何焦急如何担忧,纪软全都置若罔闻,反倒是顾南温先坐不住,原本退出去老远的人终是一步步又挪了回来,站在纪软床前不远不近的距离。
“陛下...您还是去看看吧,江大人如此急切,老太师恐怕状况不乐观。”
顾南温拿不准纪软的态度,现在的秦佑宁和他所认识的那个秦佑宁简直是两个人,他不敢揣摩现在的秦佑宁什么想法,故而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恼了她。
要不人都说吹枕边风管用呢,原本已经躺下准备闭上眼睛重新睡觉的纪软,在听到顾南温的话之后又睁开了眼。
老太师她知道,一个很标准的炮灰人设。
在原剧情里,秦佑宁女儿身暴露,天下人全都一边倒的指责她的时候,只有那个从小教导她长大的老太师坚定不移站在她身后支持她,在他弥留之际还强硬要求整个太师府的人都必须支持秦佑宁,为她做最后的保障。
只可惜那位老太师年事已高,因为秦佑宁遇刺的事,情绪激动之下犯了病,没熬过几天就撒手人寰,原主秦佑宁对他也是真切实感的尊重和爱护,为此伤心了许久。
想到书中老太师的结局,纪软没来由的感受到一阵心酸,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她很难受,很想哭。
或许是原本的秦佑宁对老太师感情太过深厚,就算是换了纪软这样完全陌生的灵魂,身体本能留下的记忆一时间也难以改变。
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抢了人家的富贵生活,纪软当然不能做忘本的事,总要替人家原主也做点什么才行。
大概,她也是能做些什么的吧。
“要我去也行。”
她复又起身,看向站在不远不近处低眉垂首的顾南温。
“你得跟我一起去。”
皇帝的命令没人敢不遵从,顾南温就算千般不愿也得跟着去。
皇宫的马车是在深夜出宫,等赶到太师府的时候已经半夜,纪软整个人窝在马车里昏昏欲睡,顾南温在一旁坐立不安。
他时不时抬手抚摸心口,面上忧虑之色更深,一方面是忧心老太师的状况,不知他是否还安好,另一方面则是困惑于自己的异样,心乱如麻,难以冷静,这些从前断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顾南温觉得他需要时间冷静,处理自己现在的异常,他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和以往有些不同,但却说不上哪里不同。
可纪软让他必须来,他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算了,打工的都这样,万般皆是老板的命令,半点不由己。
下了马车,纪软整个人还有些茫然,她像是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跟在身后的顾南温叹息摇头,没忍住抬手推了推站在他前面的纪软。
“陛下,快走吧,江老太师在等您呢。”
顾南温附在纪软耳边轻声提醒,气音落在她的耳中有些发痒,纪软一激灵,摇头驱散掉笼罩在心头的阴郁,打起精神迈进了太师府。
“走吧,总归是要去看看的。”
她轻声呢喃,抬脚便走,张口的话不知是要说给谁听,原本该径直走到主院去看老太师的步伐,却在踏进主院前忽然变了调。
心里那股莫名的酸楚感强压不下,像是叫嚣的叛军,非要逼着她痛哭一场才肯罢手。
“顾南温,你自己先进去吧,我...朕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晚些再来。”
纪软强压心头的不适,不敢在人前显露丝毫异样,只能狠下心调转步子。
她不敢直面顾南温的视线,也不敢站在主院门口犹豫太多,不过是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若是她此刻不去,或许真的就再也见不到老太师的最后一面。
“可老太师他一直都在等您...”
顾南温很是为难的开口,抬手扯住了纪软的衣袖,不想她就这样走。
“我相信你可以的,告诉太师,我马上回来。”
纪软从顾南温手中扯回自己的袖子,深深望了一眼主院那灯火通明的房间,压下心头将要决堤的情绪,干脆利落转身,大踏步走出了院子。
没人会比原主更在意老太师的生死,即便纪软不是原主,但那深刻的记忆无法消失,她需要将心里这股思绪压下,或许应该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流涕一场,才能平静的面对那位疼爱了她多年的老人。
江老太师喜静,太师府便被赐在了京郊,邻着一间私塾,里头多是些准备来年科举想要榜上有名的考生,为给这些考生多些方便,老太师吩咐家里头在这间偏院开了扇方便之门,整夜点着烛火,好让学子们能多些时间读书温习。
纪软有原主的记忆,从小路摸索到这个少有下人会来的偏院,现在是半夜,为不打扰太师休息,那些书生早都已经散了,整个偏院里现在只有她自己。
夜深人静,周遭也没了落在她身上打量的视线,她终于卸下了强撑的防备,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靠着墙根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江执跟朋友半夜鬼混回家,发现全府都被侍卫严防死守,只能偷偷摸摸从隔壁书院溜进来,本想找个无人在意的角落翻墙回去的,偏又让他碰见有人蹲在墙角嚎啕大哭。
这谁啊?在干啥?为啥跑到这里来哭?他哭啥?
“那个...你没事吧,你,现在天很晚了,那个...”
他斟酌着开口,尽量让自己用词委婉些,撞破别人伤心哭泣的脆弱场面,江执那爱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有点想走,但又觉得直接无视对方很不礼貌,于是只能硬邦邦的试图挤出一点安慰。
哭声瞬时停了,纪软茫然转头看向来人,偏院如今歇了灯火,漆黑的夜色下只有朦胧的月光映照,江执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看见那月色下莹莹闪烁着的泪光。
纪软也不知要作何反应,她明明都已经躲在这么不起眼的角落里了,大半夜的谁都不会走过来才对啊,为什么会突然有个人从天而降出现在她眼前!
不会是小偷吧!
半夜偷溜进主人家里偷东西,害怕被人发现才另辟蹊径,走了这犄角旮旯的地方?
看来这个京城治安也很一般啊,连太师府都敢偷,这可是皇帝亲赐的宅子,那些看家护院的家丁也是吃白饭的,放这么大个人进来也看不见。
迅速收敛情绪,借着夜色遮掩,纪软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在心里疯狂吐槽这个她连看都看不见的人。
“没,我没事,天色很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心里再怎么吐槽翻了天,也要为自己的小命找想,万一这个小偷被人撞破行凶现场后会杀人灭口怎么办?还是先跑为上。
江执不知道她心里什么盘算,也不知此人身份,瞧着倒是和他年纪相仿,故而顺理成章将她当做了隔壁书院的书生,十年寒窗,成败只一夕间,江执能理解,肩头的压力太大是会让人情绪崩溃,于是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安慰上两句。
“兄弟,你且莫急,来年科考只管尽人事,听天命,况且你如此用功,夜深至此还不肯离去,灯油都燃烬了,你却还不肯歇下,老天有眼,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江执自来熟的揽过她的肩膀,将人揽在怀中,端的一副豪迈慷慨的架势,纪软被吓的一个激灵,抬手便推开了他,自己迅速后退,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被人这般不领情的推开,江执也没脾气,正抓耳挠腮的想怎么再说两句话劝劝。
“呜呜...呜哇哇!为什么...我,我都跑到这里来了,为什么你要过来,为什么我连哭都不能哭!为什么!”
突然升高了嗓音的哭声打断了江执,他吓了一跳,有些茫然的抬头,夜色太暗,让人看不清那张梨花带泪的脸,那声声带泪的控诉全都落在江执身上,好似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
“不是,你别哭啊...我又没惹你,我就是路过,我不是故意路过的,我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