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不害怕》seidu

17、十万个为什么

　　“说真的，我真想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头盔下717的声音闷闷的，但在这片寂静之地对乐蒂来说清晰可闻。
　　“说真的，我真想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乐蒂不答反问。
　　“显而易见。”
　　当年在众人意料之外，联邦高层临时启动了核武器计划，与此同时，战区与主城的通讯信号断了，BJT无法提供屏蔽器内人员伤亡情况，派遣了包括717系列在内的机械人联合救援军展开救援服务，但是因为对现场的误判，救援军全军覆没。
　　“屏蔽器一早就被设下了？”
　　717默认了。
　　屏蔽器是继核武器问世以来联邦最伟大的发明，所以核武器注定会在这场战争中存在用武之地。
　　“为什么你笃定屏蔽器没有失灵？”在乐蒂看来，辐射一定存在，萨奇小镇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为我们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并不是死于核弹，死亡原因主要有三个，排在第一位的是饥饿，其次是被异变体捕食，第三个如你所见，陷入幻觉的人们自相残杀。”
　　屏蔽器干扰了方向的判定，他们无法在废墟中找到储粮仓的位置；屏蔽器保护了屏蔽范围内的生物，无法彻底隔绝的辐射导致了异变的发生。活到最后的幸存者在百分百致幻的各种境况里，瞄准了自己的战友。
　　“在尤金的设计里，辐射是不能完全被屏蔽的，但绝对是控制在了合理范围。”717努力在乐蒂面前找补着什么。
　　“所以你是怎么来到战区的？”
　　乐蒂想自己来到这里的理由和717比起来，简直是小孩过家家的行为，但是还是详述了自己在萨奇小镇的境况。
　　“果然脱离了高科技社会，和女性的庇荫，占人数优势的男人就会以为自己又回到至上的时代，恨不得骑着人飞上天。”
　　乐蒂发觉717爱说些讽刺的话，不过这很好地彰显了他人性的一面，尽管现在他们都知道这无关他的那颗假人类心脏。
　　母河上方弥漫着奶白色的雾气，岸边的红色电话机一眼抓住视线，乐蒂问道：“717，你知道Hermione吗？”
　　“Hermione King？”
　　“Hermione 服务？”
　　“有点印象，记得请的推广公司特别厉害。”
　　当时铺天盖地的征兵广告后面都跟着Hermione服务的网址链接，717疑心他们不过是想独吞这群可怜人的抚恤金罢了。
　　“好用吗？”
　　“客户体验吗？”717陷入了沉思，“战争越激烈的时候，反响效果越好。”
　　“什么意思？”
　　“目标群体基本上都是上战场的士兵和他们的家人，仗打的时间越长，他们越确定无家可归，越频繁付费使用这项服务。”
　　“至于别的噱头，高新科技那么多，只要足够有钱，你想见的人一小时之内就能见到，市面上的通讯器卖得上排行的也有千百种，为什么要用这种老派的电话机服务。”
　　“那战争结束以后，这项服务还在运行吗？”
　　“应该是结束了。资金不到位，闹到了联邦法庭上。”
　　“发生什么事了？”
　　“推广公司大面积广投流却血本无归。因为子弹也不长眼睛，没有确认死亡时间的人，是不会再去打通那个电话的，他们的亲人接通不到，一大笔尾款无法到账。”
　　所以那个人让她去完美城，是为了拿诺亚·布朗的钱，但是妈妈是不是也和她们签了这个协议。
　　717眼睛发射出的镭射光穿透了雾气，平扫着整个河面，“没看到那条蛞蝓。”
　　“真的只有一条蛞蝓吗？”
　　“我也不能完全肯定，这种蛞蝓雌雄同体，可以自体繁殖，我在洞中呆了这么久，只能打赌说大体量的估计就个位数。因为一山不容二虎。”
　　“练过标枪吗？”717突然问道，又觉得问一个没上学的孩子这个问题实在过分了些，“我不是，我是想说你的视力应该不错吧。”
　　没有长期接触电子产品的机会，视力应该很好吧。
　　乐蒂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她没有做过测试，“应该，还行。”
　　“我去找找看它，想办法把它引过来，你可以攻击它，如果准头够好，瞄准它右边触角后的孔洞。”
　　“好，但我得提醒你，我之前到这里的时候，它看我上了岸，就不愿意往这边来了。”
　　717无意识地眯了眯眼睛，这是根植在它们基因里的对当年那场蛞蝓大屠杀的恐惧吧。
　　没错，717说谎了，这是他最像人类的一部分，当时这片大陆上有一个团与他共同作战，但是最后他们都深埋在这里了，这片地下也有无数蛞蝓的尸体。
　　“有办法的，”717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来吧，把我的头盔解了。”
　　他从半空中降了下来，他的头顶下凹，出现了双脚可放置的平面，“你的平衡能力好不好？”
　　“不确定。”
　　“上来试试看。”
　　“把那电话机扔了。”717看到了乐蒂脖子上如同时装周的模特，挂满了东西，两把冲锋枪上还交叠着红色的电话线，像某种诡谲的蒸汽时代和工业革命的结合体，完全可以当作战前Hermione服务的宣传广告片。
　　乐蒂迟疑了。
　　“拿着也没用，母河流域是完全没信号的。”
　　“但他们说无论哪里，宇宙太空都能接听到。”乐蒂重复自己在度假村听来的台词。
　　“夸大其词的广告词，我可以给你现背一百种。它要真这么厉害，早就被BJT收购了。”
　　于是乐蒂放下了电话机，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提着油桶，踩着717的头，717从侧边伸出一层金属膜把她的脚包裹住固定在了头顶，二人漂在了母河上。
　　717看上去很擅长水性，如入无人之境，在尸群穿梭自如。
　　“准备好了吗？”
　　乐蒂看不清，但717显然已经先一步探测到了。
　　热源在慢慢靠近。
　　“在你十点钟方向。”
　　它的触角先从雾里探出，乐蒂瞅准机会，一个标准抛物线的投掷，正中篮筐大小的孔洞。
　　“Yes！”
　　“保持住平衡。”717在它还没有翻起波澜的前一秒快速撤退。
　　“你刚刚扔的是什么？”
　　乐蒂看到了自己的刀插在腰上，枪都在，快速回头看了一眼，717的银色手掌捅在了那个洞上，像717做了某种恶趣味的挖别人鼻孔的行为。
　　“惯性使然。”乐蒂无法确认是717在愤怒地跳动，还是那条蛞蝓剧烈挣扎导致母河的汹涌。
　　“跳。”
　　乐蒂再次向前一扑，回到了岸上，“对不起啊。”为表歉意，她伸出手想帮717擦掉身上的粘液。717却快速腾飞。
　　“你知道那是它的什么？”
　　“什么？”
　　生殖孔，717不想说这个话了，最关键的是，“我们现在没有火种了。如果遇到下一条呢？”
　　乐蒂飞速回顾了自己的行为，“你有没有想过，我刚刚两只手都空不出来，不是扔油桶，就是扔，火把。”
　　717要是有手，一定要大拍脑门，他也是太久不实战了。
　　“现在怎么办？”
　　“先熬死这条。”
　　动静传到二人的停歇处，那条蛞蝓在痛苦地挣扎。
　　乐蒂曲腿坐了下来，扒开一小片空地，混着油捏了一把之前收集的蛞蝓干燥物，重新扭开一颗子弹。
　　“啪擦咔嚓啪擦咔嚓……”
　　717看着她的发旋，这大概是这个人类最大的优点了，应变能力可以达到军队水准。
　　“要是你们有研发杀虫导弹就好了，一个团灭。”
　　717想当时最新的一手消息要是发送成功，BJT应该早就研究出应对办法了，那么他也不会被困多年了。
　　“亮了！亮了！”乐蒂笑了，眼睛很亮，肿胀的嘴唇被拉扯得老大，717难得在她身上看到了孩童的天真，可怜的模样让人联想到卖火柴的小女孩。
　　然后717看着她脱下了自己的袜子，裹满油以后缠绕到枪管上，“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
　　她一只赤脚，一踮一点，“我们把母河烧了吧。”
　　717后脑位置的导线似乎脱离了位置，她比自己预想的要大胆。
　　“可燃物不够。”他听起来很冷静，仍然在理性分析。
　　“尸体可燃吗？”
　　“我看够呛。他们反复进出蛞蝓的消化系统，身上没有一点儿油水。”
　　乐蒂看向雾气深处，“你说刚刚那条蛞蝓本身，是不是一个最大的可燃物。”
　　“要是这么推断的话，整条母河本身就是可燃的。”
　　717来不及制止乐蒂的下一步动作，她已经把火把放到了粘液表面。
　　“不可能的。你不要如此莽撞。”
　　乐蒂想问题无解的时候只有莽撞地前行才能摸出一条路来。
　　出乎二人的意料，火把触及河岸边的粘液，就如同沾上了酒精，淡蓝色的火焰沿着水面开始游走。
　　717不可置信，这样的问题就这样被她解决了。
　　乐蒂快速又做了一个火把，交叠着拿，又扛着一个油桶，沿着岸线前行。
　　乐蒂看着悬浮的717，“要不要我背着你吧。”乐蒂怕他走丢，抛下自己一个人。
　　“不用，你不要过多负重了，我往前探探，看这条河流的尽头是不是出路，几十年过去了，我已经没办法预估它的长度了。”
　　这要怎样的大火才能烧完这无尽的河流。
　　火愈演愈烈，河面都是蒸腾的热气，像是火山喷发的前兆。
　　乐蒂仍然在岸边点火。
　　噼里啪啦，“乐蒂，不要靠太近了。”
　　“砰——”
　　炸了，躯壳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