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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闺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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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也尘被拉着往商贩街道上走去,等看清商贩的模样,心烦道:“还说不是呢?刘姨都在卖编织灯了。”
刘姨是徐府上的掌勺厨娘,做菜手艺非凡,尤其糖莲子很受欢迎。
“刘姨这不闲着没事儿,才来卖些贴补钱,好贴补家用。”刘姨被徐镜淳眼神警告,只好扯着脸笑道。
“允安要不要选一个?”刘姨面色尴尬,讨好说道。
“哼。”郁也尘哼道。
他手里指着一桌子的花灯,大气说道:“都要了,他付钱。”
徐镜淳也不恼放上一锭银子,眼中含笑道:“刘姨,都要了。”
每过一处摊贩,郁也尘都能见到熟人,和逛徐府后院没什么区别。
难免觉得无趣,只一个劲买买买,让徐镜淳跟在后面付钱提东西。
郁也尘逛到巷尾处的摊贩,也见到熟人了,比刘姨王叔什么都要熟悉。
连芝兰都来卖糖葫芦了,芝兰穿着一袭晴山色罗裙委地,两手边的袖子扎起来,头上绑着一条布巾,一脸傻笑道:“家主好,夫人也好巧啊,您也来逛西市了?”
郁也尘自讨没趣,直接拿着两串糖葫芦山楂,神情恹恹往西市别院走去。
徐镜淳眼神微沉,冷声逼问道:“允安儿,要去哪儿?”
郁也尘一脸目瞪口呆,小声嘀咕说道:“和你没关系。”
又超小声说道:“大骗子。”
“允安儿若是想回别院……那不用去了,他们已经搬离京城三日了。”徐镜淳直接点破说道。
郁也尘转过身来,一双眼里的困惑藏也藏不住,呆滞道:“那……他们怎么没来看我。”
“临安山高水远,脚程急,自是自顾不暇。”徐镜淳放低姿态说道。
“可是……”郁也尘出声道。
“临安路途折腾人,要是想念他们,等为夫休沐之日,再带你去好吗?”徐镜淳揽住他的腰,温声说道。
郁也尘一脸别扭,装作不在乎道:“哦。”
——
马车缓缓驶向徐府,车檐上的铃铛作响,郁也尘怀中抱着大大小小的物品,一脸颓废模样。
马车停在徐府外院,他快两步走出去,没顾上徐镜淳,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边走边吃。
徐镜淳慢两步走在后面。
“不给为夫?”一阵清冷声音说道。
“不给你,这是给阿厌买的。”郁也尘头也没回道。
“慢点走。”徐镜淳轻笑出声道。
郁也尘走在长廊上面,隔着老远便瞧见了徐庭厌,他喊道:“阿厌!!阿厌阿厌!!!”
徐庭厌缓步走来,疑惑道:“小娘?”
“父亲安。”他又看见小娘身后的父亲,雍容华贵,面沉如水,似乎心情不悦。
“善……阿厌课业忙完了?”徐镜淳先开口问道。
“今日齐先生所授课业稍轻,午时三刻便完成了,桂姨为府内设糖糕点,我想小娘爱吃,就先从私塾出来了。”
“爹爹与你小娘不是外人,不用因循守旧。”徐镜淳摸着阿厌的头发,缓缓说道。
“日常若有所思所感,可来找爹爹。”徐镜淳叹息一声。
“瞧,小娘给你买了糖葫芦山楂,可好吃了,呐。”郁也尘看了一眼徐镜淳不满意,又逗弄徐庭厌说道。
“谢谢小娘。”徐庭厌应声道。
“不讨人喜欢。”徐镜淳看他那副模样,便没好气说道。
郁也尘瞪了徐镜淳一眼,不满说道:“说谁呢。”
徐镜淳冷沉着一张脸,眼神微冷道:“没说你,没说你,为夫在说自己。”
“那还差不多。”郁也尘道。
郁也尘轻蹙眉,他肚子有些不舒服,面上神情柔和,右手摸上隆起来的肚子,突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肯说话了。
徐镜淳眼皮一抬,低沉说道:“怎么了?”
郁也尘一脸无助地看向徐镜淳,孩子还在面前,他眼睛涌上眼泪,脸颊通红忍不住说道:“夫君……”
徐镜淳面色平静,声音带着疑惑道:“嗯?”
“夫君……我……尿了……”郁也尘哭丧着脸,声若蚊蝇。
“不舒服?”徐镜淳俊美面孔,脸色陡然一变,关怀道。
“徐庭厌,背过身去。”又冷声呵斥说道。
长廊转折,芝荷她们早已待在后院,忙事情,眼下只有父子三人。
徐镜淳眼神复杂,蹲下身挑开他的衣摆,脸色一沉说道:“不是尿了,似乎是羊水破了。”
“徐庭厌去请李太医。”徐镜淳冷声道。
郁也尘脸都白了说道:“羊水破了?”
徐镜淳没顾上湿润的衣裳,一把抱起郁也尘脚步匆匆往后院走去,低声哄道:“别怕……夫君在呢。”
郁也尘额头直冒冷汗,双手攥着徐镜淳的衣领,一脸无助说道:“疼……好疼啊……”
“别怕别怕,夫君在呢。”徐镜淳放柔声音道。
李太医早在徐府住下,徐镜淳抱着郁也尘走到后院,李太医手提木头盒子,一脸焦急道:“羊水破了?赶快抱去床上。”
徐镜淳脚步未停,把郁也尘放在床上,柔声道:“别怕,以后都不生了。”
李太医站在一旁,摸着泛白的胡子道:“太傅勿急,孩童分娩不堪入目,劳驾您在外等候。”
“稳婆子可来了。”李太医又道。
郁也尘一听徐镜淳要走,顾不上疼痛一把拽着徐镜淳,手上的指甲划出一道痕迹,手臂很快出血了。
徐镜淳面不改色,平静说道:“李汝成,你知道该怎么做。”
李太医面目严峻,声音冷傲道:“烦请太傅放宽心。”
徐镜淳掰开郁也尘的手指,低头亲吻他的额头,温声说道:“不要怕,为夫在外面等。”
……
天色昏沉,徐府上下灯火通明,婢子仆役揣着焦急的心,夹紧屁股做事情,生怕惹得徐镜淳不快。
徐镜淳坐在外面的石凳上,一张俊美面孔,神情冷漠,修长白皙的手上捏着茶盏。
他心里后怕,明明允安儿也是没多大的人,还要受罪。
徐镜淳下朝后,有问过太医院院使张书丞,男子怀胎本就不易,打掉胎儿,对允安儿也有不利的影响。
而他的允安儿,又想留着孩子。
他不会陷入两难境地,对他来说没有谁会比允安儿重要,他无条件倾斜向着自己男妻。
寒冬将至,夜色之中,寒风在冷空气里穿梭,白白银雪裹挟着细小雪花,融入百川,融入蒙蒙夜色。
茶早已凉透。
一旁伺候的芝荷,她身子骨发冷,冷得打哆嗦,全身上下裹着皮毛,也掩盖不住寒气。
她担忧道:“太傅,天太冷了,奴婢为您拿个汤婆子暖手可好。”
徐镜淳目不斜视,眼神却越发平静,一张脸冷漠锐利。
一门之隔他的允安儿还在受难,他还有什么心情管冷不冷。
一阵清脆响亮的啼哭声,响彻大雪日子。
徐镜淳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似乎觉察不到冷风刺骨,神情漠然。
稳婆子吵吵嚷嚷推门,扯着嗓子贺喜道:“家主家主……老奴恭喜家主喜得千金。”
稳婆子抱着女儿挡在门前,徐镜淳面沉如水,冷声道:“让开。”
稳婆子不敢触霉头,连忙抱着孩子让开,躲在门后面。
徐镜淳坐在床前,急忙握上郁也尘的小手,冷声斥道:“李汝成。”
李太医跪在地上,一脸苦笑道:“太傅勿怪,父女平安,令夫人太累了,多休息就醒了。”
“自己去领赏钱。”徐镜淳沉声道。
“下官多谢太傅大人。”李汝成脚下生风,擦着一脑袋的汗水,心里后怕道,还好还好,父女平安,官帽子又保住了。
徐镜淳摸出手帕,轻轻擦着郁也尘额头上的汗水,见他衣裳脏乱,也只是拉拢被角。
另一个稳婆子免不得喊道:“家主,不看看千金呢?”
“多嘴多舌。”芝荷轻骂道。
徐镜淳身上的一腔柔情,都对郁也尘展现得淋漓尽致,不肯再对任何人展露分毫。
稳婆子都是临安来的,她们自小看着太傅成长,徐慎故幼时谦卑自牧,温恭直谅,长大后更是天资卓绝,玄圃积玉。
她接过孩子,她比先前的稳婆子胆子大些,更是知晓家主性情。
她抱着孩子凑上去,语调哄道:“慎故,这是你的女儿啊。”
徐镜淳侧过头看向稳婆子,视线落在她怀里抱着的襁褓。
“家主,不想抱吗?”稳婆子夹着嗓子道。
徐镜淳婉拒道:“不太想。”
稳婆子把孩子往徐镜淳怀里一塞,徐镜淳脸色陡然一变,偏偏稳婆子还拉开棉布,露出皱巴巴的一张小脸蛋。
徐镜淳猝不及防与孩子对上眼神,出声道:“长得真丑。”
“家主,这孩子可乖了,您再仔细瞧瞧看,皮肤多白呢。”稳婆子捧道。
“是呢是呢,多像您啊。”芝荷伸着脑袋,目光看着孩子,面带柔情应声说道。
徐镜淳抱着小小的一团,疑惑道:“嗯?”
“奴婢眼拙,明明更像夫人。”芝荷见他面色不虞,又换了一个说法。
“嗯,像她娘亲。”他低声说道。
“你娘亲可比你漂亮,小模样长得皱巴巴。”
“长开了就行了。”稳婆子笑道。
众人哄笑一团,围着瞧徐府千金的主子,一个个面色温柔。
郁也尘被嬉笑声吵醒,睁开眼睛,眼里有泪光,他唤道:“夫君……我疼……”
徐镜淳冷峻的面上,终于是被戳破故作镇定的假象。
他温柔说道:“不怕,夫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