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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入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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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元昌和三年,仁和帝驾崩。
朝中楚氏一脉隶属前朝,后受降于当朝先皇训帝,坊间甚至相传楚氏一脉里藏有前朝皇帝遗孤。
传言二十年前,训帝斩杀前朝燕王,燕皇后宫中难产生子,天降祥瑞,等训帝杀气腾腾赶到,宫中徒留空腹燕皇后,腹中孩子不见,训帝大怒大开杀戒,挑断十指,折磨燕皇后三个时辰方才断气死绝。
楚氏一脉虽受降于训帝,后仁和帝驾崩,现新帝登基,朝中可谓暗潮汹涌。
先皇训帝登基后楚氏一族献楚绾入宫,打消训帝戒备,后为皇贵妃,现今乃是宫中皇太后,仁和帝母妃,并且册封楚老将军为陈楚王,并执掌二十五万精兵。
也是新帝皇祖母,挟势弄权,意图取缔帝王之位,令楚氏族亲血脉登基。
朝中派别斗争,新帝势单力薄,太傅徐镜淳一手遮天护住新帝,才有这冰面上和平,冰下暗流涌动。
先皇训帝在时,特赦令太傅徐镜淳免跪,新帝登基自然也遵守遗旨,由此可见徐镜淳朝中轻重。
太傅徐喆,字慎故,又名徐镜淳,是十二世家之首,徐家家主,有夺锦之才,真正权倾朝野,连任三朝太傅,辅佐帝王霸业。
楚氏一族谋权篡位,勾结朝中内外大小官员,一时朝中风气萎靡不振,陈楚王眼馋帝王之位,宫宴上率领八千精兵入宫,逼迫新帝让位。
却被徐镜淳一手安排的精兵,杀了个措手不及,自此楚氏一族被诛杀殆尽,光复前朝终究无望。
朝中结党营私之辈,皆人人自危,世家陈氏,文臣郭马良,武官薛汶,等众人被问罪秋斩。
从三品御史大夫尚立南也在问斩之列。
新帝遭此磋磨,改年号为永安。
——
永安五年春,京城春明。
正是灯火佳节,路上行人慢慢。
京城西市,西市这一隅藏着一处难得的静谧宅院,这院落坐落沙溪之畔,溪水潺潺地处纱溪岸口,来往官船停靠岸边,左边紧挨着烟花酒地,名扬天下的寻乐楼也在一旁。
一婀娜多姿的女子,身穿一袭嫩粉色委地罗裙,外披一件薄纱,头上缠着花髻,额边的金丝步摇一晃一晃,一张小脸面容俏丽,疾行在廊桥之上,藏进宅院府门之中。
她付一抬手推开门扉,院中木藤躺椅上,懒洋洋趴着一男子。
男子抬头看向来人,一张脸暴露无遗。他面容如娇艳的春色撩人,一双勾人眼斜睨着来人,一袭云母色衣裳,身姿清瘦。
他没个正形笑道:“琅姐姐,倒是来迟了些。”
“允安!!”春琅嗔怪道。
里屋走出一面容硬朗男人,他皱眉不悦道:“郁也尘——徐太傅设宴广邀朝廷重臣,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你还要我重复说几遍?”
郁也尘不甚在意,打眼未瞧男子,手指捏着一旁盘子里的玫红葡萄塞入嘴里,咽下了两颗赞叹道:“西域葡萄可真甜。”
男人额头青筋冒起,侧过身一把抓住郁也尘手里的葡萄,面对着他,面目严肃道:“今夜徐府宴,你跟着春琅一起混入其中,见机行事。”
郁也尘葡萄被抢嘟起个嘴,无奈道:“不就是杀父之仇,至于吗?”
“周侍卫我不去,我也不想去,都多少年了,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吧,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啊——”说话声音戛然而止,周裴一手辟向郁也尘脖颈。
郁也尘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周裴伸出双手,把郁也尘扶住靠在椅背之上,他侧过头看向春琅说道:“照顾好小公子,此夜之后,再无徐镜淳。”
——
郁也尘觉得自己像一匹颠倒的马儿,摇摇欲坠,后面脖颈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吸气。
他揉搓着后脖子,眼里泪珠打转,睁开眼打量四周环境。
他自小身体特殊,家父虽是朝中三品御史大夫,母亲却是寻乐妓子。
郁也尘的母亲,郁嘉千本是寻乐楼舞姬,靠着母以子贵,进御史大夫的府邸做了小妾,等生下来却是罕见的双儿。
尚立南勃然大怒,把母子二人视为不祥,扔养在西市宅院之中,后因左右朝政入狱问斩,临死之前才想起有这么一个儿子,嘱托周裴把他养育成人,为他报仇雪恨。
郁也尘没感受过父爱,零零散散与爱有关,都是年幼时娘亲带回来的梨子糖。
春琅见他醒来,勾着一脸殷勤道:“允安,这药你先拿着,待会儿到了徐府,好有个傍身的,这药性烈,剧毒。”
郁也尘眯着眼睛看向春琅,伸出右手接过青色小瓷瓶,看也没看,便往怀里面塞。
“还有多久到?”郁也尘问道。
“允安,我们已经跟着车队,进入徐府外院了。”春琅赔笑道。
一辆接一辆古朴的马车,缓缓行驶过青石板路,微风拂过,车檐上的青铜铃铛,发出一阵清脆响声。
时不时都有轻挑帘子的娇俏女声,从后面传来。
一女子身穿粉色罗裙,斜挽着发髻,插着一只纯金朱钗,流苏垂落于脸颊两边,面容妩媚动人,嘴里赞叹徐府阔气。
郁也尘背过身,一拉帘幕遮掩住,压着耳朵不听女子谈笑声音。
徐府宴席,徐太傅广邀朝廷重臣,来参与打春宴,养子也是嫡长子的生辰宴席,二者合而为一,自是盛况空前。
郁也尘一行人,空无名头,只能靠寻乐楼,寻乐妓表演节目,乘虚而入。
——
车轱辘停靠在一处别院,春琅拉着郁也尘下马车,替他找来一处帷帘遮掩面目,融入进女子之中。
他头戴白色斗笠,跟着春琅急匆匆往里间走去,一进去郁也尘扯掉面纱,没骨头一样向着雕花木床靠去。
春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说道:“允安,你还没换罗裙,你聪明,一会儿跟在后面就好了。”
“换什么?”郁也尘指着自己,一脸诧异说道。
春琅拿出一直背着的包袱,摸索出一身暖黄玉色罗裙,抖手衣裳展现出来。
郁也尘挑眉道:“我不愿意。”
“我的小公子啊,不换衣裳也不是个办法,徐府布下天罗地网,你如何能够大摇大摆出去呢,不如跟着我们一起,你在见机行事啊?允安?”春琅焦急道。
郁也尘还是点头答应了,他提条件道:“琅姐姐,那你不能拦我离开。”
春琅哭笑不得,叹气道:“我们都是受徐喆所迫,也罢,允安你尚且年幼,你可趁着府中混乱,借机逃离这里。”
郁也尘心知春琅好意,春琅乃是陈氏一族世家小姐,蕙质兰心,有柳絮才高,一曲相思,名满京城,却受陈氏族亲连累,被送进寻乐楼,做这寻常寻乐妓。
郁也尘不情不愿换上罗裙,被春琅喊了好几声,才扭捏作态转过身来。
一袭暖玉色罗裙,衣领口绣着白色火焰纹,黑白相间煞是好看,春琅给他戴上一长串紫色翡翠珠串,中间镶嵌着一颗纯红翡,天气尚有些寒凉,便也给他披上纯白色狐狸毛领,挡住些许风。
衣裳穿好,轮到头上饰品戴上,春琅为他准备的上好金冠,上面镶嵌着柳叶一样的形状,顶端上也是一颗硕大的红翡,耳饰也别在耳朵边,是同一套红翡东珠。
郁也尘心有不满,手指拨弄耳垂上的肉,目光低垂落于地面上,一张面含春意的脸,直直盯着的目光,也像是诱人意动。
他一双含情脉脉勾人眼,满脸都是不愿意。
春琅眼含惊艳,打趣说道:“允安,你真美,若是女子就好了,不愁找不到好夫婿。”
还没多调侃几句,门扉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一道女声响起:“时候不早了,姑娘们换好衣服,不妨先随奴家静候一二。”
春琅再三思索,嘱咐道:“允安,你待在这里,等打春宴开席,你再来寻我。”
她往怀里一摸,又倒腾出三瓶青色小瓶子,一股脑全给郁也尘,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
留郁也尘一人在此地,他焉哒哒模样坐在木床上,他不是不清楚春琅他们的意图,心下不免担心。
一阵护卫巡逻声响起来,浩浩荡荡一行人,郁也尘怕被发现,先一步离开了里间,往后面走去。
穿过长廊,一路上风景雅致,廊道蜿蜒曲长,长无尽头,连接不同岔路口,通向不一样的院落。
假山流水,叮叮作响,一只赖皮青蛙,吸引了郁也尘全部的目光。
他往草丛里面探去,青蛙一跃而起,落入清澈池水之中。
郁也尘顺着水面的目光,直直与亭台上的人相撞。
粉嫩春桃中,落花似雪,如雪簌簌落下嫩粉色桃花瓣。
清风徐来,颇有悠然之态,得此看出主人的闲情逸致尚佳。
那是如神仙般的男子,一头黑发不束不扎,面容冷峻,金相玉质像一尊俊美的佛蝉屹然不动,目光低垂打量着郁也尘。
一袭黑衣长袍委地,手指捏着一颗白玉棋子,也不落下一子,只等着郁也尘回过神来。
一瓣桃花落入他修长白净的手背上,他也不甚在意。
郁也尘隔着池水喊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