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擦肩而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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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月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片潮湿，泪水从眼眶溢出，眼角发红。
刚才撞到墙壁的头还隐隐作痛，江清月感觉胸口一阵压抑，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去看窗户旁的钢琴。
成年后她很少回主宅，仅仅是每年过年或者长辈过生日时会回来看看。
这次回来，是因为明天是江爷爷八十岁大寿。
她不喜欢主宅的原因有很多，甚至这个充满罪恶的房间，都成为了禁锢她的一把枷锁。
就算呆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干，她也会想起以前的种种，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感觉带着尖锐的刺，严重时就会发生刚才那种幻觉。
她只能通过感官上的刺.激来逼自己清醒，从幻觉中挣脱出来。
情绪通常都是一阵一阵的。
这么多年在失控过后她都能很快地调整过来。
洗漱过后，她拿起书架上的《李清照词传》。
李清照是她小时候就很喜欢的诗人，大到长途飞行，小到饭后休息，她通常会看着这本书来消磨时间。
书页已经泛黄，她却一直没舍得换。
所谓旧书不厌百回读，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翻开这本书。
每每情绪反扑，她都会用某些特殊的东西来唤醒自己。
书，笔，相片。
一切平凡而朴素，带有时光气味的东西。
江清月指腹磨蹭着书页，闻着书中散发出的气息，她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窗前的钢琴已经被她用钢琴布盖了起来。
连着钢琴腿都没有放过，钢琴布一直延伸到地板上，堆积着。
年少的经历是束缚她双脚的枷锁，而她鼓足了勇气想要逃离。
她要奉献给自己美好的生活。
夜渐深，江清月点燃香薰，试图驱散自己内心的不安。
不知何时沉睡，她眼睛合成一条缝，眉头紧锁。
幸运的是，一夜无梦。
不幸的是，一夜不安。
“小姐，起床了。”阿元蹲在床边，轻唤着江清月。
大概是最近太累了，这一觉睡的还有些长，朦胧之中她睁开眼睛，脑袋还有些许昏沉。
许久没有听见阿元的声音，她有些恍惚。
又是幻觉吗。
江清月揉了揉眼睛，看到阿元笑眯眯的脸，和她眼角的皱纹，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
阿元是从小陪她长大的阿姨，比起严婉如，她更把阿元当作母亲。
严婉如给予她的陪伴，不及阿元的三分之一。
对于亲近的人，她愿意撕下伪装。
哪怕再不情愿，也要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阿元。”江清月梨涡微陷，主动打起了招呼，刚睡醒的她嗓子还有些沙哑。
阿元递上盛好温水的玻璃杯，江清月内心泛起一阵波澜。
她一直有早晨起来喝杯温水的习惯，这些年一人在外已经很少有人能这么细致地为自己着想了，就算是母亲，母亲安排的助理，都没有阿元能给她的温暖来的多。
这么多年一直矛盾的。
她厌恶主宅的环境，却又愿意回来。
因为这里有真正爱她，在意她的人。
一辈子没有嫁人，无儿无女的阿元，总能让她找到归宿感。
“清月昨晚睡得还好吗？”阿元用宽大甚至带些粗糙的手掌帮她整理好乱糟糟的头发。
“挺好的。”除了无意中在床上的翻来覆去，确实挺好的。
“那就好，少爷他们已经下楼了，收拾好了你也下去吧。”阿元将已经空了的玻璃杯放到托盘上，端着托盘轻轻地离开了江清月房间，走之前还帮她带好了门。
江清月在洗手台前弯下腰，打开水龙头调好水温，用冷水洗了把脸。
还是初秋，天气没有很冷。
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的鼻翼滴下，细长卷翘的睫毛也挂着晶莹的水珠。
她用洗脸巾擦干脸，又随便开了瓶护肤水，倒出来一点拍了拍脸。
不是她常用的牌子，不过也能凑合着用。
主宅里的东西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贵。
一瓶五千多的护肤水，也算是合的上江清月胃口。
镜子里的她很白，白的有些病态，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她打开洗手台上方的柜子，柜子里有很多她常用的化妆品，透明的分装瓶外还贴好了标签。
她认得出标签上的字迹，这些都是阿元准备的。
江清月露出这么多天来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嘴唇微微上扬起好看的弧度，像绽放的梨花，弱化了她清冷的脸庞。
五分钟后她已经勾勒好淡妆，到衣帽间换衣服。
江家规矩很严，不准穿便服在餐桌上用食，就算是早餐，穿着睡衣，披头散发更是大忌。
虽然极不情愿，江清月也只好妥协，化妆遮气色，更衣增气质，以及整理好头发，保证她足够完美，能够承担起江家小女儿应该尽的面子。
下楼时佣人刚好把早餐端上桌，严婉如看着姗姗来迟的江清月，心里不满，明面上也没说什么。
“爷爷。”迎面遇上戴着眼镜的江城，江清月叫道。
对于长辈，她骨子里的教养告诉她必须给予应有的尊重。
江城点点头，众人便上桌。
一顿饭吃的很安静，偶尔有餐具碰撞的声音，大家都把咀嚼声压到最低。
刚好是周末，又是江城八十大寿，饭后大家都没离去，而是坐在客厅同江城聊天。
江城只有一个儿子，就是江哲明，江清月的父亲。
他们本家不算大，但江城的兄弟姐妹很多，旁系支系的家庭很多，明里暗里的纷争也多，早些年江城运气好拿到了几块好的地皮，靠房地产发了家，很获长辈的认可，以至于最后，江城成为了家族利益竞争的胜者。
如此，他们一家人还算得上是团结。
仅仅团结而已。
沙发上围着六人，看着很和睦的样子，脸上都浮现着喜悦的神色，生怕惹江城不满。
这个以利益为重的家庭，造就了子女的薄情。
“禹锡，最近高层调动这事是你的主意吧。”江城摆弄着茶具，沏着茶，先各递给了江清月和江禹锡一杯。
江清月双手接过，轻抿了一口，浓厚绵延的茶香在口腔中蔓延开。
“是的，爷爷。”江禹锡左手拿着茶杯，右手食指轻点着桌面。
江城自然知道这个小孙子做事有分寸，天生的生意脑，耳濡目染，从小就跟江哲明学了许多金融知识。
自己年纪大了，这段时间体力渐渐不支，对公司的事开始慢慢放手。
江哲明便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公司，大家都忧心慌慌的时候，江氏股票不跌反涨，紧接着公司高层进行了一场大换血，很多骨干成员被提前退休，取而代之的是思考面更加广阔的公司二把手们。
有人欢喜有人愁，也有不少人找到江城旁侧敲击这件事。
江城是年纪大了，但不是傻，知道这些人背地里都背着他干了些什么事，只是随意敷衍着他们。
他们自知理亏，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江城知道这事江禹锡的决定后不禁对这个孙子更加赞赏了，孙子孙女都成了大器，虽然同他不是很亲近，也还算孝顺。
而且年龄越大，对金钱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已经不是很感兴趣了。
思想一转变，就有些后悔当初对晚辈的关注太少。
现在再想缓和关系，恐怕也来不及了……
大约一小时，几人散去。
江清月要去商场拿给江城准备的礼物，跟阿元道完别就乘电梯下车库。
电梯门合上前一刻，被人按开了。
江清月当然知道是谁。
昨晚那辆保时捷的主人。
“他快出来了。”江禹锡直奔主题。
“哦。”江清月装作不在意，下唇却不自觉地被她狠狠咬住。
“江清月，不要在我这装，你觉得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吗。”
江清月当然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个精明的大哥，只好毫不回避地直面他的目光，眼神充满了冷冽，像冬天的寒风，刮得心里刺痛：“怎样？我需要怎样？”
紧接着，她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出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禹锡无意中看见她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了解江清月要强的性格，也没多说什么。
血浓于水，就算生意手段再厉害，他怎么样都不会放任亲妹妹被伤害。
“我会安排人跟着你。”
紧接着，他又说道：“不要拿自己的安全去打对赌。”
没等江清月回答，电梯门已经打开，江禹锡走了出去。
江清月刚准备掏钥匙开车门，江禹锡就已经把车开出车位，出车库前，他留给江清月一个眼神。
她下唇已经被咬的充血，此时传来一阵痛感。
江清月控制不住自己，每当听到和他有关的事情，去到和他有关系的地方，身体就会有一些应激反应。
她从小跟江禹锡关系还算和睦，深知哥哥这么做是担心她。
她只是不想让这十几年好不容易合上一点的疤痕再一次鲜血淋漓，不想让罪恶之花重见天日。
一路上思绪万分，她不觉加大了油门。
江清月停好车，去专柜取提前买好的东西。
她知道江城有一个业余爱好，写字。
简言之，书法。
她便投其所好为他买了一套毛笔，上好的马毛制成，一套三根，价格不菲。
拎着很有古风设计感的袋子从专柜出来后，江清月在商场里看见一家咖啡店。
是很大众的品牌，好在还挺合江清月胃口，江清月提着袋子就进了店门。
她喜欢酸的，点了一杯柠檬美式。
美式还没做好，江清月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
有个人影从她身边经过，带过一阵风。
江清月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了一会，美式已经被服务员送了上来。
她拿起银色的吸管，将吸管插进咖啡杯里，吸了一口。
那人已经走远，江清月总是觉得他有些熟悉。
可能大家背影都差不多，她没有多想。
*
“你来干嘛？”余颂手里捏着手机，头也不抬就说。
许泊烟把他手机抽走，放到桌上：“我拿你当兄弟，你可要帮我出主意啊。”
“干嘛，你说啊。”
什么态度，许泊烟白了他一眼。
“所以早上你根本没有看我给你发的信息？”
“没。”
“我说，晚上江家那个老爷子过生日，江清月估计也会在。”
“江清月？”余颂在脑子里搜索了下这个名字“哦，就那个弹钢琴的那个啊。”
“对啊。”
“你这追个星还当真了？真想跟人家谈恋爱啊。”
许泊烟无语：“她不是明星，怎么就不行了。”
“那你追呗，来找我.干嘛。”
“我没追过人，来问问你啊。”
余颂撑了撑手骨：“搞得好像我追过一样，你不是心理医生，最了解别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了吗。”
话音刚落，余颂手机屏幕亮了。
许泊烟顺着锁屏界面撇了一眼，是微信来的提示信息。
空荡荡的屏幕只有一条消息。
夏棉棉棉：你干嘛不回我消息。
最怕空气突然沉默。
许泊烟：……
他眼疾手快地把余颂的手机拿起来，在半空中晃了晃，一脸坏笑道：“说吧。”
余颂无奈，只好有板有眼地帮他分析：“江清月性子不是挺冷的，余景云好像来听过他一场音乐会来着，你这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晚上她应该会一个人呆着，我怎么跟她找话题。”
其实在昨晚之前，许泊烟都没有要出手追求江清月的想法。
他原本只想当一个普通的音乐迷，欣赏她的琴声。
再不济，就是在某些特殊场合，远远地看她几眼。
仅此而已。
可谁知道，昨晚那个静谧之中的对视，和她身上散发出的气质，让他不自觉想靠近一点。
他有职业病，随便遇到一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分析性格习惯。
就算是远远地望着江清月，他可以很确定。
江清月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冷。
甚至她的冷漠，都是装的。
在需要社交的场合，她会表现的非常内敛和沉着冷静。
她的表情很自然，甚至有些微表情都控制的很好，看得出伪装这事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可终究是逃不过许泊烟的眼睛。
这类人通常以理性和逻辑著称，但在需要展现情感的时候，他们会表现的非常冷漠，让旁人觉得他们什么事都漠不关己。
昨晚在音乐厅，他偶然遇到江清月，突然想验证自己的想法。
于是挑明了江清月的秘密。
意料之中，江清月的反应有些过激。
虽然这样做有些不礼貌，不过他可以百分百确定。
江清月一定有什么秘密，是瞒着外人的，她渴望安全感，又惧怕旁人的关心和亲昵。
所以她把自己包裹起来。
不受到伤害的最好方式就是，远离源头。
对什么事都表现的不感兴趣，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这一点许泊烟还是挺佩服她的。
她很聪明。
懂得利用伪装自己，来回避那些逃不过的伤痛。
“上到天文，下到地理，你爱聊什么聊什么。”余颂心里面不懂惦记什么东西，没正经一会就开始敷衍起来。
许泊烟觉得找这个性冷淡出主意还不如找猪畅聊天际，只好放弃，把手机还给她。
“等你谈恋爱了我一定给你捣乱。”许泊烟咬咬牙说道。
实在没辙，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许泊烟掏出手机，打开百度。
他点开搜索框，哒哒哒输入几个字。
怎么和喜欢的人找话题。
很快跳出来好几个帖子，许泊烟点开最上面那个。
他眼睛往下一扫，抓捕关键词。
通过询问对方的爱好、喜欢的活动、电影、食物等，可以找到共同的兴趣点，从而展开对话。
询问对方喜欢什么样的电影，或者最近有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
……
她也算稍微有些名气的钢琴家，这些东西好像百度百科就可以找到。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吧。
不过江清月看着也不像是会跟他聊这些的人。
许泊烟糟心极了，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专业技术来。
学了这么些年的心理学，也算是对这专业研究的比较透彻。
可在男女之情上，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殊不知，两人现在就隔着十米不到的距离。
但凡许泊烟随意一回头，就可以看见江清月鼓着腮帮子喝柠檬美式。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擦肩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