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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再睁眼的一瞬,温秋叶灵台一片清明,但恍惚间有点不知今夕何夕,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耳边只有轻风过林,摇响树叶的声音。
      记忆慢慢回归,她意识到自己还在后山悬崖,准确来说,是七师叔的院子里,连她打坐的位置都没变过。

      “七天了,再不醒我就要叫你师父来把你强行带走了。”

      温秋叶循声看去,七师叔正背对自己半蹲在地上,手旁是一些乱糟糟地堆在地上的竹子。
      她拍了拍入定这些天身上沾的土,起身。

      “你师父跟师妹当日便走了,把人丢我这里他倒放心。”师叔语气略带嘲讽,随后便不再说话,只动手把那一排竹子立起。

      “多谢师叔护法。师叔这是在...造门吗?”温秋叶不太确定地问。
      师叔没说话,只生疏地拿着草绳硬要往那排竹竿中间捆。

      温秋叶默了默,还是带了三分恭敬地出言指点:“师叔,可以先绑头上的那一圈,草绳绕完一根竹子,要多绞一下,这样比较稳固。”

      “你来。”师叔扔下竹子。

      温秋叶把地上的竹子拢过来,稍微掂了掂便心里有数。她随手挑出去几支略风干发脆的,捡了几根长短和手感都更合适的,顺着排开,并不费力把它们立起来,只用几根木枝稍微担起,又横过一根细一点的竹子用于固定,草绳穿梭,三两下就绑完了一半。
      想到门里的师弟师妹经常对她熟练干活的手艺产生好奇,有时会想自己上手试试,于是温秋叶稍微一停,转头问站在旁边看她干活的人:“师叔要试试吗。”

      师叔身量极高,她仰着头有点累,还好他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温秋叶明白了。
      她换了个方向把这些竹子的另外一边也绑好,两手一提,几步走到那黑洞洞的门口,低眉顺眼地把门装上,似乎完全不好奇屋里怎样。

      ——她现在有点担心师弟这几天有没有作妖,但又想趁这个机会跟师叔打好关系。

      正想着怎么开口,师叔不知道从哪拿出了茶壶和茶叶,一掀衣袍,随意在院里的石凳坐下。
      “过来坐。”

      温秋叶心头一动,端端正正地坐到对面。
      “你根骨一般,但基础扎实、心性沉稳,进境慢些不是坏事。”
      他手指敲了两下石桌,神情淡淡。
      “初见时我说你心音太重,按理并不应该。你自己没有觉察,多半还疑惑为何卡在五品圆满久久无法进境,实则被繁杂心绪所困。既然心不在剑上,自然无法突破,被点醒后有所收获也是自然。”

      “师叔慧眼”
      “停,”他打断她客气之言,“你帮我修了门,我便在修行上多说两句,就事论事。”
      温秋叶感觉自己稍微摸清了一点这位师叔性格,于是重新组织语言。

      “师叔说我心绪繁杂,其实是因为我前些日子翻阅古籍,了解了一些匪夷所思之事。师叔可曾听闻人魔?”

      风大了些,但又渐渐散去。
      温秋叶在藏书阁翻找鲛人之事时,也在犄角旮旯里看到了关于人魔和万人枯的只言片语,于是有此一问,并非出于话本。
      换句话说,天雷不能因泄露话本一事而劈她。

      师叔皱眉:“跟人魔有什么关系?”
      这便是知道的意思了,温秋叶眼神一亮。

      “师叔有没有考虑过,鲛人灭族之事会与人魔有关。”

      他表情肉眼可见的更淡了,本来舒展的眉眼都因为提到此事而显得阴沉了几分。

      “我当时入魔犯了杀戒我自己清楚,跟人魔能有什么关系。”
      ——虽然都带“魔”字,但这些词的含义差别很大。入魔,是修道过程中走上歧路之人心性发生畸变,人魔,则是不属于此方世界的完全无智的怪物,二者从根本上全无联系。魔族则是专指与人族、妖族对立的生物族群,他们久居魔域,炼化魔气为自身魔力,性情上全是阴险狡诈鬼祟之徒。

      话本里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可诉之于口,所以温秋叶不能直说是魔族阴谋要召唤人魔。

      “师叔可知鲛人血能用于作阵。”温秋叶说。
      “我知。”
      “又可知有一阵名为万人枯,以鲛人血画阵,以万人命发动,若有三座以上万人枯,便可组成联阵,召唤人魔出世。”

      云宥沉默了。

      ——他确实是知道的,因为灭族蹊跷,他也查过一些。

      自己行事如何,自己是最清楚的。
      有仇报仇,本就是冲着鲛人皇帝去的,结果莫名其妙就变成他拎着破云,孤身站在除了他无一活口的殿里,整个大殿好像被血洗过一遍,他的剑锋上还滴滴答答地淌着鲛人血。

      云宥是不信的。

      但他清楚,没人能从他手里夺下他的剑。

      他隐约有印象,就是他自己拿着破云剑,一个一个杀过去,直到把鲛人皇族全部杀光的。

      当时他有短暂的清醒,看到这一切之后,他很快又再次陷入了混沌。后来几乎是循着本能回到剑宗,稍微恢复他便主动归隐后山。

      归隐的这段时间,他也经常自省,怀疑自己的仇恨到底有多深,以至于刺杀鲛人皇帝成功便走火入魔,做出屠人满门这种事来。

      ——“师叔,我信你。”对面的师侄语气坚定。
      云宥有一点想笑,于是便真笑了出来,眉头稍扬:“你师父他们都不敢说信我,你信我什么?”

      温秋叶说:“我信你杀鲛人是身不由己,并非出于本意。”
      “但这世上少有可以操控人行为的手段,能逼我做事的人没有一个活到现在。你说非我本意,是有什么证据?更何况在杀鲛人时,”他咄咄逼人的口气一顿,剩下半句便徒然生出些干涩苦意,“我确实是痛快的。”

      这也是他至今无法原谅自己的原因。

      看他神色晦暗,温秋叶自觉不能再问“你与鲛人到底何愁何怨”。
      气氛一时凝固,师叔显然不想多说,低声道了句“冒犯了”,伸手按住她桌上的手腕三寸。

      浅浅灵流冲荡,温秋叶忍着不适,感受着那一丝不属于自己的灵力摸索着查过她的经脉。
      师父常做这事,她已经习惯了,但师叔灵力偏凉,如凛冽冬风,就算收敛了些许,因着二人太不熟悉的缘故,她需得死死忍住才能不把手抽走。

      “六品修为稳定就可以内力外化了,等回去练剑时可以适当灵力外放。剑随心至、灵随剑至,就是小心控制不住伤着院内器具。”
      师叔收了手,“你基本功确实好,经脉宽,若徐杨叫你省着灵力用,不用理他,练就行了,灵力用完还能再生,多打坐调息就是。”
      见温秋叶好像还要说什么,他抢先逐客:“若没什么事,饮了这杯茶就叫人来接你吧。”

      “师叔,并非为你,我日后是还要查鲛人的。如果真查到了什么东西,可否用玉牌传书与你?”温秋叶不想放弃联合师叔的机会,若只是到此为止,约等于这一面见都没见。不论如何都要留一个日后的突破口,哪怕好像谄媚一点。

      云宥默了默,无奈道:“传吧。”
      他本无意再与外面增加什么瓜葛,便是要认了命做个罪人度过余生,结果倒是师侄不屈不挠。既说了不是专门为他查,他也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只叫她赶紧摇人带走。
      后山悬崖出入只能御剑,若真要徒步,一侧是陡崖不好攀爬,另一侧又生有大片毒树林。他修为被压制,故而只能从外面找七品以上的人来接。

      师父来得很快,捞了人就要走。
      师叔没吭声就准备进屋。

      “云宥,没事就多出来晒晒太阳吧。”

      师父在后面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

      “这两日教了教你那个师弟,感觉确有几分古怪。”师父在剑上说。

      温秋叶语气不咸不淡:“师妹说他学东西挺快。”
      师父点头:“是如此,单看修为他已经晋入三品。”

      温秋叶震惊了。
      剑修一品灵力入体,二品积蓄,三品凝神,四品灵力入剑。五品乘剑势,六品化外物,七品御剑行,八品剑心成。
      常人入体五年,积蓄五年,还要三年差不多才能摸着凝神的边。晋入三品她花了三年,师妹花了小一年,而封居胥来剑宗这才几月,竟然已经能做到凝神,这种速度说是举世天才也不为过。

      师父继续说:“但他至今未入剑道。”

      就好比孩童上学,做文章已经手到拈来,但还不会握笔写字。

      温秋叶蹙眉。
      不知他是不愿还是不能。

      “实话说,这世道也怪,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激荡。魔族好像隐而不出,实则到处做业,防不胜防。西洲大旱,北洲今年又有雪灾之兆。这百年连出三个先天剑骨……真不能说是好是坏。”
      师父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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