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稻北观中学超自然研究会的怪谈手札》往侑不往佐

8、昭示者的灵异挑战（3）

　　蓼丸约定的地点是柏守区一家空仓库，大概是平时专门用于出租的。持明院暗暗鄙夷没有新意，像是电影看多后做下的决定，但她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不管发生什么，都没有人会来。
　　在二人踏入仓库的那一刻，仓门立刻紧闭，连同所有的窗户也都尽数封死，浓烈的传说气息环绕在四周，好像以此地为囚笼，而持明院与乙羽已成困兽。
　　乙羽的额头冒出细汗，他还不太适应身处于如此气息。
　　而持明院驾轻就熟地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然而仓库的灯光却突然亮起。所有的灯全部被打开，明亮得有些刺眼，站在开关旁的，正是蓼丸三厚。
　　乙羽瞪大了双眼，“影子……有两个。”
　　持明院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拔出[风华]，站到乙羽身前，冷眼盯着蓼丸，“[十三步]。”
　　房门被打开，横光探出身来，却没见到不破的身影。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2：58。这么晚，谁也等不到吧——2：59。
　　“准备好了吗？”
　　不破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正走向横光。之前的时间去了一趟[猎协]，得知持明院与乙羽会在今夜与[十三步]交手。
　　“不破同学，原来你在的呀。那个，我打算开始游戏了。”
　　“嗯。”不破看上去没有行动的想法。
　　“……这是我家的钥匙，中途要是发生什么事，我恐怕没法给你开门。”
　　“谢谢。”不破点点头，接过钥匙。
　　“不、我要谢谢你才是，那我回去了。”
　　“嗯。”
　　跟不破源交流真是件困难的事。横光关上门，来到客厅，开始准备游戏需要的材料。
　　“一个人的游戏”是在家里和玩偶进行捉迷藏，需要准备一个玩偶、大米、自己的指甲、红线、一杯盐水和一把利器。
　　首先将玩偶剖开，用自己的指甲和大米填充，再用红线缝合。据说是以大米模拟内脏，红线模拟血管。之后，可以给玩偶取一个名字。
　　游戏在凌晨三点进行，先告诉玩偶，“这次我来当鬼。”然后将玩偶放入装水的浴缸或者盥洗池，之后把灯全部关掉，将电视调到没有信号的频道，闭上眼睛默数十秒后，拿着刀回到玩偶身边。“找到你了。”用刀扎到玩偶的身上，之后刀要交给玩偶。
　　接下来，换玩偶来当鬼。告诉它：“该你（玩偶的名字）当鬼了。”然后带着盐水躲起来，不能发出声响。半个小时后，含着一口盐水去找玩偶。这期间盐水不可离身，在找到玩偶后，要用盐水泼它，说：“是我胜利了。”最后将玩偶烘干烧掉，游戏才算是彻底结束了。
　　横光之前就制作好了玩偶，这是她为此新买的，她并不舍得用自己以前的玩偶，“你就叫‘樱桃’吧。”
　　自己做鬼时并无任何诡异之处，横光将水果刀扎向玩偶后把刀放在玩偶身上，“这次‘樱桃’做鬼。”盐水被她放在客厅里，这栋房子唯一的光亮就是没有信号的电视机了，横光甚至将窗帘全部拉上了。
　　偶尔，电视会发出类似的电流声，吓得横光毛骨悚然。她呼出一口气，知道这些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拿着盐水摸着楼梯扶手上了楼，她要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最熟悉的空间能让她安心一点。
　　“蓼丸三厚，你知不知道，你的儿子就死于灵异游戏，你竟然还跟[十三步]的恶鬼做交易。”
　　“闭嘴！我当然知道！但如果不做交易，我儿子又怎么能回来！”蓼丸三厚看起来很憔悴，不像个正值壮年、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律所所长。他的眼白布满了血丝，没有时间管理的胡茬子显得整个人很邋遢。他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不肯相信儿子的死亡，在与[十三步]交易后到处寻找着目标。终于，持明院和乙羽凑上门来。
　　“你和它交易，让你的儿子复活？别开玩笑了，这不可能。”
　　“它当然可以！传说是真实存在的，传说就是这样说的！”蓼丸三厚扯着嗓子吼道，显得整个人都有些歇斯底里。
　　地面上的影子扭曲着搜索进蓼丸本人的影子，然后宛若藤蔓一般向上爬，像是啃咬、侵蚀，蓼丸的皮肤自下往上被浸染成黑色，最终吞没了他全部五官。此刻站在二人面前的，就如同穿着西装、拥有影子的影子。
　　“真是疯了。躲好了，乙羽。” 持明院将太刀反了过来，指向[十三步]，“既然凝[形]了，我就当你准备好受死了。”
　　凝神，起势，[风华]斩向[十三步]，刀背狠狠砍在人影的肩上，它的身子迫于压力往下一跪。持明院乘势追击，左手持刀鞘往人影背上一砸，人影向前倒下，又慌乱地爬起来。
　　持明院早有预料，旋身一砍，痛击人影腰部，它像个人偶似的歪歪扭扭站不直身体。一刀接一刀接连不断地砍来，直取薄弱之处，人影动作缓慢，手臂胡乱挥着，挡不住持明院的任何攻势。
　　奇怪……[十三步]怎么会这么弱？
　　持明院蹙眉，她已经深陷[十三步]的圈套，却找不到任何端倪。
　　乙羽焦急地站在一旁，目光锁在缠斗的两人身上。不起眼的影子似乎在某些时刻与人影的动作对应不上……没错，它在向前倒下时，影子在人的身后！
　　“持明院！”
　　乙羽的叫声晚了一步，影子的手犹如活物一般从地上探出，趁持明院不备抓住她的脚踝。
　　“该死！”持明院整个人向后倒去，[风华]的刃被迫划向人影的脸。那可是蓼丸三厚的身体！持明院手腕一转，选择将[风华]扔了出去，才避免给蓼丸留下伤痕。
　　“呵呵。”[十三步]的声音不知从哪发出，赤裸地嘲讽着持明院的失误。影子里又伸出数只手缠住她半空中的身体。腰部被紧紧勒住，一双手毫不留情地掐着她的脖颈，内脏被挤压的痛和缺氧感让司怀脑子发昏，喉口发出痛苦沙哑的喊叫，双手不停地挣扎。
　　她说不出话，也就不能把[风华]召回手中。
　　乙羽在一旁目睹了一切。他的恐慌胜于持明院，伴随着自己由于无能而产生的负罪感。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他迅速跑向[风华]。
　　挥砍、挥砍……沉住气，就像师父教的那样。乙羽凝神，握刀的姿势与持明院有几分相似，只要砍上去——
　　——！
　　扼住持明院脖颈的一只手被乙羽斩断！影子错愕地松开持明院，钻回地面，持明院也随之摔在地上。
　　“咳咳、咳！”脖颈上留下了明显的手印，持明院轻轻捏住，趴在地上干呕。
　　“没事吧？”乙羽赶紧蹲到持明院的身边，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十三步]缩回了影子里，但并非认输。蓼丸三厚身上的黑色自上而下缓缓褪去，露出其如行尸走肉般的面容。[十三步]结束了对其的附身，地上重新出现了两个影子，然而下一刻，那个多余的影子“呵呵”笑出声，扭动着身体，数只黑色的手又再次伸来，宛如利箭脱弦。而这一次的目标——
　　乙羽清也。
　　小时候的横光喜欢听故事，尤其是“辉夜姬”的故事。那位竹中的月宫天女曾让她有过一段幻想，就连妈妈也经常说：“我的乐央小公主，是妈妈从竹子里抱出来的哦。”
　　后来长大了，每当自己儿时的画被爸爸翻出，看到上面的“乐央公主”和粉色的城堡，脸就红得不成样子。但她还是很喜欢“辉夜姬”，她还是喜欢妈妈说的那句：
　　“我的乐央小公主……”
　　？！
　　谁？谁在叫她的名字？！好像妈妈的声音……年轻一点的妈妈。是她出现幻觉了吗？
　　横光双手紧握住装着盐水的杯子，不安地望着黑暗的四周，那个声音已经消失，唯有“咚咚”的心跳声沉重地在胸腔回响。
　　这个方向是书桌，上面摆着自己养了很多年的多肉，后来又添置了一盆给它作伴；那边是衣柜，认识遥恋以后里面多了不少新裙子；前面放了一个置物小推车，用来放一些小零食……横光回忆着房间的布置，能让她转移一点注意力。
　　“……我的‘辉夜姬’。”
　　？！到底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会听到妈妈的声音？她很确信父母都去了姥姥家，甚至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怎么可能在这还听到妈妈的声音？！
　　一个人的游戏……成真了吗？
　　横光拿出手机，现在是凌晨3：42，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她得继续进行游戏，或者说，她得去结束这个游戏。不破在外面，他一定还没有离开，自己的钥匙也在他手上，所以不要害怕……不需要害怕……
　　横光撑着身子站起来，她的腿长期没动，已经有些麻了。含了一口盐水，她一手拿着盐水杯，另一手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明，慢慢走到了门边。
　　……打不开？横光慌张地按了几下门把手，却发现按不下去。再试了一番，原来是门被从里锁住了——可她什么时候锁的门？
　　不知为什么，明明手机的电量还很足，但光线却很暗，只能照明前方一米的距离。
　　盥洗池、盥洗池……她得去盥洗池找到那个玩偶！房屋的结构对横光而言已经很熟悉了，越是靠近盥洗池越是紧张，不详的预感随着心跳逐渐加重。她打开房门，神色凝重地看向盥洗池。
　　……不在。这本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强烈的不安仍随结果冲进她的心里。
　　它会去哪里？横光慌张地在盥洗室里寻找，却看不到玩偶的身影。
　　恰合气氛的风声忽然传来，无窗的盥洗室不该有这样的声响，可她甚至能感受到有风吹过她裸露的脖颈，像是某人轻轻在她肩头一吹。她想起之前听到的声音。
　　打了个寒颤，横光往客厅走。她从沙发开始找，尽力去忽视掉那些异常，只当自己就是在和玩偶捉迷藏罢了。
　　“乐央小公主……我在这边哦。”
　　声音再次响起，妈妈温柔的声线此刻无比渗人。横光愣在原地，四处张望着。
　　没有、没有、没有……根本找不到玩偶的身影！那个声音是从哪传出来的？！
　　嘴里的盐水似乎已经失了味道，横光焦虑地四处翻找，这个她熟悉的空间变得那么陌生，她想不到还有哪个角落还能躲藏。
　　“在这里哦，我的乐央小公主……”
　　妈妈的声音从未令她感到如此恐惧，但这一次，她听得出声音的来自何方。她迅速回过头，在那个摆着照片的展示柜上，一家的人合照被替换成了一个玩偶。横光看着玩偶缓缓地裂开嘴……
　　“咚！”
　　房门像被不破砸开，横光回过神来，玩偶的表情毫无变化。
　　乙羽挥刀砍向伸来的手，他们像是黑水里探出的触手般粗壮而柔软，不知停歇地攻击乙羽。他的体力被快速消耗着，节节败退，[风华]抖了抖，似乎有些不满他的狼狈。
　　影子追击着乙羽，已经脱离了蓼丸三厚，他像一位将行就木的老人般无力的摔在地上。
　　一只手猝不及防地从乙羽右上方抓来，他举刀挡去，手中的刀却被几只手联合控制住。乙羽心想躲闪不及，下一刻，持明院冲过来撞在他的身上。[风华]从乙羽手中脱离，他被撞倒在地上。
　　“躲远点！”持明院瞪了乙羽一眼，看向地上扭曲的影子。它嘶吼着，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数只手中还抓着[风华]，愤怒地向持明院挥动着。
　　“我比你生气多了——[风华]。”持明院将刀鞘扔给乙羽，向自己的太刀伸出手。
　　“——只要喊出它的名字，[风华]就会回到你手中。”这是持明院顺光将刀交到她手中时说的话。
　　倏地，[风华]发出一声狐鸣，刀刃斩断困住它的手，动作迅疾狠厉，最终在空中回旋着飞回持明院手中。
　　“躲好了。”简单向乙羽交代一句，持明院动作迅疾地跑到[十三步]后方，断绝它回到蓼丸三厚的可能性。
　　[十三步]已经被她惹怒了，无数地手从黑色的影子里伸出，伴随着不明所以的怒吼声，从四面八方包围持明院。
　　“就这点能耐吗？”持明院扬了扬下颌。起势，就绪。虽说持明院家的太刀术善攻不防，但杀光敌人又何尝不是一种“防”呢？
　　持明院反应灵敏，见招拆招。没了蓼丸三厚需要在意，持明院挥起刀来毫不手软，更何况，[风华]似乎乐在其中了。
　　地面上的影子已经蜷成一团，比起原来的模样小了不少。那些伸出去的手全都被持明院斩断。
　　空气中[传说]的气息淡了不少，[十三步]似乎退无可退了，它仓皇地奔向观战的乙羽，然而没逃出几米，[风华]被投掷而来，扎入影子中。
　　“跑不了了吧。”持明院轻轻喘着气，不徐不疾地走过去，高仰着下颌俯视瑟缩的黑影，“那些手都是你力量的实体，我猜得没错吧，现在，你逃无可逃。”她之前就注意到了，在那些手被砍断后，地面上的影子变小了。
　　[十三步]难听的声音继续吼着，慌张而又急促，地面上的影子也扭动着，妄图从刀下挣扎着爬向乙羽。
　　持明院走近，将刀拔起，刀下的[传说]立刻挪动起来，然而下一刻，[风华]落下，狐鸣震耳。
　　地上的影子消失了，乙羽感受到[传说]气息一瞬散尽。
　　“闭上眼！”不破冷声道。横光愣了一下，立刻闭上了双眼。有东西在她家里，她现在必须信任不破。
　　“八尺。”
　　身着白无垢的高大女人现身室内，不由分说地将刀砍向展示柜。
　　家具破碎的声音被横光听在耳朵里，反而增加了她的恐慌，她现在看不见，也不敢去看，只能紧握住盐水杯以获得一点慰藉。
　　八尺的刀斩不烂玩偶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