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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瞬に(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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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獴喜欢将巢穴选址在坚硬的土壤底层,设置多个入口,建设成网状的复杂地宫,数十只聚集一起。白天成年狐獴觅食的时候,未繁殖过的雌兽就在地洞里为幼兽哺乳。等宁次和雏田赶到事发地,稀稀落落的狐獴正散开寻找家人,每一只带着惊惶无助的神色归来,望着破败的地宫,颓然伏倒在地。
负责联络狐獴的日向君逸说:“这对一个家庭的打击太大了。”他工作五年,一直孤独地看着这群小家伙的喜怒哀乐,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狐獴。
雏田问:“我们怎么做?”
“首先还是要找到失散的狐獴。”宁次拨了拨四周的沙土,耐心地审视手掌里的黄沙,“的确不像是蛇类所为。爬行动物大都能轻而易举地探入洞穴,不会毁坏地洞。”
日向君逸颔首:“蛇类已经排除嫌疑。我现在推测,是不是偶来的鸵鸟或火鸡惊扰了地洞······”
“不会的,地洞很隐蔽,鸵鸟和火鸡进不到地洞里面,而且雌狐獴发现危险后会带幼兽躲到地洞最深处,用自己保护幼兽。”宁次淡淡说。
雏田记得,来之前宁次读了许多狐獴的研究资料。
“你没有想过,”宁次悄悄问,“是人类吗?”
日向君逸牵了牵嘴角,“想过的,但是四周实在没有发现人的足迹。”
雏田急急说:“如果是人类所为,肯定会留下足迹。明天我们把搜索范围扩大找一找。”
“明天来不及了,”宁次说,“现在去。”
日向君逸习惯了这一行工作时间颠倒黑白,当下同意。
宁次又说:“雏田大小姐,请你留下照顾这些狐獴。”
突然遭受挫折的狐獴家族还未来得及修葺洞穴,晚上就要在危险寒冷的平野上休息。雏田拿出厚毛毯,将所有狐獴裹在一起,宁次叮嘱过她不可以生火,她就抱着暖炉守在它们旁边。
狐獴是咖啡色的猫鼬,脑袋小而圆,身体纤长,指爪锋利。单枪匹马时样子很滑稽,但联合起来凶悍强大。宗族大抵如此,让怯懦者也能得到依靠,凝合成一股撼天之力。
到了白日,狐獴三五成群,再度分散去寻找家人,这一只高声鸣叫,那一只作侦察兵警视四周的动静,毫无回应后,它们结伴到更远的地方去寻。雏田尾随它们,沿途标记,方便宁次和日向君逸找到自己。两天过去,狐獴仍未放弃寻找,但已有少数只狐獴选定新家地址开始打洞;两天过去,宁次和日向君逸都没有回来。
白影掠过,微弱的栀子香气。雏田感到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捂住口鼻,脚下一空,人被带到树上。“雏田大小姐,是我,别怕。”
雏田正过脸,看到是宁次,乖乖点头表示配合。
树下,一身劲装的忍者们握紧匕首,警觉地向上看去。
这是沙漠难得的平野地区,地表略有植被覆盖,些许有几株胡杨红柳。但是,要掩藏两个人的身躯还是困难。
宁次低声说:“雏田大小姐,做好迎战准备。”
“嗯。”雏田第一次实战,胳膊松软地挂在宁次臂膊上,手心沁出了汗。她的背抵着宁次的胸膛,随着她紧张时不自觉地后移,宁次胸前的小家伙不满地蠕动着身体。
“啊?”雏田无心惊叫,还好被宁次压住。
宁次一边窥伺着敌人的动作,一边向雏田递了个眼色,微微拉开襟怀,衣领里先是竖起一对耳朵,接着机灵地钻出一个小而圆的脑袋,无辜的瞳孔望见雏田时莫名流露出畏缩。这是失踪的狐獴幼崽之一。
灰影蹿出矮丛,三枚手里剑同时射向众敌者,日向君逸飞快地躲过其中一人砍来的大刀,单手抱着浅棕色毛绒绒的小狐獴,向远处森林掠去。
忍者众简单地交换了意见,只一瞬,其中三个立刻飞出,去追日向君逸。留下的两个忍者无意周旋,跳上树枝,出现在宁次和雏田面前。宁次早就在狐獴幼兽冒出头时就把它按下去,转换身法,和雏田踩着阵位迎敌。他的八卦掌·回天刚练出个骨架,早想借实战试一试;而雏田恰恰相反,她的柔拳还不到火候,又生性厌战,还当对手是瀚海日向的族人,怎么也不相信两路人相逢一言不发就动手。
宁次看了看微微瑟缩的雏田,教她,“雏田大小姐,发动白眼看清对手的弱点。”
“好,好,是!”雏田双手结印,但因为反应太慢、动作滞笨,对手趁机狠厉地攻击过来,宁次挡住了。
他挡在雏田面前,雏田迟一拍才发动的白眼便仔仔细细地捕捉到了同族人的弱点。
“诶?”雏田无奈。
宁次半偏过头问:“怎么样?弱点在哪儿?”
雏田大窘,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没,没看到。”
宁次看出她的慌张,本是千钧一发的局面,却被他轻松的笑拨开了弦,雏田不解地望着他。她是分分毫笑不出。宁次引导她,说道:“没有那么困难,发挥出平时的实力就足够了。
“还有我在!”
他是分家层层遴选中脱颖而出的骑士啊,像细密到蝇足的网,无所不包罗。还有这样的矛与盾在。
雏田鼓起勇气,双手排出拳法,和宁次一气呵成地打出去。
对手不避锋芒,一套拳法二人联合,破解了宁次雏田的攻势;转而手指快速结印,施展出一个幻术,将少男少女束缚其中。宁次看着漫天红雪的幻境,眉头微蹙,旋即释然,他对雏田说:“雏田大小姐,再用白眼试一试。”
“我?”雏田微微咬唇,使用失败的阴影还未散去,她内心满是不安与歉疚,“我怕拖累宁次哥哥。”
宁次又是笑,“雏田大小姐说笑了,是我自己发动不好白眼,才委托雏田大小姐。是我在借雏田大小姐的力。”
困在幻境里的危险难以想象,晚破解一步,就会少一分生机。宁次已经瞧出了幻境的微妙,没有借助白眼就已瞧出,他这样故意绕弯,旨在让雏田在对战当中重拾信心。一次实战的失败,往往会带来长时间的萎靡不振,这是人之常情。要培养下一代家主最好给予她在实战中重新振作的机会,经历低谷才能登上高峰。所以宁次陪着自己的安危,不断鼓励雏田,“请再试一次。”
“好吧。”雏田颤巍巍地结印,随着咒语骤然瞪大双眼,在血红的浮夸的环境下,白眼如锋利的剑刃直指幻境的破绽之处。“我看到了!”雏田大喜,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宁次总算放心,语声未落已捣毁敌人的幻境,二人从巨大的红色茧里破出。敌方忍者力不从心地招架了几个回合,又在四周发现不到狐獴的踪迹,无心恋战,便就折去。
“好险,我们赢了么?”雏田惊魂未定。
宁次紧紧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说:“试探不出功夫的虚实。不过,应该是不会再追来了。”
雏田喃喃道:“希望日向君逸可以平安逃出。”
宁次点点头,面色凝重,忽而问雏田:“日向君逸-----为什么叫全名?”
“呃,这个,那个……为了祈愿平安能够实现,所以郑重一点。”
宁次感到怀里幼兽不安分的挣扎,把它放出来。狐獴幼崽滴溜溜地在地上转了个圈,歪头竖起身子,然后藏到宁次的腿后。宁次摸着它的头,它就从后面怯怜怜地盯着陌生的雏田。
雏田有点不知所措:“我吓着它了吗?”
宁次摇摇头,“这只幼兽刚刚受了惊。抓走它们的是雷之国的忍者,用狐獴的抗毒性来作药物实验,这只幼兽目睹了其他狐獴家族成员的死,非常怕人。不久之前也非常怕我。”
“雷之国?他们用动物做实验!”雏田的瞳孔渐渐漫上一片红色的暖光,溢着颜彩,“那么,剩下的丢失的狐獴都已经……”她说不下去了。
“这是仅存的唯一一只狐獴了。本来还有一只,但我们到的时候那只狐獴的全身皮毛已被剥下,估计救不回来了,我们没有带上那一只。”
雏田的表情彻底低落下来,泪从眼中裂开的时候,她就着衣袖嘤嘤哭泣。宁次亲眼所见那一幕后,心底同是五味杂陈,他握了握雏田的双肩,哑声道:“保护剩下的狐獴吧。”
“嗯。”
宁次和雏田把狐獴幼兽归还给狐獴族群,小家伙一钻到雌兽怀里就再也不愿出来,同族狐獴一齐哀鸣,它们的颈子伸向苍穹,鸣声通达四野。被风吹破碎的云,就在此时,就在此处,如搅乱的杨花纷飞。
日向君逸悄悄地来到他们身后,沉默地听着这曲吊唁。
宁次察觉他的气息,转身,看到他颓唐的模样。
日向君逸耸耸肩,鼻腔带着酸意,“我和他们交手了,不很容易脱身。”
雏田顶着一双兔儿般的眼,回应他:“平安回来就好。”
宁次继而说:“我们想让这些狐獴搬到远些的地方,但是我们不会和它们交涉,还得借用你的能力。”
日向君逸这才把目光缓缓放到经受灭顶之灾的狐獴族群上,良久,轻声道:“交给我吧。”
宁次要和雏田回到宗室禀告任务,路上,雏田不解地问宁次:“为什么雷之国要那样做?”
“必然有个原因,但我还不知道。”
“难道只要有个原因,就可以伤害那些小动物吗?”
“我们不知道雷之国经历了什么,所以不能妄下论断。雏田大小姐,交给日向日足大人裁断吧。”
“我们就这么走了,那些狐獴还会遇到危险的。”
宁次拖住她的手,耐心劝慰道:“日向日足大人会有办法保护狐獴的,这其中还夹着日向族和雷之国的关系,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雏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宁次没有告诉雏田,就在他和日向君逸潜入雷之国寻找到狐獴幼兽的那间实验室,数只任人屠宰的狐獴肢体残破,弃置在手术台边,从它们身上取下的腺体被安置在瘟疫病人体内。实验室里充斥着人畜痛苦的呻吟,比那旷野里的狐獴哀鸣更酷烈折磨。
日向日足静静听完他们的报告,挥挥手,“下去吧,我知道了。”他的面色如腐蚀了的旧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