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东风》灵鸠

6、第 6 章

　　四人出了门，街上小贩比之前少了许多，但热闹的气氛不减。挂着贺词的灯笼沿着街道错落挂着，此时已经点上了蜡烛。

　　“你把他怎么了？”余明月看了看快步走在最前面的苏生桥，问若瑶。

　　“我可什么都没做，”若瑶耸耸肩，一本正经地胡诌，“或许是觉得我跟他八字不合。”

　　“就你会说。”余明月无奈。

　　若瑶权当没听见，小跑两步追上了苏生桥。

　　这死缠烂打的架势真是和余明月如出一辙，不愧是师兄妹。温酒想。

　　“今天多谢前辈了。”余明月靠过来，先感激了一通，随后不好意思道，“没想到阿瑶会提议一起去……前辈累了的话要不先回去休息？报酬我明天一定登门奉上。”

　　他今天出门特地换了件绛紫的衣服，收腰的款式更显得少年朝气。摇曳的烛光从灯笼里透出来，印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温酒忽然觉得他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不用。”

　　余明月正想着温酒走了后要怎么和若瑶他们解释，突然听得这句，愣了一下：“啊？”

　　温酒沉默片刻，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来都来了，顺路去看看。”

　　少年脸上绽开了惊喜的笑，他咳了一下，稳住自己沉稳的架子，只是声音还透着兴奋：“那我们走吧！”

　　温酒嘴角微微挑起个弧度，和少年一起跟上了前面的人。

　　若瑶说的不错，来参加满月宴的修士们有不少修为高深的，余明月一路走来，金丹元婴的不在少数，更别说在院中护卫的几位长老，虽看不出修为深浅，却让人不敢小觑。

　　宴席设在前院，前院地方开阔，此时已满满当当地摆上了桌椅，有不少修士已经落座。在主座上，宴席的主角——苏家的嫡系幺女苏娇余被母亲抱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着，十分可爱。

　　苏生桥进了苏家后就和他们分开，独自去了主院。下人此时都被派去了前院和东边侧院的厨房，主院中冷冷清清，他走进书房，弟弟苏顺明正翻看着近日的账本。

　　“顺明，父亲呢？”他问道。

　　“父亲前几日从密室里出来之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里谁也不见。”苏顺明抬头，叹了口气，“方才我让屈鸣去喊了，娇娇满月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着也该出来露个面吧。”

　　“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也不知又碰上什么麻烦了。”苏生桥揉揉眉心，“算了，不管他，我先去主持。你别光顾着看账，来赴宴的修士也有不少优秀的，你也得看着结交一二。”

　　“知道了知道了。”苏顺明摆摆手，随便敷衍了句又埋头看起了账本，“哥你去忙吧。”

　　苏生桥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弟弟也没什么办法，他换了身衣服回了前院，此时已差不多到了点，院中无一虚座。苏玉京还是不见踪影。

　　苏生桥吸了一口气，露出个微笑，主持起这场满月宴来。

　　若瑶抢了个座，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余明月盛了杯果酒，坐在了旁边，看着苏生桥在场中致辞。

　　“阿瑶，你觉得他怎么样？”余明月突然问道。

　　若瑶眨了眨眼，“你说苏生桥吗？他人挺好的。”

　　“……”余明月噎了一下，“我看他和那些魔修脱不了干系，你也别跟他走得太近了。”

　　“不会吧，”若瑶抬头看着站在人群中的苏生桥，“我觉得他做的事都没什么问题呀。”

　　余明月真想直接告诉她，后面他就会变成魔修，但末了还是忍住了。他纠结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反正他也不喜欢你，阿瑶，你别对他太上心了。”

　　“好啦好啦，”若瑶噗嗤一声笑了，“师兄我逗你的，反正我们只是路过来凑个热闹，我不会动心的。”

　　“这还差不多。”余明月终于放下心，虽然决定不再对若瑶抱有男女之情，但作为是兄妹，他不希望若瑶这一世又重蹈覆辙，被苏生桥伤了心。以若瑶的样貌和实力，大可找个更为优秀的作为道侣。

　　他拿了块糕点，递给若瑶：“这个还不错，你尝尝。”

　　温酒在他身后不远处，只有他一人时，他仿佛被抽去了生人的鲜活气。宴席上人们觥筹交错，笙歌曼舞，他站在树叶茂密的冷槐下，喝了口酒，眯眼看着。他身边似乎有风雪呼啸，偶有人路过他身侧，打了个哆嗦，又快步走远。

　　“家主！”

　　“家主来了！”

　　“我还以为苏玉京今天不打算出席了，没想到居然来了。”

　　“苏家家主看起来境界又精进不少，不愧是交州的第一大家族，要是让他眼熟我们，那我们家就发了。”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声，远远的能看见有一人在人群的簇拥下走到了主桌处。那人约莫三十多岁的样貌，穿着一身绣着繁复暗纹的交襟红袍，正是苏家的家主。

　　“父亲？”苏生桥看见他，面上一喜，忙迎了上去。

　　苏玉京却自顾自走着路，完全没听见似的。他似乎很疲惫，被下人扶着走的十分缓慢。

　　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苏生桥心里一跳，不好的预感沉甸甸地压下来。

　　“诸位。”苏玉京走到主桌，开口道。

　　他声音嘶哑，宴席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很多人都知道，数百年前，震惊大陆的魔修童乡被放逐哀玉山。但没有人知道，他从那里面活着出来了，并且来到了交州。”

　　他要将秘境广而告之？余明月有些疑惑，苏家不是一直藏着这秘密吗，怎么这会又选择公开了？

　　“童乡当时到交州已经命不久矣。所以，他在死之前造了一个秘境，把他的毕生绝学和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放了进去。”

　　院中的人们面面相觑，人群中一阵骚动。苏生桥心里的不安越发加重。

　　“没错，如你们所想，这个秘境就在交州，就在你们脚下！”

　　苏玉京抬起双手，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声音越发高昂起来：“今夜就是秘境现世之时，诸位于我一同见证吧！”

　　“你不是我父亲，你是谁？！”苏生桥大步上前，把人一把扯了过来。

　　苏玉京嗬嗬笑了起来，嘶哑的声音中难掩恶意：“苏大少爷，你不该先关心你爹的死活吗？”

　　随着话音落下，苏玉京双眼一闭，整个人霎时软倒了下去。苏生桥忙搀扶住他，却发现怀里的身躯冰冷僵硬，显然早已死去多时。

　　院子里不知何时起了雾，人们惊恐的发现自己体内的灵气竟在飞速流失。

　　“怎么回事？！”

　　“有东西在吞噬我的灵力！”

　　慌乱之下，人们试图离开此处，院门却不知何时被人布了束缚阵法，将所有人都困在了一起。

　　“都别走啊。”一道清亮的声音自院墙上传来，一个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他摇着一柄骨扇，容貌妖冶，正是鸿洲。

　　“想开秘境，还需要各位助我一臂之力呢。”鸿洲笑着道。

　　“是你杀的我父亲！”苏生桥目眦欲裂，他紧紧抱着苏生桥的尸身，指尖用力到泛白。

　　“哎呀呀，谁让你爹死活不肯说秘境的位置，那我只好用点手段——”鸿洲扇着扇子做无辜状。

　　他话音未落，一道剑光便破开夜空，径直朝他劈了过去。

　　鸿洲眸色一冷，轻飘飘地躲开，旋即掏出了个铃铛，“噬灵阵已起，你们别白费功夫了，乖乖把灵气都交出来。今天我心情好，不想杀人。”

　　铃铛叮铃铃地响着，院子里听到的人无一不面露痛苦之色。若瑶反应最为激烈，方才正是她，顶着飞速流逝的灵气强行出了一剑，此时铃声一响，她整个人身形一晃，若不是余明月反应快一把扶住，她已经摔倒在地。

　　“没事吧？”余明月只觉得脑子里像针扎一般疼，他扶着额，问道。

　　“没事。”若瑶摇摇头，直起身，又看向了那边的鸿洲。

　　不知是不是错觉，余明月总觉得她眼中满是杀意，整个人像是即将出鞘的利剑。

　　温酒对摄魂夺魄的铃声没什么反应。他发了半天的呆，鸿洲的一连串动作总算是让他起了点兴趣。温酒任凭噬灵阵吞噬着他身上的灵气，他神识展开，霎时间将整个锦城收于眼下。

　　不得不说，鸿洲确实有点脑子，噬灵阵这种夺取灵气加强自身的阵法，用在苏家正好合适。这阵不分敌我，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都得被抽两口灵气再走。为了开秘境，这阵法还特地做了改造，现下整个锦城的灵气都被强行拧成了一股，持续轰击着某处山坳上覆着的禁制。

　　这倒是个法子，他想，就是动静太大了点。

　　禁制没有支撑多久，只听一声脆响，它轰然破碎，被潜藏了几百年的秘境终于重见天日。

　　“前辈？”确定了若瑶暂时没有大碍，余明月一回头，却发现温酒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迹。他心里一紧，四处张望着寻找，但温酒就像凭空消失了般。

　　“前辈——”他又喊了声。

　　但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在铃声的影响下，他只觉得头脑越发晕眩，很快便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