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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欢迎光临有家 ...

  •   4.

      一行人吃饱喝足,陈芯告诉涂蓓蓓她也要回宿舍去拿点东西,她们这学期课不多,陈芯更从跟谢初酒谈恋爱以后就在酒吧附近随便租了个房子,美其名曰提前体验柴米油盐酱醋茶,连学校都没回过几次。

      涂蓓蓓脑子里只剩下了困,坐上后座感觉眼皮比之前厚了好几层,眨眼都费劲,实在没工夫在陈芯车上陪聊陪笑,耳机塞耳朵里点开随机播放,靠着车窗玻璃就闭眼了。

      这一闭眼就直接闭到宿舍楼下,陈芯晃她腿晃了半天她才醒过来。

      她们宿舍在顶楼6楼,学校学风不咋地,晚上12点锁门之前雄性生物也可以随时上去,但谢初酒嫌麻烦累得慌,就坐在车里等陈芯自个上楼去拿。

      涂蓓蓓下车离开暖气就狠打了个哆嗦,客气地跟谢初酒告了别,然后跟陈芯一起进大门爬楼梯。

      宿舍6人间,其他人这个学期早就回家相亲的相亲,退学的退学,在直播公司直播的直播,还有只在开学报名时过来交了个钱报个道,后面就再也没见人来上过课的。

      现在又除开搬出去自建炉灶的陈芯,目前就只剩她一个人在寝室干瞪眼了。

      陈芯跑前面掏钥匙,涂蓓蓓缩着脖子大跨步跟上她:“别急别急别急做好准备......”

      插钥匙进锁孔,风化生锈的老式防盗门沉重地“吱”一声,被妖风猛地撞开,磕到门背后的铁床栏再反弹,寂静的整层楼里全是回声。

      6人寝,空间不大,可环境还行,有空调风扇阳台和独立厕所,除了两个上床下桌其余都是上床下铺,柜子和抽屉是单独做的一个铁柜,陈芯睡上床下桌的其中一张上铺,还有些东西没来得及搬,就放在她自己的空床上,剩下的地方全是涂蓓蓓的东西。

      “你他妈懒成蛇了吧!”陈芯看着惨不忍睹的宿舍,完全没地方下脚。

      倒地上的画板,结蜘蛛网的画架,在颜料盘里不知道放了多少年已经干掉的颜料,上面还沾着一层灰;洗笔筒里还有半桶泥水没倒,一个椅子倒在路中央;鞋子看得出来进屋就是随地乱甩一气,东歪西倒没一双整齐码好的;6人桌桌面和6个格子里放满了书本,有几本书落在了凳子上和地上,还有些放斜了,在格子里伸脖子跃跃欲试也想掉下去的;洗脸盆里面堆着一堆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放在饮水机空了的矿泉水桶上;不知道干净还是不干净的衣服没放衣柜,直接在床边挂满了;阳台门没关,导致台风刮下一地掉落的墙皮飞进宿舍,地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白色。

      陈芯每一次做好的心理准备,都会被涂蓓蓓每一次新的超越震撼到不知所措。

      “睡醒一定收。”涂蓓蓓斩钉截铁。

      陈芯开始国骂。

      国骂差不多10分钟骂累了,见涂蓓蓓早就钻进自己下铺的蚊帐用被子捂住脑袋不吭声,也可能是怕在这种环境里面自己再多待下去几分钟就会得肺气肿,陈芯拿了东西就跑了。

      涂蓓蓓等她走了才爬起来,在桌子面前找水卡准备刷热水洗澡,翻半天发现卡夹在英语书里面,拔出来放一旁准备拿毛巾,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提醒她是涂茜。

      今天周二,大早上涂茜不上班,打她电话来battle?

      “说。”她还是接了。

      “转了你一笔钱进卡里,上次miu miu分期那笔,拿去还一下。”涂茜示意她。

      涂蓓蓓拿出洗发水:“哦。”

      她开了免提,把手机丢床上,自顾自地打开柜子找干净衣服换洗。

      涂茜可能刚开完每天早上公司的固定例会,这个时候比较清闲方便她摸鱼,她会躲在安全通道里左一口万宝路右一口星爸爸。

      每次想到这幅画面,涂蓓蓓就想上微博向涂茜那家被她骗的可怜公司实名举报,举报涂茜虚伪,天天摸鱼划水,欠几屁股债还是成天照样三杯星爸爸,早中晚固定时间雷打不动,精心挑选不同口味价格,然后和同事拍照争C位,一骂她没钱硬装,就说要打好关系不容易,不能输人输阵。

      除了虚伪摸鱼,她还要举报涂茜个人作风不正,是个凤凰女,吃百家饭长大,结果考上大学后再也没回过老家,还偷拿公司公共资源,大到塑料凳,小到茶歇润喉糖零食咖啡卷纸,只有想拿没有不敢拿的。

      涂茜在电话里讲:“你辅导员昨天给我来电话了。”

      涂蓓蓓完全不惊讶:“钱。”

      涂茜在电话里“啊”了一声。

      “啊什么,给钱啊,有钱买包包喝星爸爸,没钱补逾期学费。”涂蓓蓓叠着衣服对她讲,有点遗憾本次通话使用了长句,居然没有直接嗯啊哦的结束对话。

      涂茜似乎在想一个推脱掉自己不给钱罪名的新的理由,她说了句“等我一下”便欲言又止,制造假象让涂蓓蓓觉得她真在想办法。

      “挂了。”涂蓓蓓拿起手机。

      “你再拿奖学金垫一下,下个月我把钱补给你。”涂茜连忙说。

      “用完了。”涂蓓蓓告诉她。

      “......用完了?!”涂茜在电话里头火了,不可置信地复述一遍,“用完了?”

      “啊,是,用完了。”涂蓓蓓靠着柜子答,“把去年的助学贷款还清了。”

      “是吗,”涂茜松一口气,方才的火刷一下消了,然后想起什么,“那今年的助学贷款你看......”

      “助学金没了,”涂蓓蓓平常的语气强行逼迫涂茜止住声音,“还了这学期一部分学费,她既然打电话找上你,就说明,我是真没钱了。”

      涂茜火刷一下又冒起来了。

      “你打工兼职挣的钱呢?不来上海都是用在外面胡天胡地花了?我每个月都给你按时打生活费,你怎么就不知道节俭?一点一滴也可以攒起来去还......”

      “涂茜,”涂蓓蓓忍不住打断她,“不要颠倒黑白。”

      不提之前,这学期连续两个月没打生活费,这确实按时——按时不打。

      国际惯例没钱就装死,给她打电话发消息一概不回,自己打工挣的钱既要管吃喝,又要管欠下的无数笔债,每次钱没揣热,涂蓓蓓就存卡里直接拿去提前还了,吃不起饭的时候就回宿舍灌一肚子水然后赶紧上床闭眼睡觉,当减肥,睡着了就不饿了。

      她懒得再提这些屁事,反正后者也只会叫她别读了滚出学校去上班,把她努力做的一切,当成一个没声音,不影响自己丢人的屁,随便放了。

      果然,涂茜被她踩了尾巴,在手机里狂吼:“你读个鸟蛋学校读出优越感了是不是?老子早就说了,没考上本科你就不要给我读了,你非要浪费钱读你妈大专,早几年要是出来挣钱,会成现在这样嘛!”

      “我不管,我这个月也没钱了!还了钱,又搬了家......”她说到这儿噤声了。

      涂蓓蓓原本倚在柜子上晃脚的动作止住了,然后,她站直了身体。

      “又搬家?”

      涂茜在上海工作七年,这已经是她在上海搬的第20次家。

      涂蓓蓓咬紧牙关,都他妈跟她的岁数一模一样了!

      “......不知道是谁他妈暴露的我现在的住址,一群人围在门口不走,总是来砸门。”涂茜眼看瞒不住,打起坦白牌。

      涂蓓蓓皱眉,这次搬家恐怕又不止砸门这一项,砸门涂茜太过于熟悉了,在家的话就装死,不在家时更是乐得自在,她估计这个理由都是涂茜转了半天脑筋才敢说出来给她听的。

      “与我无关,别沾惹到我,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涂蓓蓓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眼底闪过一道愤怒的光芒,握着手机的掌心泛汗,渐渐发白的指节用力扣着机身,语气泄露着一丝颤抖,“学费我自己想办法,我不会回上海找你,你也别跟我联系,再有以前那种一群人找到学校把我抓过去问话的情况发生,你好自为之。”

      她挂断电话,通话戛然而止。

      然后对着柜子,狠狠踢了一脚。

      .

      观察期一过,五小姐就闹着要出院。

      “坐飞机吧,飞机快点儿,你们年轻人还能去过个圣诞节。”五小姐坐在轮椅上,对着楼上说。

      “心真大,六七十的人带着伤还想坐飞机,不怕伤口崩啊。”衡柠提着箱子从楼上下来。

      “飞机不是比开车快吗!高铁也行啊!开什么车,炫富啊!”老太太拍轮椅。

      衡柠打开箱子又往里边丢了几包辣条,在客厅中央走来走去:“机场和车站临近年底人山人海,万一冲撞了您别人年还过不过了?还有,您小点声儿,再闹下去小心衡远不让您回去了。”

      “他敢!”五小姐怒吼。

      “衡远!美女说她不想走了!”衡柠高喊。

      “以它无毒!衡柠!你这死孩子!”五小姐朝衡柠扔枕头。

      衡远站在三楼阳台上俯瞰着底下的闹剧等电梯上来,电梯铃响起,他推着箱子走进去,按了一楼。

      衡柠抱着枕头站在沙发背后耀武扬威,见他从电梯里走出来,赶紧告状:“我做了工作啊,她还是不满意。”

      “早回晚回不都得回么?”衡远看着五小姐。

      “我岁数大了,不想坐那么久的车。”五小姐不高兴。

      “医生不让你坐飞机,”衡远拿出手机,在五小姐出声前提前说,“高铁也不行,两个节挨着基本上都在周末,你自己看,票都卖完了,连无座都抢不到了。”他把手机递给五小姐。

      “你不是有直升机?”老太太把手机推回去,“网上人家都说你天天直升机飞来飞去!”

      “那不回去了,我也不休假了,马上回北京,您跟网上那些人过节一起跨年吧。”衡远摆烂摊手。

      五小姐扯了张抽纸举白旗:“我投降,我宣布撤回。”

      衡柠人都快笑傻了,躺在沙发上碎碎念:“亏啊,实在太亏,买那直升飞机就飞过一次,等了好久航道那边才发话让他通行,还专门叫了个考了执照的师傅过来开,后来觉得麻烦挂平台想转手,结果居然被传成没事都在天上炫富到处飞......”

      “找死是吧。”衡远冷看着衡柠。

      “又不是我让你买的!话都不让说了是吧!”衡柠嚷嚷,“到现在没卖出去又不是我的错,谁会当这冤大头!”

      “不许打架!”五小姐再次拍轮椅。

      “爷叔已经把车开出来了,我推您出去先上车。”衡远为五小姐戴好帽子。

      衡柠从沙发上跳起来:“我靠我忘了喂狗和猫!”

      五小姐赶忙叫住他:“要你想起,小咪早就饿死啦!我和你哥哥都喂过啦!你现在去要撑死他们啊!”

      “那敢情好,省得我到处跑了。”衡柠挤开衡远,自己将五小姐推到门口,乖乖把门拉开。

      外面阿姨候在门口接应轮椅,将五小姐推下台阶,衡柠跟在后边。

      衡远走在最后,拉出箱子关上门,叫衡柠:“衡柠。”

      衡柠听到衡远在背后叫他,他转过头:“叫爸爸干吗?”

      随即一抹黑冲袭他的视线,衡远捂住他双眼,再对着他肚子快准狠地给了一拳,胳膊箍住他,揉乱了他吹了半天的头发,一套结束弄完就跑。

      “衡远我操你大爷!”衡柠左手捂肚右手捂头,靠着柱子大骂。

      .

      涂蓓蓓非常感谢涂茜,让她在陈芯给她办20岁大寿的前几天,又得继续开始她的打工日常。

      早上食堂收银员,然后赶着迟到的坎儿进教室听课;中午早退半小时吃员工饭,黄焖鸡外卖员;下午有课就课后到学长奶茶店调奶茶收钱做店员;大二晚上没自习,馄饨店洗碗员。

      包吃,她就啥都无所谓了,一天三份工,安排的明明白白,几天也能挣点洗澡的热水费和宿舍的电费以及手机话费啥的,还有余。

      等到周日当天,早上食堂不开门不用她去收钱,好不容易休息日不用起个大早,她在床上睡得正香,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十点过专业课老师给她来电话,问她上次上课早退,罚她的20张速写在哪里,画了还是没画。

      涂蓓蓓趴在床上淡定自若,回想了半天,最后一本正经地答:“没画。”

      “没画可以,我今天在学校加班,你是去操场跑个20圈还是我这边期末成绩直接给你打不及格。”老师将问题丢给她。

      ......搞了半天加班的愤懑转移到她身上来了。

      涂蓓蓓立即从床上坐起来:“我跑。”

      电话终了。

      挂科补考要交30块钱,还拿不到今年的奖学金评选资格。于是她下了床,扶着打工累瘫的腰,洗漱完下楼,买个包子边吃边散步到操场,科任老师正站在大操场入口等着她,见她走过来了,说了句“不许偷懒”,就钻进操场体育楼里躲风去了。

      她开始跑,这时候雾散了,天空中飘起了雪,这是下半年入冬以来的第三场雪了。

      走走跑跑了8圈,科任老师从楼里面跑出来叫住她,说天太冷了,让她别跑了,改画30张速写,下周五之前必须交。

      老师开着车走了,她坐在塑胶跑道上缓了半个小时,才揉着腿瑟瑟发抖地挪回宿舍。走个操场到宿舍来回又爬个6楼,腿软的不成样,她赶紧去厕所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以后,就带着小画板,上床画画。

      下午要赶着坐公交去NG,所以把奶茶店的兼职她给推了;圆柱体正方体长方体水果瓶子人物花,涂蓓蓓能敷衍的都敷衍完了,还剩10来张。她这时候突发奇想来了兴趣,披着羽绒服下床搞颜料,喷漆,换了块大画板夹在画架上。

      涂蓓蓓坐在椅子上,将背景打好,细笔开始描线,描完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只趴在草垛上的兔子。

      额头两边的碎发长了点,有点挡眼睛,她因为上课和兼职还没时间自己用剪刀修一修,于是画画时戴了一根粉色的绒毛兔子耳朵发箍,两只耳朵长长的,似乎就要脱离发箍,冲到天花板上去蹦蹦跳跳地逃走;涂蓓蓓把散碎的发丝往耳朵后面别了别,看着脚边一堆涂鸦用的喷漆,想着面前这只可爱的兔子应该喷成什么颜色。

      这是她学画画以来不知道画的第多少只兔子,她喜欢兔子。

      最后还是没下手喷漆,因为她饿了,烧水泡了包泡面几口咽了,然后回到床上定了一个3点40起床的闹铃,继续睡觉。

      她这一觉做了好多梦,但睡得很踏实,她还梦见了她的爸爸,抱着一胳膊的兔子举起给她看,兔子有蓝色,有粉色,有黄色,花花绿绿的,在她爸爸手臂上攀爬,咬着她爸爸的袖子。

      闹钟响了后她关掉,睁眼醒来摸到自己嘴角边挂着干掉的口水,下床去洗脸,然后回到座位上,把面前的书推开,露出挂在格子上的10来根发箍。

      10几根发箍,款式不同颜色也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它们都有兔子。

      选择困难症复发,她到最后也没宠幸这些兔子发箍,只是披着头发,简单别了个兔子发夹,再换身干净衣服,背着休闲的带着兔子图案的黑色帆布包,穿上鞋下楼去商业街买烧烤。

      烧烤店4点就开火了,她进去点了些陈芯爱吃的,又勾选了几个特色菜,提醒老板不要加葱多放辣,付完钱提着打包好的烧烤走到学校门口去等公交。

      上公交时刚好5点,天就快黑了,她给陈芯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刚出发,然后带上耳机听歌。

      雪从早上下到现在还未停,地上铺了张薄薄的白色地毯,学校到NG中途需要转辆车,德高显示从出发点到目的地一共需要一小时50分钟,涂蓓蓓将近7点钟下车到福州路路口时,天已经黑透了。

      在车上她一直没喝水,看到公交站旁边有家“有家”,就掀开隔风帘,钻了进去。

      店里温暖如春,人却挺少,可能这时候比较早,还没到福州路真正群魔乱舞的时候,除了她和一个在清理货柜的店员,就只有一个男人。

      她本来没注意到他,以为店里就她和店员,但店员开口喊了句“欢迎光临有家”,站在饮料橱窗外的男人闻声回过头,朝她看了一眼,随后又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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