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五六》偷偷变圆

4、草莓格格

　　下飞机后，沈川直接打车去周莉给他的餐吧的地址，中间李昀发消息问他去哪儿了，他回有事出去了。

　　在餐吧里又坐了半个钟，周莉才姗姗来迟，她面皮是薄薄的白，保养的很好，头发挽在脑后，脖颈修长，神情冷淡。

　　周莉一坐下就开门见山：“沈川，你想出国留学吗？”

　　是问句，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不想。”沈川也简短地答道。

　　周莉没有理会沈川的回答，自顾自地说：“最好今年就出去，你不用担心生活的问题，从信托里拿钱就行。”

　　她顿了顿，接着说：“出去后就再也不要回国了。”

　　“我不想去。”沈川重复。

　　周莉沉默了半晌后说：“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在钱的方面不会亏待你，但你也要明白——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轻柔且强势。

　　沈川的喉结轻微动了动，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逼着他低头，他用了很多很多力气来抵抗。

　　沈川声音干涩：“没什么好考虑的。”

　　他不走，难道周莉还能把他绑走吗。

　　周莉自然也不会使这种手段，沈川像一头拼死挣扎的小兽，紧绷着全身力气与她对峙，可她不需要如此用力，她比沈川从容的多，有的是方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甚至微微一笑，“我的话说完了，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了。”

　　她拿上包起身，如同来时那样步态平稳优雅地走出了餐吧。

　　沈川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

　　他从北城眼巴巴地飞过来，就为了听她说这几句话，他甚至没办法拒绝。

　　因为他和吕丽珍的生活就靠着周莉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那一点接济着，就是这么可笑，周莉就像古代的大房，吕丽珍和他是小妾与庶子，仰人鼻息。

　　就算这样，周莉还是想把他撵出国，流放到北城不算远，要到欧洲，到美国，再也不回来，她恐怕才能放下心来。

　　缓了一会儿后，沈川拿起手机查看当天的机票，只有晚上十一点的航班可以买了。

　　他在南城的街上游荡着，发现很多地方都变了样，好多店铺换了，绿化也不一样，他没太仔细看就能发现如此明显的变化。

　　然后他觉得实在没什么事做，就打车去了机场。

　　在候机大厅坐着看了一晚上飞机起落，沈川觉得无聊，拿起手机想给李昀发个信息。

　　点开对话框，上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一天晚上，他突然又按灭了手机屏幕。

　　李昀一整天都没找他，他心里莫名有些怨气，不想先主动给李昀发消息。

　　时间快到了十一点，沈川排队登机，在座位坐下后，一条李昀的消息蹦了出来，沈川只觉得心突地跳了一下，点开。

　　“你在哪儿？怎么还没回寝室。”

　　沈川回他：“在飞机上。”

　　“？”

　　“在南城机场，马上回去。”

　　沈川说完后就关机把手机揣到了兜里，他偏头看向舷窗外，飞机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离开地面，外面越来越黑，空气稀薄。

　　沈川闭上了眼。

　　在北城落地后已经是凌晨四点。

　　虽然已经是温暖的春天，但半夜的空气还是凉的超过沈川的想象，他打开手机，没有消息。

　　随着人流下了飞机，刚出闸口，沈川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李昀在不远处站着看向他。凌晨四点的大厅灯火通明，人也不少但很安静，一切声音包括人们交谈的声音都像白噪音一样，模糊成一片的背景，因为灯光太亮，白色的灯光刺的晃眼。

　　“李昀。”沈川站在那里看向对方，叫他，“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

　　沈川慢慢走过去，走到对方面前停下：“你…来接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不会自己回去。”

　　李昀打量了下“身无长物”的沈川，只说“走吧”，然后沈川跟着他一起往出租车上车点走，李昀边走边说：“打游戏打到两点，想着你三点多就该到了，正好出门来机场。”

　　现在人不多，他们很快就上了车。

　　上车后沈川才发现李昀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随口问：“这是什么？”

　　“哦，给你买的。”李昀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草莓格格蛋糕。

　　沈川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不客气地拿起蛋糕就吃，车子已经开到了高架桥上，李昀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偏头看向窗外，一盏盏路灯飞速向后掠过，远处黑漆漆一片。

　　沈川边吃边说：“我家的情况很复杂。”

　　李昀转过头，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我爸爸有不止一个女人。”

　　沈川说着，敏锐地注意到前面的司机似乎都竖起了耳朵，期待着接下来的八卦。

　　不过他也不在乎被司机听到：“周莉是沈定国的原配，后来我妈插足生下了我，可她在沈家还没得意几年，就被赶了出去，现在靠着沈定国给的一套房子还有周莉给的生活费活着。”

　　沈川自嘲地一笑：“我就是传说中的，私生子。”

　　“我来到北城上大学，不如说是被发配过来的，可这样还不够，昨天周莉打电话叫我回去，要把我送出国——以后就在国外待着，再也不用回来了。”

　　李昀开口：“你答应了？”

　　“没有，我不想去。”

　　黑暗中，沈川和李昀的手都自然地垂在身侧，之间只有几乎一厘米不到的距离，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沈川感觉到李昀的指尖动了动，不是错觉。

　　沈川不说话了，拿起小蛋糕吃，他吃东西小口小口的，很慢，吃完后，沈川闭上眼：“我怕死在外面。”

　　他说的是实话，他真的怕死在外面，怕周莉对他下手，虽然活着也就那样，但人本能还是怕死的。

　　“不会。”李昀说。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沈川像是小憩了一会儿，其实一点困意也没有，和李昀说了这么多，把不堪的一面坦露给他，沈川心里已经在后悔了。

　　人的大脑在半夜就是容易不清醒，容易冲动，做出一些很魔幻或者破罐破摔的事。

　　“你……”沈川试探着问，“你会不会讨厌我？”

　　等待回答的那两秒无比漫长，等的沈川心里越来越忐忑，这一天他本来心口就一直沉甸甸的像压着什么似的，这下更是有种酸涩的窒息感袭来。

　　“这不是你的错。”李昀终于开口，接着他又说，“有人因为这个讨厌你吗？我看大家都挺喜欢你的。”

　　沈川松了口气。他们搭在座椅上的指尖的距离似乎已经无限近了，近到沈川觉得那根手指有股酥麻的痒意。

　　其实他从来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外界评价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但是对李昀，他不确定。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打了个哈欠，即使这样心事重重，他终于还是困了，眼底也因为打哈欠漫上一层泪意，他闭了闭眼，睫毛变得湿漉漉的，随着外面晃过的路灯明灭着。

　　李昀再没说过话，始终沉默着，他只是在担心沈川，沈川吃剩的蛋糕盒子扔回袋子里，李昀自然地拿起来，下车后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学校主干道上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路边两排高大的杨树安静地伫立着，他们走在路灯下，影子缩短又拉长，像是在有节奏地晃荡着，像时钟。

　　沈川的手机振动了下，是刘雨桐发来的信息。

　　刘雨桐：“李昀拒绝我了。”

　　“他说他以后要回江州，我是北城本地独生女，不可能跟他回去的，我们没有未来。”

　　“这是借口吗？还是他真的是不得已，基于现实的考虑，其实是对我有感觉的？”

　　沈川突然有些同情她了，同时还有愧疚像河流一样冲过心底，他怂恿刘雨桐和李昀表白，是因为他知道李昀大概率会拒绝。

　　“谁大半夜找你？”李昀突然开口。

　　车外的空气流动了起来，气氛似乎也已经恢复如常。

　　刘雨桐那边又发：“你要不帮我旁敲侧击地问一下？”

　　沈川回：“好。”

　　刘雨桐：“你醒这么早？？”

　　“谁找你呢？”李昀又问。

　　“刘雨桐呗，李昀，你喜欢她吗？”

　　这是沈川第一次如此直白认真地问这个问题，李昀愣了愣：“怎么可能。”

　　沈川：“你要是对她一点好感都没有，根本不会搭理她。”

　　李昀继续否认：“就是朋友而已。”诚恳认真地让人不得不相信他。

　　“因为她以后不可能跟你回江州？”

　　李昀看起来兴致恹恹的样子：“有一部分这个原因，能聊点别的吗？”

　　沈川：“她让我问的。”

　　李昀：“她让你问你就问。”

　　沈川突然火了：“你要么就干干脆脆拒绝别人，别给人留希望，她会一直来烦我还不是因为你……”

　　“我拒绝了。”李昀打断他。

　　沈川：“但你的理由还是给她希望了啊，如果她愿意和你一起回江州呢？是不是还有希望？”

　　李昀：“我这不是委婉一点，那要我怎么说，对一个女生说我不喜欢你，没看上你，别来烦我了？”

　　沈川：“为什么不能这么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李昀深吸一口气：“好，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他说着就拿起手机飞快地拨通了电话，过了很久，对方应该是下床溜出寝室后才接起来。

　　“喂。”李昀的声音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之前可能是我没和你说清楚，对不起…你以后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了，我们没可能。”

　　“对，没感觉，以后也没可能。”

　　然后李昀放下了电话。

　　“她挂了？”沈川问。

　　“嗯。”

　　“她说什么了？”

　　李昀停了一下，说：“她骂我。”

　　李昀的表情和反应突然让沈川觉得有点好笑，他确实笑了出来，评价道：“活该。”

　　“是啊。”李昀懒洋洋地说，“我活该半夜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