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暮色》高低整上

19、姜云来的信 19

　　给未来的朋友：
　　天气愈发炎热，期末考试也逐渐进入倒计时，我每晚复习的时间开始变长，算是进入了考前冲刺阶段。
　　和朋友们的交流也变少了，大家都在忙期末，大多是怕成绩出来挨揍，比如孟平和唐小朝。
　　方向和沈乐乐谈了恋爱，既要约会又不能耽误学习，于是两个人更忙了。
　　林有川似乎没这些烦恼，然而处于这种氛围中，也对考试上了点心。
　　姜云去已经考完试，每天顶着烈日走街串巷，我妈直说姜云去要是生在她们那个年代，是个卖冰棍的好材料。
　　这日还没到吃饭的时间，他早早地蹬着自行车回来了。
　　我妈奇道：“嘿，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痛快？”
　　“妈！”姜云去在院子里大喊，“我捡了个小孩儿！”
　　我和我妈连忙冲了出去，看见大泥猴儿自行车后座上坐了个小泥猴儿。
　　那小孩儿扎着两条羊角辫，蝴蝶结都看不出来色儿了，咬着手指巴巴地看我们。
　　我妈看着姜云去满脸的泥，鸡毛掸子起了落，落了起，最后拎着姜云去丢到了院子一角，闭了闭眼压着气嘱咐我：“你先给小孩洗个澡。”
　　姜云去的嚎叫随之而来，小孩担心地瞅了一眼，又对我甜甜地笑：“姐姐！”
　　我看她有点眼熟，等帮她洗干净脸，终于反应过来——我曾与她有一面之缘。
　　这是林有川的妹妹，那个躲在林妈妈身后的害羞小孩儿。
　　“哥！找……哥哥！”她用漏风的牙蹦出几个字儿。
　　“你妹妹在我手里！”我赶紧给林有川打了个电话，下意识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林有川电话接得很快，很快地反应过来：“我和我妈联系一下，这就过去。”
　　我抱着洗得白白嫩嫩的小孩出去，问姜云去怎么捡到的她。
　　“我在南山湖抓鱼，”姜云去被妈妈追得满院子跑，呲牙咧嘴地回我，“在旁边林子里看见她的！”
　　他停下来想了想，补充道：“她绊了一下，趴在地上，哭得可惨了。”
　　我妈趁机抓住他，一顿鸡毛掸子伺候：“你还敢去湖里抓鱼！掉进去怎么办！”
　　拜林有川所赐，我还真掉进去过……
　　姜云去那活蹦乱跳的样子一看就没事儿。南山湖不深，他常呼朋引伴去，又皮糙肉厚，跟野猪似的。
　　林子里虽然没什么野兽，对林妹妹这么小的小孩儿来说，还是很危险的。我有点后怕，又检查了一遍，幸好她身上没什么伤。
　　唐小朝扒着他家的窗户看姜云去的热闹，时不时煽风点火：“阿姨加把劲儿！他还有力气朝我做鬼脸！”
　　“小朝哥！”姜云去气得脸都红了，大喊：“你以后别想和我说话了！”
　　“我怎么感觉……姜云去捡这小孩儿和林有川有点像？”唐小朝扯了个鬼脸，饶有兴致地打量小孩儿。
　　这可怕的直觉。
　　我想了想，决定刺激他一下：“英语最后一模块单词全都背完了？”
　　唐小朝闻言悻悻地把脑袋缩了回去，开始翻英语书背单词了。
　　小女孩抱着我的脖子眼泪汪汪：“别打，打小，哥哥了。”
　　我妈听罢停手，捏着小女孩胖乎乎的胳膊腿看了一番，轻声问：“告诉阿姨，有没有哪里疼呀？”
　　小女孩含着眼泪摇头，又喊哥哥。
　　“你哥哥马上来了。”我轻声安抚她。
　　“找到家长了？”我妈问。
　　“她哥哥是我同学，”小孩儿还挺沉，我换了个胳膊抱她，点头道，“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地，林有川就出现在我家门前。他满头是汗地接过小孩，向我们郑重道了谢。
　　“别客气，”我妈说，“该说感谢的人是我儿子，这小娃娃还让他少挨一顿打。”
　　小女孩一见林有川就很高兴，奶呼呼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林有川一顿，微微迟疑地看向她，似乎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
　　“林哥，这是你妹妹？”姜云去虎目含泪，点头称是，“我该感谢她！”
　　他想想不对，觉得自己好像被妈妈cpu了：“可是是我把她捡回来的啊？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她该感谢我！”
　　“看看你这身泥，不是捡她造成的吧？”我妈把他拎到一边开始算账：“你去湖里抓鱼也不是因为她吧？”
　　姜云去说不出话来。
　　我总结道：“没捡她你也得挨打。”
　　“我带她去我妈那儿，”林有川看着角落里一脸茫然的姜云去，目光很快又转向我，隐约笑了下，“改天再来道谢。”
　　我想说点什么，没说出口，就这样看着他逐渐走远。
　　“哎！还真是啊！”唐小朝再次从窗口伸出脑袋。
　　“唐小朝，”我抬头望他，“你托我给阿姨做的毛线包织好了。”
　　他双手合十，虔诚地对我说：“等等我，马上下楼。”
　　“不用，”姜云去抹了把眼泪鼻涕，从后院掏出个尾端镶钩的长竹竿，“姐姐，拿出来挂上，我给小朝哥递上去。”
　　姜云去动作很快，唐小朝呆愣地望着戳到他面前的竹竿，不知道说什么好。
　　竹竿很长很长，姜云去一身蛮劲儿，也不嫌累，挑衅般地仰头看他，俩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
　　“你胳膊不酸啊？”唐小朝先绷不住乐了，摘下包拿着冲我晃了晃，“欠你一个人情，放假带你去海边玩啊！”
　　“没事儿，举手之劳。”我笑了笑。
　　今天唐小朝父母不在家，我妈叫他过来吃晚饭。
　　姜云去还在和唐小朝闹矛盾，并不想理他，我摸摸他的脑袋，他自己跑到一边玩去儿了。
　　唐小朝和我并肩坐在一起，看着挖蚂蚁的姜云去跟我开玩笑：“你怎么都不帮我俩缓和关系啊？”
　　“那是你们俩的事情啊，”我说，“我不能替他做主。”
　　再说了，姜云去不记仇，情绪来得快去得快，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估计一会儿就忘了。
　　唐小朝摘下眼镜低头擦了擦，他睫毛很长，在脸上投下很浓的一小片阴影。
　　他侧头看我，眼神没有焦距，然而还是明亮专注的。
　　“说真的呢，”他说，“有时间一起去看看海？”
　　“哪片海？”我问。
　　向前市是个好地方，两面环海，还是不同的海域。南侧的海被叫做蓝眼泪，就像星星落在了海里，可惜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看过。
　　“你想去哪片就去哪片，”唐小朝说，“不限于向前市。”
　　“那我要想想，”我站起身来喊姜云去，“吃饭啦！”
　　唐小朝诚恳地向姜云去道歉示好，姜云去挖完蚂蚁窝就忘了这件事情，和他亲热地勾肩搭背互相夹菜。
　　“那小姑娘怎么样啦？小孩子啊，得看紧，太危险了。”
　　饭桌上我妈又提起姜云去捡孩子的事情，还在忧心林有川的妹妹。
　　我和林有川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三点四十分，我问他进展如何，他没有回复。
　　“没消息，可能在忙呢。”我说。
　　“我听你同学那意思，”我妈按住不老实的姜云去，给唐小朝夹了一筷子肉，“他不和他妈妈住一起？”
　　这事儿算不上秘密，林有川的朋友都知道。我看了眼唐小朝，点点头：“他自己一个人住。”
　　我妈嚼着饭若有所思，没再多说。
　　“我知道！林哥家里没有管来管去的大人！”姜云去举着筷子摇晃双手，在挨打的边缘反复试探：“我想和林哥一起住！”
　　“吃你的饭！”我妈一巴掌甩姜云去背上，他的饭喷了出来，嘴角还沾着饭粒。
　　唐小朝噗哧一声乐了，姜云去怒而瞪他。
　　他们两个的友谊，在短暂的和平后，再次宣告破裂。
　　明天还要上学，晚上我依旧是回南区，我妈帮我把东西收拾好，又去厨房炒了几个菜。
　　唐小朝走后，我妈详细问了林有川的情况，我实话实说交代了。
　　“他住得和咱家有多远？”我妈边忙碌边问。
　　“走路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吧，怎么啦？”我看着她把饭菜装进保温饭盒里。
　　“这孩子活得太不容易，我寻思要是离得近，就让他到咱家吃饭，”我妈长吁短叹，“我现在换的工作不累，也就添双筷子的事儿。”
　　“他不是那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我想了想说：“应该不会来的。”
　　“你回去路过的时候把饭给他，等放假了先叫过来几次，”我妈满不在乎地把饭盒交给我，“到时候就看你妈的本事吧。”
　　我没什么异议，对我妈竖起了大拇指。
　　我妈又提起沈乐乐，问我知不知道她家最近闹出的一件大事。
　　说起这个，我不由得心虚。
　　赵敬东老实了一阵之后，发现再也跟踪不到我和沈乐乐，就不死心地偷偷摸去了沈乐乐家，正巧被沈乐乐爸妈抓了个正着。
　　刚开始沈乐乐爸妈以为只是小偷，扭送警局审问后，才发现是纠缠他们女儿的变态。
　　沈爸爸把赵敬东胖揍一顿，把他的丑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这都什么人啊。”我妈叹息道，“时候不早了，趁没天黑赶紧出发吧。”
　　姜云去本想送我走，由于白天消耗了太多精力，吃完饭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他瘫在沙发上熟睡，手里还抓着本看到一半的漫画书。
　　他最近没那么讨厌了，我摸摸他的脸蛋，跟他说了句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