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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姜云来的信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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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未来的朋友:
和林有川告别时,我似乎看见了一只被雨淋湿的小动物,不哭也不叫,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你,活像被全世界抛弃辜负了一样。
我被他这个眼神搅得心里七上八下,觉得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没人陪很可怜。
想来想去,吃过晚饭后的我,还是站在了林有川家门前。
这样会不会太突兀了,我正想着,林有川头顶毛巾的样子,随着门的移动,在我眼前一点点变完整。
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在我快钻进地缝之前反应过来,往我脸上捏了一下,下手还有点重。
“我是真的,有温度的,”我好脾气地说,“不是孤魂野鬼。”
“说什么呢,”林有川乐了,带我进了他的书房,“等我几分钟,擦个头发。”
虽然我们总约着一起学习,通常不是在自习室就是在学校,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他家里写作业。
我把习题册摊在桌子上,咬着笔头开始冥思苦想。
林有川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偏爱的东西,屋子里很空,也很整洁,不像姜云去,屋里衣服卷着玩具,堆得乱七八糟。
我开始好奇,林有川像姜云去这么大的时候,每天都做什么?也爱奥特曼爱得无法自拔吗?
“今天的草莓,我很喜欢。”脑海里的主人公拿着果盘和牛奶进来,很自然地坐在我对面。
“哦,”我胡乱在题上划了两笔,“喜欢就好,明年再给你拿。”
“枇杷我也喜欢,”林有川轻轻地笑,“你怎么只给唐小朝?”
嗯?他怎么知道我给唐小朝送过枇杷?一定是唐小朝那个大嘴巴,我理不直气不壮地说:“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啊。”
“是我妈妈让我给邻里送的,”我补充道,“新家有棵枇杷树,果子熟得很好,明年的果子先给你预定好了。”
这周末的作业没什么难度,我写得无聊,昏昏欲睡。等我再睁开眼睛,世界调转了九十度,林有川一手垫着我的头,一手在改错题。
我尴尬地把脑袋从他手上挪下来,看了眼时间。还好,只睡了十几分钟。
“你和唐小朝关系很好吗?”林有川翻了一页书,不经意地问。
“你怎么还惦记他呢?”我有点恼火,我好端端一个人就在他面前,他对一面之缘的唐小朝怎么还念念不忘上了。
林有川不说话,拿笔点了点摊在我面前的英语卷子。
我这才发现,卷子边角印着唐小朝狗爬一样的字迹——
小朝到此一游,另三张测试卷已带走,勿念,周一准时归还。
“姜云来!”早自习的教室闹哄哄,唐小朝敲我的窗,递给我一叠卷子。
我一言难尽地看他。
“卷子背面你怎么都没写完?”他兴致勃勃地说,“我都帮你补上了,不用谢我。”
因为我根本就没做完就被你拿走了啊!
“真是辛苦你了啊,”我说,“回去好好自习吧。”
唐小朝很得意地向我比了个salute的姿势,因着动作幅度过大,兜里揣着的包子快掉出来了。
我刚要好心提醒他一番,就看见林有川过来,伸手把他的包子拿走了。
我:“……”
“趁热喝。”林有川把一杯热豆浆放我桌子上,又转头对唐小朝说:“你们老班点名呢。”
唐小朝不疑有他,包子都顾不上,一溜烟跑了。
“骗他的,”林有川冲我笑笑,“自习吧。”
久违的课间铃响了起来,我刚放下笔,桌子上又空降一杯雪梨银耳,沈乐乐抬抬下巴:“给你的,养生。”
“来的正好,”我递给她洗好的书包,“你的衣服装包里了。”
“谢了啊!”她来去如风,很快又消失在我的世界。
我以为我和沈乐乐这两条交叉线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几天后,她又敲响了我家的窗户。
我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多,这次还挺早,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啊。
一个绿袋子先甩进屋子,然后沈乐乐人也爬了进来。
她说:“我来还校服了。”
“哦,”我说,“你怎么不走门?”
“你都不问问我那天发生了什么吗?”沈乐乐抱着腿坐在窗台上看我。
“你想说的时候就会说了啊。”我也不着急,把明天要带的东西整理到书包里。
沈乐乐对我这个回答似乎不太满意,她提高了嗓门:“那你到底想不想听啊?”
我摸不准她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来来来,咱俩躺着说。”沈乐乐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拍着床催促我。
这应该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长到沈乐乐只讲了个开头就打起了呼噜,我只好关灯盖好被子。
一夜好眠。
第二天放学,我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十来个五颜六色的女孩子堵在了厕所。
我就不该上这个厕所,我一边感叹,一边暗搓搓在包里摸手机。
为首的女生化妆技术很不错,就是画的烟熏妆太显眼,在她身后那群初学化妆的女生里鹤立鸡群,看来教导主任抓得还是不够严。
她比我高了快两头,说实话挺有压迫感,我突然为我的身高感到悲伤。160,还是有成长空间的吧?
她逼近我并且质问我:“你瞅啥?”
我想了想,说:“妆化得不错,很适合你,眼影哪里买的?”
烟熏妆面脸上纹,社会小妹社会人。
她可能没遇到过我这么有品位的同龄人,看得出来情绪好了不少,提起的打人气势也掉了一半。
这时候冒出来一个短发女生,一把抢过我的包甩在地上踩,冷冰冰地和烟熏妆说:“别忘了正事儿。”
我算是知道沈乐乐那天身上包上的脚印是怎么来的了,这短发女生的打架习惯真不怎么样。
“你和沈乐乐什么关系?”烟熏妆看我的眼神又变得凶狠起来。
我的手机,不会碎吧。
我叹了口气,这帮人总喜欢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想当初沈乐乐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难道这是他们出场的标配吗?
“你们看到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我说。
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想讲,很丢人。
她们走了以后,我捡起脏兮兮的包,幸好手机只是边角磕碰坏了,还没报废。我发信息给林有川,说临时有事要忙,让他不要等我了。
他很快回了消息,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没回,在厕所站了一会儿,勉强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估摸着林有川应该走远了才出去。
没成想还是在校门前碰见了林有川,他在老地方等我,拎着一小袋红豆饼,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人了,林有川只一眼就瞧见了我。他眉头拧得死紧,疾步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腕检查了一圈。
“林有川,”我勉强笑了笑,“你怎么不走啊?”
他盯着我不说话,眼睛黑漆漆的,看得出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回家吧。”我扯他袖子,小声说。
他反手牵住我,手心很热,我被烫得不自在地蜷缩了下手指,正好缩进他手心,被攥得更紧。
林有川生气的时候话比平时更少,脸也阴沉沉的,他低头摁了几下手机,把外套脱下来仔细地裹在我身上。
我想说我的衣服很脏,想拒绝,可他的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我只好噤若寒蝉地任他摆弄,像一只被他托在掌心的小麻雀。
手机很快响了几声,林有川瞥了一眼,拉着我就走。
走了一会儿我觉得不对劲,这也不是回家的方向啊?
那我也没敢吱声,直到林有川停在一桌烧烤摊前,一把拽起短发女生的领子,把我按到她的座位上坐下,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道歉。”
烟熏妆牛肉串吃了一半,张着嘴看我,一脸不可思议:“要找回场子能不能晚点找,我们这菜可刚上来!”
定位得够精准,好牛啊林有川!
“不是,道什么歉?”短发女生嗤笑出声,桌前围坐一圈的社会小妹也纷纷露出轻蔑的表情。
“我想打就打了,”她扬起下巴,“凭什么叫我道歉?”
社会小妹们很捧场地笑起来,我恍然大悟,原来她才是小团体真正的一把手,掌握实时话语权。
话音刚落,林有川黑着一张脸,随手抄起酒瓶往桌子上一砸。
没人说话了。
哗啦啦,那是尊严碎裂的声音。
瓶子碎片和里面的液体撒了一桌子,顺着边缘往下流,我看见烟熏妆望着烧烤盘子的表情很悲壮,估计在心疼这桌子菜。
“林有川,”短发女生安静了一会儿,说:“这事儿你掺和进来不觉得掉价吗?”
“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林有川始终站在我身后,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给她道歉。”
短发女生表情几番变幻,最终忍气吞声,叫上她的姐妹们,在我面前站成一排挨个道歉。
这点儿声音在闹哄哄的街边很快被噪音覆盖,有几个社会小妹可能是害羞,道歉声若蚊蝇,我一个字也听不清,林有川在我耳边低声说的话我却听得很清楚。
“接下来,”他说,“你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