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软》忧郁的农村人

1、第一章 江挽

　　江挽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她的瞳色偏深，眼睛比别人大了一圈，看人的时候眸子总像是泛着一层水意，眼尾处又微微下垂，像是带着一股委屈劲。

　　宋铭迟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记住了这双特别的眼睛。

　　江挽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温城，起码这十年里不会再和这座城市沾上关系。但为了许从婉的幸福，她们甚至在七月二十号就急急忙忙的回到了这个地方。

　　七月二十，江南野确诊的那一天。

　　许从婉从来都不会觉得她的演技很好，江挽小时候以为这是爱，后面才发现许从婉和别的母亲不一样，她不像别的母亲那样拥有对自己孩子无私的爱。

　　许从婉没有心，她的心从江挽出生的那一刻就跟着她的外遇对象彻彻底底的死了。

　　她数不清出轨多少次，有多少个外遇对象，那些人没有名分，江挽的父亲却有。

　　她曾经爱过江南野，他的坟墓很庆幸的没有杂草丛生，即便江挽不住在温城了，她也拜托留守在那镇子的老人帮忙打理，一年又一年，许从婉没有去看过她昔日的爱人。

　　温城这个城市就和江南野一样，永远温柔永远赤忱，但江南野死了，温城也就变了样。

　　许从婉今年38岁，却依然和二十多岁的她没什么区别，江南野把她养的很好。她穿着红色的丝绸修身长裙，套着薄薄的米色开衫，身材凹凸有致，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留着一头栗色的卷发，高跟鞋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如果没有江南野，她完全不可能生活的这么好。

　　有人会以为她是家境优越的大学生出来旅游，她并不像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

　　江挽小时候总喜欢粘着江南野，那时候这对夫妻还很恩爱，许从婉总是会娇嗔着说些撩拨江南野的话，不避讳自己的女儿，江挽就睁着个大眼睛看他们，三十岁的江南野还会和十几岁的少年一样被她撩的脸红羞涩。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很简单，江挽就是。六岁的江挽看不懂大人之间的纠葛，认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因为那时的江南野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许从婉也是。

　　江南野生前最喜欢对江挽说这样一句话：“你妈妈长得漂亮对人也好，我得有本事，才能让她不被别的人拐跑。”

　　可许从婉早就跑了，她早在江南野死前就早早的找好了下家。

　　江南野怎么这么蠢，被许从婉骗了一辈子都看不出来，他到死了都还认为许从婉还爱着他。就连许从婉带着别的男人到他面前，他也只会觉得是自己不够优秀，留不住许从婉。

　　许从婉像是没有心，又或者她完全不在乎自己还有个叫江挽的女儿，江南野在她眼里，连那些被换掉的美甲都不如，江挽觉得，江南野就像是许从婉最讨厌的那款美甲，他的骨灰从被埋葬的那一刻起，对于许从婉的最后一丝价值也没有了，他轻而易举的被人忘记。

　　而许从婉和江挽之间的关系。是因为法律不得不存在，江南野死了，她作为生母，必须要把江挽养大。

　　这层脆弱的关系，任何东西都可以将它打破。

　　于是江挽又回到了温城，六年前她从这里离开，带着不堪与破碎，六年后她被迫为了许从婉的幸福重新面对这个地方。

　　江挽觉得自己早就应该对这里释然，事实上也是，她没有生出什么过多的情绪。

　　她的父亲在天上，可能就在某个角落看着她，女儿却希望他能够一直长眠，这样许从婉再怎么玩他也看不到。

　　他就不会伤心。

　　温城变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变化，光是机场就变了样，这里发展的更好了，但大致还是和她记忆中没什么区别。

　　来往人很多，这里的空气和南江的不一样，许是太久没回来，她总觉得不是很习惯。

　　江挽在飞机上和许从婉相对无言，除了必要的交流她们不像是一对母女。

　　许从婉很喜欢释放自己的魅力，女儿在旁边也不安分，不知道是她看了那个男人两眼还是怎么的，有个外国佬在飞机落地前来找许从婉搭讪，顺便还想要江挽的联系方式。

　　她当然没给，许从婉就不确定了，江挽也不是很想知道这些，即便在南江也很少和女人见面，两人之间的联系少的可怜。

　　她运气不是很好，下飞机在行李传输带等待时被小孩撞到，几个小孩在传输带旁边打闹，父母不管教反而纵容，不止撞了她一个，几个小孩笑嘻嘻的，见她好看一直在她旁边吵闹，江挽揉了揉太阳穴，耳鸣仿佛一直环绕着她，头疼也是。

　　她的运气似乎就没好过。

　　出机场的那一刻许从婉就和江挽分开了，来接许从婉的是一辆黑色的车，看着很低调，车头很宽，但从车上下来了两个着装统一的男人，他们恭敬的喊许从婉许女士，司机也亲自下来帮许从婉开门。

　　很明显对她很尊重。

　　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样。

　　江挽垂了垂眼眸，深色的瞳孔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许从婉这次运气很好，傍上了大款，这辆车外表不奢华但绝对不是正常人能买的，江挽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这个牌子，几百万？上千万》能买它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这两个着装统一的男人很快就把许从婉那一堆东西放进后备箱里，许丛婉很自然的把手里的包包递给其中一个人，动作自然的像是做了很多次。

　　她扬了扬头发，好似这一切原本就属于她一样，唇瓣一张一合，妆容精致得体，不知道吩咐了些什么。

　　女人像是大户人家养育出来的女儿，得体有教养。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江挽还在这，女生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一副 “乖顺”的模样。

　　许从婉清了清嗓子，觉着有些尴尬，她看向江挽，像是在做给某个人看，用一种亲切但夹杂着不自然的语气温柔的说：“挽挽，妈妈到这里太开心了，没顾着你，你可别生气啊，妈妈记得你从小就独立，所以在市中心给你买了套公寓，等会妈妈把位置发你，你一会自己去好吧，我有事忙，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到这太开心了”“没顾着你”三四年前的江挽还会不成熟的和她无理取闹，觉得她说这话就是不在乎她不想管她，事实上也如此，江挽不知多久前就明白了，无论她怎么样，许从婉都不会在乎她。

　　于是江挽没什么幅度的点了点头。

　　“好的，妈妈。”

　　女人一愣，妈妈这个词有多久没有出现在江挽口中了。

　　温城的天变的突然，和许从婉分开没多久这会已经吹气了风，偌大机外场的植被被吹的哗哗作响。江挽带的行李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满了她的所有东西。这会风有点大，她找了个附近的咖啡厅，打算等风小点再出去打车。

　　还好风势很快就变小了些，要是再下起了雨就麻烦了。

　　司机是温城本地人，一口流利的温城话，江挽长得太漂亮，和温城长得漂亮的女生不太一样，他就以为这个小姑娘是外地来温城旅游的，极为热心的跟她推荐，江挽虽然不太想说话，但她能察觉出司机散发的善意，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司机聊天，到达市中心的路程不是很远，江挽很快就到了，一路上除了有些晕车没有什么不适。

　　就连那些对于外地人可以旅游的景点也加了几个，司机推荐的地方江挽竟然有不认识的。

　　江挽打开手机，入目的是许从婉发来的消息。

　　她发来了一条定位，连带着一句话。

　　许从婉：【位置】你以后就住那，没事不要打扰我。

　　在陌生人面前，许从婉还愿意和她演一下慈母的戏码，离开了那些人，她连装都懒得装。

　　江挽关上微信，没有回她，事实上，就算江挽有事，许从婉也不会空出时间管她，她永远有比江挽更加重要的事去处理。

　　她只需要确定消息有没有发出去，其他的她一概不管。

　　江挽现在待的位置不是那处小区的位置，她弄错了方向，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到达地方。

　　这块还在吹风，杨柳河的杨柳随着一阵阵的风不停摆动，像是荡漾了一片青绿色。江挽被风吹的有点冷，明明还没到八月，温城这处地方已经开始泛着凉意。

　　不知道是她不习惯坐飞机的缘故还是什么，一路上很颠簸，身上没有半点温度，心里也一阵一阵的犯恶心。

　　她摸了摸手臂，一阵发凉。自从南野走了后，江挽越来越不爱护自己的身体，一场感冒都能让她难受好几天。

　　外套被放在了行李箱最里面，现在要拿出来太麻烦，江挽搜了下景和苑的地图。这个小区是新建的，地理位置很好，地价也高，许从婉为了不被她打扰居然舍得下血本。

　　刚才听那些人称呼许从婉为许女士，但一开始江挽好像听到了夫人两个字，后面还夹杂着宋总，似乎是她新男友的称呼，也可能是新丈夫的称呼。江挽想了想，记忆中没有有关宋总这个人的信息，但她离开这里太久，对于这里的人和事都想不起来，许从婉这些年来换过的男友太多，这是第一次因为一个男的特意换个城市生活，多半是傍上了一个特别有钱的。

　　许从婉一直没有找到下一任丈夫，她总是热衷于周旋在形形色色的男人身边。

　　江挽见过不少，大多是颜值高的和有点小钱的。

　　许从婉花销大，每个月固定的美容医疗就要花掉许多钱，财富一般的男人还真不一定能驾驭的住她。

　　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型，也许这一任就能够成为她的丈夫。

　　江挽一想到这些，心中对许从婉的厌恶就更多，许从婉从来没有做作为一个母亲和妻子该做的事，她只在乎她自己。

　　她从未如此充满恶意的希望这个女人在她的下一任那里讨不到好处。。

　　她希望自己的母亲过的不好。

　　景和苑位于温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这里的安保好，对业主的隐私保密也是。江挽住这里倒是方便她上高二，她从小一个人住惯了，到哪里都是一样。

　　但如果可以，她不想再回到温城，这里的记忆对她来说，就像是岸边的灰色礁石，被海浪吹打后只留下坑坑洼洼的印记，不会再被修复好，也不能修复。

　　那些好的记忆是江南野给的，但风一吹，就和虚无缥缈的柳絮一样，随着他的骨灰沉入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