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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我会想你8小时 ...

  •   雅各布在手术室里带着团队花了6个小时给季儒秋做手术,从伦敦时间晚上9点半一直到第二天3点半,终于将季儒秋留在了人间。
      听到季儒秋被抢救回来的消息的那一刻,贺扬顺着手术室外的墙壁滑坐到地上,众人不敢上前,只看见贺扬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竟然是哭了。
      抢救结束之前,季家的人已经悉数赶到手术室外等待,其中就包括季儒秋的爷爷和父亲。季老爷子年龄大了,季琛怕老父亲出点什么意外,一边为手术室里的儿子祈祷,一面还要关注着自己的老爸不要也撅过去了。
      季琛和周瓯已经许多年没见过面了,当初他们之间闹得不愉快,孩子也已经长大了,也就没有再见面的理由。只是没想到,再一次相见,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形……
      季琛看见周瓯一个人站在角落,盯着地板发呆,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她的神色凄惶——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周瓯如此憔悴的样子了。周瓯在他眼里,总是那么浓烈的一抹色彩,就像是仲夏夜那朵盛放的野玫瑰。这些年来,他偶尔能看见媒体报道这位来自东方的女设计师,周围的朋友也会有意无意地向他提起周瓯。
      季琛看了一眼还亮着的“抢救中”,想起自己以前问过季儒秋“想不想妈妈?”季儒秋当时没回他,自己也就作罢了。想来,季儒秋还一直和周瓯有联络,哪个孩子内心没有对母亲的依恋?
      在这六个小时里,伦敦警察局已经传回了这次恶性伤人事件的调查结果。那个年轻人名叫克里斯托弗,是个星二代,他妈是个小有名气的好莱坞演员。他一心想进入模特圈子,奈何没有天赋,一直就被业内不看好,屡遭网友群嘲。原本为了当上这次葛逢春的大秀的压轴模特,克里斯托弗就通过母亲的关系向葛逢春施压,给他开了后门。谁能想到,葛逢春也是个疯子,为了完成他心目中最完美的一场秀,竟然直接找人设计侵犯了克里斯托弗,让他直接错过了这场秀的彩排。
      在酒店醒来后,克里斯托弗直接崩溃了,且不说他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葛逢春耍的手段也击溃了他的尊严。在才有了当晚克里斯托弗偏执到带着刀混入现场,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季儒秋为这两个恶人承担了代价。
      听完警察局的汇报,贺扬一拳砸在了墙壁上。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把葛逢春和克里斯托弗两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家伙都千刀万剐,但是他做什么都无法挽回季儒秋收到了无法逆转的伤害。
      虽然抢救成功,但是季儒秋还是直接被送进了ICU观察。雅各布告诉贺扬,季儒秋现在只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至于能不能恢复、会没有后遗症、预后如何,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雅各布似乎有些犹豫,但他还是说了:“其实这一次的肺部外伤对病人来说还不是最致命的。他身上最大的问题还是他的心脏,实在是太糟糕了。”
      连续做了这么久手术,雅各布其实已经很疲惫了,但是难为他还能关注患者家属的情绪。看见贺扬一脸风雨欲来的神情,雅各布连忙缓和了语气:“还是之前那句话,我会尽我的全力,我会帮你留住他的。”
      老人的神情认真,贺扬一下子又红了眼眶。雅各布给了这个异国青年一个安慰的拥抱,示意他可以去ICU看看季儒秋了。
      贺扬在ICU门口看见了周瓯和季琛。在贺扬印象里,他们两个已经许久没有同时出现在世人的目光中了,如今这一幕,竟然是季儒秋的半条命换来的。
      看见贺扬过来,季琛也站起身来。作为季儒秋的父亲,他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这么了解,但是对于贺扬这个后辈倒是一直很认可。在赶来的路上,季琛就了解到季儒秋能这么快被送进手术室,贺扬功不可没。
      和大多数父亲一样,他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只能拍拍贺扬的背后以示感激。周瓯倒是没有站起来,只是她看见贺扬向她走来,神情恍惚地问:“我这样逼他回忆,是不是错了?”
      “这一切事情都是独立的因果,并非环环相扣。”贺扬宽慰周瓯,他不想周瓯陷入自责。
      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季琛仿佛察觉到什么。他问道:“秋儿他,想起什么了?”
      周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贺扬这时候也不便插嘴,顷刻间,ICU外的三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季琛年轻的时候被人称作“华尔街神童”,他的理解能力十分惊人,仅仅从只言片语之间,他就能够猜测出事情的发展动向。此刻,季琛终于伸手搭上了周瓯的肩膀,周瓯没有表示抗拒。在十年之后,这一对离婚多年的恋人再一次相拥,打算共度即将到来的风雨。
      厚厚的玻璃内,陷入昏迷的季儒秋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重症观察室的空调温度开得极低,束缚带束缚了季儒秋的四肢,他的思维也被伤痛冰封。一切都是寂静的,连灵魂都陷入了寂静。他现在的生命,只能通过冰冷的仪器反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可能被机器冷酷地宣布死亡。
      季儒秋昏迷了整整两天,他的时间就这样停下了。他一直在沉睡,一直到互联网上的热度都散去了。那些同情他的、祝福他的、为他哭泣的人很快就遗忘了这件事情,开始追赶下一个舆论热点。
      雅各布查看过好几次季儒秋的状态,在昏迷整整48个小时以后,雅各布走出ICU,看着沧桑得很快的贺扬,有些不忍心,但是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8个小时,如果再过8个小时这个孩子还没办法清醒,那么他可能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雅各布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听了这句话,贺扬没有崩溃,甚至没有给出一点强烈的反应。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头看向了病床上的季儒秋。
      贺扬的眼神隔着厚厚的玻璃,却有如实质,仿佛要穿过玻璃,穿过无菌的空气,代替他的双手抚摸爱人憔悴的脸颊,脆弱的胸膛,抚平爱人千疮百孔的心脏。
      雅各布看了看贺扬的状态,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贺扬如今的状态,雅各布再熟悉不过——当年他的妻子的弥留之际,雅各布的精神状态比现下的贺扬好不了多少。
      不过,雅各布给贺扬争取到了一个能够穿着无菌服进入ICU陪伴季儒秋的机会。最后8个小时——贺扬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生命,竟然会悬挂一把长度为八个小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
      季儒秋的手很冰,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贺扬看不清季儒秋的脸,大大的呼吸面罩将他的脸挡住了大半。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还在跳动,但是却显示出一种颓败的趋势来。
      倒计时七个小时,护士小姐给贺扬搬了块椅子,好让贺扬能够坐在床边陪伴他的爱人。季儒秋的胸膛被薄薄的被子盖住了一半,医用绷带盖住了狰狞的伤口。
      倒计时六个小时,贺扬的眼睛有些干涩,但是他觉得这是正常的。反倒是季儒秋,这么久没喝水,嘴唇都干了。贺扬心想,季儒秋从小就不爱喝水,等他醒了以后,一定要让他多喝水。嗯,喝水是个好习惯。
      倒计时五个小时,周瓯和季琛在窗外担忧地看着两个孩子。窗内窗外,两对恋人,他们的内心同样煎熬,共同祈盼着上天赐予的奇迹。
      倒计时四个小时,贺扬趴在季儒秋的床边睡了一会儿。即使是在睡梦中,贺扬也在看着季儒秋。梦里的季儒秋朝他笑了,就像小时候一样可爱。但是笑了一会,季儒秋的嘴角就流出了血,脸色一瞬间变得灰败。贺扬被惊醒了,心悸如雷,他再也不敢睡了。
      倒计时三个小时,雅各布进来看了一眼。他不知道今天奇迹会不会降临,这两个年轻人唤醒了他太多回忆。他从来不相信耶稣基督,但是这一刻,雅各布希望世界上真的有主。
      倒计时两个小时,贺扬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处理自己的财产。公司的股份可以交还给贺家,不动产就分给朋友们吧。贺扬看着季儒秋的睡颜露出了微笑,你也会支持我的吧。
      最后一个小时,贺扬什么都不做了,就看着季儒秋,仿佛这样就能够唤醒季儒秋一样。ICU外,周瓯、季琛和季老爷子并排坐着,如果季儒秋看见这个画面,应该会发笑:这个画面,实在是太过诙谐。
      雅各布不只关注着季儒秋,也关注着贺扬。他盘算着一会儿八小时时间到了,万一贺扬精神崩溃,做出什么极端举动,他该怎么救下贺扬。贺扬现在的状态,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好像是蝴蝶扇动翅膀,不知道是在场的谁的意念感动了上苍,昏迷中的季儒秋的眼睫毛翕动了一下。轻微的震颤没有逃过贺扬的眼睛,但是他还不敢相信,呆愣愣地坐在那里,甚至不敢大力一点呼吸,好像在害怕,如果太过用力,蝴蝶就会因此离他远去。
      知道蝴蝶攒够了力气,那道永夜星河般地光芒再一次降临在季儒秋的眼眸,沉睡许久的天神终于再次睁开了双眼。他还太虚弱,连转动脑袋都没有办法做到。没有听觉,没有感觉,但是却精准地将目光对焦到贺扬的眼睛。
      贺扬落下泪来,他把脸埋进季儒秋的手掌,失声痛哭。
      “我会想你8小时,季儒秋。”贺扬说道,“不要丢下我。”
      不知道听到没有,呼吸面罩之下,季儒秋清浅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