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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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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涧恍惚间想起,吴敛珍视着的权力事业,他也短暂拥有过。
吴哥走后,十八岁前的岁月是黑暗的,他要么在伤痛里苟延残喘,要么在灰色领域里听命差遣。团长好像死了给他拉皮条的心,带着他给艺术团背靠的公司办事。
成年后,他接到的第一个工作是去文晖入职助理。何蒙是他的直属上司。
刚入职时,何蒙平心而论是个中规中矩的领导,性格也算幽默风趣,不吝啬对待下属,唯一就是有些手脚不干净。
各种意义上的。
时涧在公司安顿之后,滋生出了想要凭借公司资源,铲除暗处根系,为故人报仇的想法。十八岁的意志有着钻石般的硬度,他一心要待在这里,哪怕踽踽独行。
三年里,他破开层层封锁拿到了艺术团股东名单。时涧常久久看着名单不能回神,其中任何一个人不提他难以撼动,他甚至难以接触。他们常去哪儿?喜欢什么?害怕什么?他一无所知。
两个世界的人,却生生被仇恨连出一条纽带来。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所在的公司完全就是个皮包公司,团长不仅将他驱逐到这里,还监视着他的行为举止。
时涧早发现何蒙身边另一个助理平时默不寡言,而柜子里锁着对他一举一动的记录。甚至有他电脑权限,他借公司电脑查过什么,别人一清二楚。
时涧刚发现时凭空一身冷汗,他在公司处处受到冷藏针对,举步维艰,原来都有缘由。团长给了一颗糖,但心里清楚沟壑之深,不敢放手让他好过。
现下手里这份名单,是他耗时三年,多方途径汇总到一起的。
门被推开,有人走近,时涧忙将名单倒扣,夹进书页之间。
抬头,眼神一暗,道:“何总,小鱼不在。”何蒙工作一般都是那个背景板小鱼处理,何蒙只把时涧当个摆在饭局上用来应酬的漂亮美人灯。
“我来找你的呀,一找你,你必赶我去找小鱼……他哪有你好看。”何蒙环住时涧后背,撑在办公桌上,沉浸吸了一口气味,问:“在干什么呢?”
时涧曲起手指。三年里,何蒙没有停止过一刻对他的骚扰,他手握何蒙贪污腐败的证据却拿不出来,一旦被有心之人调查出这些证据的来历,他身后好不容易构建起的信息网就会暴露。
哪怕匿名,他也不能冒险,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断了亡魂洗涤的路。
再说,忍忍就能过去的事,他何必声势浩大地闹一场,早该习惯了的事……
好在他是团长塞进来还常照拂的人,何蒙不敢更进一步,享受着暧昧的氛围和偶然的触碰。
时涧若无其事打开电脑,避开何蒙的手翻找起文件,答:“团长让我给他打份表发过去。”
“呵,这个老徐,一天到晚使唤你,下次你直接拒绝,就说你何哥哥不让你干。”何蒙凑近在侧笑着。
时涧冷淡回应:“我说不顶用,这事您可以亲自给上层反馈一下,减负或者调职我都可以接受。”
说罢他站起,硬生生顶开了何蒙包围之势,道:“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猛然一手被扯住,整个人毫不设防被压倒在办公桌上,桌面书籍文件纷纷被一扫而下,时涧下一秒立刻起身推开了想趴上来的何蒙,他的眼神藏不住的垂涎。
“开玩笑啦,小时你看着这么瘦,力气还挺大哈哈哈。”何蒙站起来。
时涧俯视着何蒙,何蒙脚下不稳又跌倒在地,他竟然是被时涧的眼神吓到了。
但只有一瞬,时涧低眉顺眼扶起他,说:“我真是被您吓到了,您先坐这儿休息,我去给您泡个茶。”
温顺的人都有一截洁白细瘦的脖颈,何蒙一点怨气也没,着迷地想要凑近,但时涧很快离开了。
他在茶水间待了很久,不断告诉自己——再等等,等他拥有足够独立的权力。
端茶放下,时涧手机来电,是团长。
房间里很安静,时涧放下手机恭谨对着何蒙:“团长说今晚有个局,叫我去陪他应酬,马上来接我。”
何蒙脸都青了,但他又不敢和团长叫板。当死了兴致,时涧平常看起来高不可攀的脸变得清高惹人厌,何蒙扭曲着面孔离开了。
时涧没想到这场饭局改变了他的人生航向。
这是场假借饭局之名,实际是团长个人独秀——拉皮条。
会所里灯光被调得昏暗,显得神秘。桌盘上一瓶瓶名贵的酒大开着,香味浓郁充盈着气氛,男男女女攀附着一具具身躯。
色.欲被放大到极致,偏被人伦教条束缚着,只在眼睛里不停流露出欲念。
人们的眼睛在若隐若现的身材上打转,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坐在角落里、白炽灯下拿着电脑敲敲打打的清瘦青年。
他一尘不染如谪仙,显出这片灯红酒绿的不入流。
时涧并没有打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策划案,他只是拿着一份花名册不断记录着——哪个上去了,哪个被赶下来了,哪个待了多长时间,哪个和哪个有亲密接触了……
以防对不上号,他提早做好记号——白裙,卷毛,红毛,丑鞋……
“噗嗤——”时涧被吓得一激灵,他回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身后盯着他的电脑。
时涧忙合住电脑,往远看团长还在人群间打转,垂眸道:“您好。”
男人含笑,一手挡起嘴巴,以防酒气喷到时涧,道:“抱歉打扰你了,只是我看到你记的东西,很有趣。”
“哦这个……呵哈哈……工作而已。”时涧哭笑不得。
男人递来名片,道:“认识一下,我叫白相穆。”
时涧点头收下,答:“白总好,不过我不是那个……”
“我知道。”白相穆笑着,“我确实有不是很单纯的意思,但绝不是轻贱之意。”
时涧捏着名片去露台清醒,或许灯光晕染了轮廓,酒精迷醉了魂魄,他也头昏脑胀起来。
白相穆。很侠气的名字,偏配了个儒雅的性格。
“听说了吗,白家那个白相穆也在里面,就一回国直接担任CEO的那个。”
“老天,那可是白家,这白相穆肯定也是个翻云覆雨的人物。”
“你能傍上他吗?去试试,别忘了包养我就行。”
“笑死了,那种人物我一靠近就会有高压电把我电成灰吧!”
“试试,今晚团长不是说了,都试试,说不定就有合适的看对眼了。”
“我还真想,白家指缝里漏的都够我吃几辈子……”
二人声音走远,时涧下意识屏住的呼吸开始运作。
他好像思考了很久,下定了某个决心,向内走去。
昏暗灯光里,白相穆坐在深处啜饮,他旁边坐了一个男孩在兴奋地说话,眼睛亮晶晶的,白相穆搭着话,也没让人尴尬。
看到时涧,他眼前一亮。看到时涧朝自己走来,他一时怔然,停住了所有动作。
白相穆的动静总被在场注意着,刚好时涧也被有心之人多看一眼。
二人聚在一起,一时气氛竟有些安静。
时涧手里突然被塞进一杯酒,液体的光泽像流动的金属,有人起哄道:“喜欢白总?来来来,给白总喂个酒!哈,给我们看看诚心嘛!”
时涧走过来是踩着计划,这一下子出了计划,让他浮现死机般的蒙圈状态。
他站在白相穆双腿之间,拿着酒有些不知所措,白相穆接过一饮而尽。
原本只是为难时涧,没想到白相穆这么配合,现场大家伙兴趣都被点燃了,那人又塞给时涧一杯酒,说:“不是这样喂的,你没学过吗,用嘴哈哈哈,让你旁边的小玩意儿演示一下!”
白相穆身旁的男孩红着脸起身,要拿过时涧的酒,却没挣脱。
时涧在起哄声里沉吟不语,后突然抬眼对上白相穆的神情。
白相穆滚滚喉结,感受着时涧另一只手攀上他的后颈,一腿弯曲垫在他的大腿上,抬头将辛辣的酒水一口饮下,然后弯腰低头,唇瓣相贴,舌尖轻轻撬开的口腔,芬芳的酒液渡进了他的身体。
那两瓣唇不像他人一样看起来坚硬冷淡,反倒是柔软多汁,像盛夏蝉鸣声里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摄取更多。
时涧渡尽酒液,分离唇瓣,津液在二人唇齿之间拉开丝线。他人从没有这样烫过,连身旁的起哄声都听不真切。
未料转瞬之间,他的后颈被捏住,腰肢被圈锢住,整个人倾身而下蹲坐在白相穆身上,激烈的吻强硬地摄取劫掠着时涧口腔内的每一处城池。
时涧难以呼吸,大脑难以思考,他想要挣脱这个狂热激烈的吻。
牙齿磕破了舌尖,血气在唇齿间飘荡,白相穆放开了时涧。
时涧嘴唇破损红肿,眼睛带着窒息的生理眼泪,脸蛋红得像夕阳,偏生还做出冷静模样。
白相穆没有管舌尖的破损,他慢慢拨弄着时涧凌乱的发丝,等眼前这个挂机下线的人慢慢回神。
周遭从未见过白相穆如此出格的模样,起哄声激昂高涨,团长远远听到后顶着像高粱一样红的脸蛋风风火火地跑来,要亲自抬轿送二人入酒店客房。
“白总,白总!”团长跑近,笑弯了眼,“是哪个合您心思啊嘿……时,时涧!”
时涧被团长公鸡一样高鸣的叫声唤回了神,他慢吞吞下了白相穆的身,被团长一把拉过,当众大吼:“你不好好干你的事,搁这干嘛呢,喝多啦!”
白相穆皱眉:“汤释,别在这儿耍你的威力。”
时涧摸摸嘴唇,撂下一句话吓得汤释魂飞魄散。
“没喝醉,我要跟着白先生走。”
白相穆怔怔地看着时涧,他猜测着眼前人是什么心思,反正他都能照单全收。
众人起哄着,推搡着汤释,好像要他当场证婚一样。
“不行!不行!”汤释脸都涨红了,白相穆黑了脸。
众人都没有这么被下过面子,看见白相穆黑脸都埋怨起汤释。
“搞什么啊,又当又立的,别是汤释给自己留的。”
“傻逼吧,没见过上赶着和白家臭的。”
“……”
汤释愤然上前要拽走时涧——没拽动,时涧眼睛迷茫,脚下岿然不动。
白相穆起身对着汤释:“他想去哪儿是由你决定的吗?”
汤释红着眼,紫着唇,转向时涧说:“他,他是公司的人,不能和白家有关系,会被当成商业间谍……”他声音越说越虚,在场有人听到这离谱言论笑出声来。
白相穆也笑起来,他刚要反驳点破,时涧却回头对上汤释,道:“我要辞职,我会和你们再也没有半点关系,再见了。”
此后,时涧与白相穆在一起将近六年。
他在今天再次见到那些说过“再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