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宿雨夜》喝不得茶

7、第 7 章

　　像是为了冲刷干净政变的血腥与肮脏，这场雨下了整整五日。
　　与这场大雨一起消失的东西太多，不少家族元气大伤，再度振兴已是很多年后。

　　而那时，涂州有位绣娘崭露头角。她做出许多新颖美丽的服饰，深受年轻姑娘们喜爱，名声甚至传到了京城。

　　这位绣娘姓戚，听说是宣宛郡主的义女，衣服纹样常用云和雨，头上只有两根一模一样的玉簪，没有其他饰品。
　　再多的，便不清楚了。

　　十六年后，绣娘收养了一个被家人抛弃的女孩儿做徒弟。
　　小徒弟很聪明，绣法花样学的样样精通，师徒感情也很好。

　　小徒弟曾问过绣娘，做出的那么多种衣物里，她最喜欢哪种款式。

　　戚绣娘笑笑，说这些都不是。
　　再问，便没有回答。

　　除了终身不曾婚配，戚绣娘与其他女子并无不同。
　　除了做衣服，她最爱做的，就是在雨天，坐在她家那个造型奇特的椅子上看着不远处发呆。

　　以及……在每年冬末春初，穿上一件极为出格古怪的衣服去到灵愿泉边。

　　那里有座无碑墓，没人知道埋的是谁，也没有别人祭拜，只有戚绣娘只身一人年年探望。

　　小徒弟好奇，偷偷跟过一回，只见戚绣娘不带任何祭品，到了那里，便不顾礼仪地坐盘腿在墓前，一边笑着流泪，一边哼唱一些怪异的曲调。

　　很多年后，绣娘临终前，小徒弟服侍在她身侧，女孩儿没经历过生离死别，哭得不成样子，连话都说不出。

　　绣娘淡定许多，笑着安慰徒弟：“不用哭，生死皆是常事。”

　　安静片刻，她又轻声开口，不知在和谁说话。
　　“这次应该是真的死了，强撑着不自杀真的是件很难的事啊，回头见面了，你可要对我负责的。”

　　说完，绣娘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盒子，示意徒弟拿来。

　　“你曾问我最喜欢哪件，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件。”她打开盒子，攥住那条年岁已久的裙子，指尖轻柔珍惜地一遍遍抚过布料，“你跟我说过很多次，这衣服太有违礼数，让我别再穿。我知道因为它，你也受了不少冷眼，是师傅对不住你。”

　　女孩儿拼命摇头：“没有……”

　　“傻孩子。”绣娘摸了摸她的头，“我死之后，就让它与我一道埋了吧，以后就当没见过，不记得这回事。”

　　绣娘继续说：“还记得要把我埋在哪里吗？”
　　女孩儿哭着点头：“灵愿泉旁。”

　　绣娘满意地点点头，扫过窗外。
　　三伏的阳光热得灼人，亮堂堂地照着一切。

　　“快下雨了。”绣娘却自顾自地说，“真好。”

　　顿了顿，她又很轻地重复了一遍。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