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雪林与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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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2/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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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餐的时候，他们挑了部电影，一边看一边吃。
期间也有说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陈来娣觉得太安静了。
一种无形的沉默好像始终萦绕在他们身边。
吃完晚饭后，张明煦负责收拾碗筷，陈来娣拿着他放在一旁的吉他胡乱地弹。
张明煦从厨房出来后，笑了她，“我教你？”
陈来娣摇头，“手指也太痛了。”
张明煦：“你放弃得也太快了。”
张明煦接过她手中的吉他，又唱了首陈来娣没听过的歌，但声音很温柔。
吉他的弦音停下后，陈来娣给他鼓掌。
张明煦笑了笑，“对了，刚刚在阁楼上我好像找到一点网络信号，就在屋顶尖尖的地方，你可以试试。”
陈来娣想起自己已经一天多将近两天没给家里信息，虽然很想这几天都放弃联系，但听到他的话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试试。
“那我上去看看。”陈来娣说着拿起手机往阁楼走去。
站在屋顶的尖顶下，陈来娣拿着手机点开微信，网络转了好一会，微信的信息才开始显示。
妈妈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就连姐姐也给她发信息了，问她电话怎么打不通、信息也不回。
陈来娣看了所有信息后，也一一给她们回了信息，但是每发送一条信息都要转好几圈才能发出去，陈来娣报了一下平安就放弃对话了。
“怎么样？”
陈来娣回到了客厅，坐回了沙发上，张明煦像是在找电影看，“网络太差了，信息要转好几圈，电话也还是打不通。”
“不过——”陈来娣顿了下，“也发出去几条信息了。”
张明煦笑了下，“那就好。”
“谢谢。”
客厅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今晚门外的风声似乎特别大，在屋内也能听到风声肆虐的张狂。
半晌，张明煦点了一下电视遥控器，“我们再看一部电影？”
“好。”
又是许久无人说话。
陈来娣盯着电视屏幕出神——他一定是看到她手腕上的疤痕了。
如果他问起，陈来娣想，现在的她一定会告诉他的。
电影播了一半，张明煦迟疑地轻声问她：“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像是早有准备，听到他的问话陈来娣反而松了一口气，她同样轻声地回答他，“嗯。”
他们都盯着电影画面，但实际上任何剧情都看不进去。
张明煦顿了许久，陈来娣也没有催他。
张明煦：“刚刚，你洗手的时候，我看到你手腕上的疤了。”
“嗯。”
“我又想起我刚到北海岸的酒店时，看到你站在阳台上的画面。”张明煦喝了口热红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转而道：“说实话，你在南海岸不告而别时我真的很生气。”
陈来娣怔了瞬。
“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张明煦说着看向她，“明明我们在一起时是那么快乐，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你的出现对我而言是特别的，和你在一起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你走后，我想了很久，还想是不是因为我在酒吧唱情歌的事让你生气了。
“可是，我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
“我以为你听到歌会觉得开心。
“可你却突然离开了。
“但奇怪的是，再次看到你后，我就没生气了，甚至还觉得开心，我们还是继续偶遇了，我们总是那么地有缘分。”张明煦说着又顿了会，“不过，看到那个样子的你也让我害怕。”
“我害怕是我伤害了你。”
陈来娣想笑一下，但是扯起嘴角却那么地无力，“不是的，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本来就……有病。”
张明煦顿住，他又想起在陈来娣酒店房间看过的那个药瓶。
“在来齐齐尔海前，我才出院三个多月。”陈来娣轻声说，“你会生气吗？我瞒着你。”
张明煦：“这又不是你的错，谁都可能生病的。”
听着他的话，陈来娣很轻地笑了下。
客厅里又安静了会，陈来娣再次道：“今天晚上，你觉得煎饼好吃吗？”
张明煦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嗯，好吃。”
“这种煎饼有很多馅料的，今晚的算是简陋版，它在夜市上很好卖。”
张明煦依旧听得糊里糊涂的感觉，陈来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些什么，好像是话语自己挣脱了大脑的控制自行脱口而出的。
“大学毕业以后，我回了家乡工作，我之前和你说我是在职校里教书的，但其实我还有一份工作，是在大学门口里摆摊。
“我卖的东西里就有这种煎饼。”
陈来娣一直以为自尊心很强的她很难把这件事诉之于口，更何况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但是，现在，她却安静地道出了这件事。
张明煦似乎也不太明白她的难过，沉默了瞬，说：“很辛苦吧？”
陈来娣摇了摇头，又顿了顿，“应该辛苦的吧，但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多大的知觉。
“精神上的痛苦更折磨我。”
陈来娣看向他，“你可能没办法理解，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是噩梦一样。”
“而我却真真实实地活在这个噩梦中。”
张明煦依旧沉默着，他望着陈来娣，眼眸深邃，但陈来娣这次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我并不是看不起做小吃摊的，其实做小吃摊有时候甚至能挣更多的钱。”陈来娣说着笑了笑，“但是，我这个人，自尊心很要强，总觉得做老师然后又去街头做小吃摊，是件、是件很丢份的事。
“特别是，在小吃摊前见到自己的学生，听着学生的调侃，那是真正的噩梦。”
她明明是笑着说这话的，但是眼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蒙上了水雾，视线有点模糊，陈来娣眨了眨眼，把泪水憋了回去。
她不想在他面前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哭。
张明煦动了动身，坐到了她的身边，不去看她，“你可以靠在我身边，如果你不高兴，那我们就不说这些了好吗？”
张明煦轻笑了下，“其实，在南海岸的时候，我就一直想要找机会邀请你和我一起来雾冬森林的，但是又怕这样单独相处，你会介意。”
陈来娣听着也笑了一下，侧头靠在他的肩上，电视上仍然播着电影，但谁也没有在看。
“我并没有那么好。”陈来娣轻声说。
张明煦：“我知道我认识的陈来娣是怎样的，我也知道我喜欢上的陈来娣是怎样的。”
陈来娣怔了怔，抿唇轻笑着。
“其实，我讨厌我的名字。”陈来娣依旧笑着，“你知道我名字的意思吗？”
张明煦摇了摇头。
陈来娣：“来娣的意思就是希望我们这个家庭在我之后可以有个弟弟，我妈妈可以生个男孩的意思。
“是不是有点奇怪，把我的名字当成了他们的许愿蜡烛。
“但可笑的是，他们的愿望也并没有实现。
“而且，我有没有弟弟，妈妈生不生男孩并不是我决定的啊。
“但他们怪我。
“怪我不是个男孩。
“然后，还有什么呢——”
陈来娣像是在喃喃自语，她的思绪很乱，脑袋阵阵作疼，这是她第一次把这些事情说给别人听。
“对了，我爸是个赌鬼，他还曾经两次创业，第一次是在我出生前，但听说我在两岁的时候就失败了，第二次是我大学的时候，也坚持了没多久就失败了。
“但两次创业都没能让家庭富裕一点，并且因为他的好赌，家庭反而越来越困难了。
“可是啊，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怪我，怪我不是个男孩。
“我妈说，以前他不赌的，就是因为我是个女孩，觉得没人给他传宗接代所以学会了赌博，因为我是个女孩，所以他第二次创业也不上心才会失败。
“就好像，我是个女孩，就是整个家庭的罪过一样。”
说完这些，陈来娣有点诧异，以往她每次想起妈妈说过的这些话都会哭，可现在，她还是笑着，连眼泪都没有。
张明煦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手臂把她自己抱住。
他的怀抱很暖，给了她某种她需要的安全感。
“但这并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嗯，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陈来娣轻笑，“但每次想起这些还是会觉得难过，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需要自我伤害来释放痛苦。”
陈来娣说着，伸出那个带着疤痕的手腕，说：“很多次。”
张明煦没有抱着她的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握着她的这只手。
在厨房时，他只瞥见一条明显的淡粉色疤痕，但现在，握着这只纤细的手，张明煦才发现，那上面，还有许多细细的浅色疤痕。
陈来娣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
她指着那条最明显的疤痕，说：“那是半年前留下的，那个时候我刚从学校离职没多久。”
在张明煦的沉默中，她继续说道：“我爸赌博很厉害，还借了网贷，年初的时候我帮他还完了债务，然后突然觉得自己欠他们的还完了，就……”
她没有说完，又笑了下，“其实我想过很多次逃走，不管他们的。可是，我妈虽然也说过很多让我难过的话，但她确实吃了很多苦才把我养大的，我放不下她。
“所以我一直熬着，想着总有一天会结束这一切的。”
陈来娣：“你有看过我的朋友圈吗？”
张明煦点了点头，“之前一直什么都看不到，但有一天，我看到好几条动态，而且都是以前的。”
陈来娣笑了下，“嗯，因为之前它们都是隐藏的。”
陈来娣拿出手机，一一地跟他讲起了那些朋友圈动态后所记录的内容。
许久，张明煦轻声问：“那后来怎么把它们放出来了？”
“因为有一天，我觉得，这样的我，怎么能够喜欢你。所以想要你知道真实的我是怎样的。”
张明煦：“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
“你说的这些，是你的经历，也许它们伤害了你，但你依旧是你。”张明煦轻笑着说，“温柔的、安静的、害羞的、胆怯的，不管怎样的你都是我所喜欢上的你。
“不管你的过去怎样，你的家庭怎样，它们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觉。”张明煦说着低头看向她，握着她的手伸上嘴边，轻轻地吻在了她的疤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