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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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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书臣和许庭深的第三次见面,是在两人约定好的领结婚证的这一天。
她下车时隔着马路无意识向对面望过去了一眼,就看到许庭深已经带着一束花等在民政局前。
许庭深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等她走近便先将手里的花束递出去,以至于云书臣没有机会说出那句心理建设了一个红绿灯之久的“等久了吧”的寒暄。
“希望你能喜欢。”
许庭深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将这句话说出口。
收回来的手无处安放,他试图寻找了几次大衣口袋但都无果,最后还是带着点儿不自然地垂在身侧。
“谢谢,”云书臣笑着从他手中把花接过,仔仔细细地看过后才抬眼对他说,“它很好看,我很喜欢。”
这是实话,并不是恭维。
这束花对她来说本就是一个惊喜,更何况许庭深的选择还正中她的审美点。
云书臣注意到许庭深虚握着的两个拳头,问:“你很紧张吗?”
“啊,”许庭深一愣,顺着她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句,“有点儿。”
“别紧张,”云书臣一边说一边示意他抬手。
许庭深照做之后,她把先前准备好的东西放在许庭深的手上,眉眼一弯道:“请你吃喜糖。”
不等看到许庭深的表情她便先一步转身向里走去,并不是要给他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取点儿时间缓冲一下快要爆炸的情绪,以及烫到能煎熟两个鸡蛋的脸颊。
云书臣母胎单身三十年,不是孤独的灵魂为了找到遗散的另一半而久久徘徊于人世间,纯粹是因为老天不开眼,没让哪只来不及刹车的兔子撞上她这颗万年不开花的铁树,以及她本人在这件事上相当不争气,生活中和适龄男性的社交基本为零。
许庭深算是个例外。
单从他的名字来说,就对云书臣这种“病入膏肓”的阴暗文艺批,有着一种神秘且强大的吸引力。
“庭院深深深几许”——初次见面听到许庭深的自我介绍时她就联想到这一句,之后没几分钟云书臣就思想跑毛脑补出了一个“非三次元人类”以及他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传奇人生”。
只不过她当时没想到的一点是,自己会成为这个故事中的变量。
而转折点就在于她说的那一句——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而许庭深当时的回答是“愿意”。
于是她和许庭深就这样迈入了彼此的人生轨迹。
或者说是她单方面的在许庭深的的生活中横冲直撞。
领证的流程进行的很顺利,主要得益于她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网络上收集到的各种攻略,而许庭深也十分听话地跟在她身边随她摆弄。
在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之后,云书臣察觉到许庭深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这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有点奇怪。
为了缓解这种略带尴尬的情况,她偏了下头,有些不是那么自在地说:“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这是很烂的一种缓解尴尬的方式,话一出口云书臣就开始后悔。
更糟糕的是,还不等许庭深回答,工作人员便在此时正好将资料递回到她手上。
云书臣低着头检查上面的内容,见没什么问题后心情放松地再次开口道:“没问题啦,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语气如同她和朋友平时逗趣玩笑时那样,可以称之为“相当做作”。
等到抬头对上许庭深的那双眼睛,云书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人是许庭深,不是她的好友罗嘉怡女士。
身体瞬间僵硬,她恨不得在原地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当鸵鸟,对于许庭深的反应她没有也不敢有任何的奢望,甚至她将希望寄托于许庭深完全没有听到她说出的这句话上。
许庭深似乎没有觉得她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句有些唐突或者无厘头,反而轻轻一笑,认真思索起要怎么回复她才好。
在这短暂的沉默中,云书臣已经开始想象要用多少个晚上来治愈这样“自作孽不可活”的精神创伤。
在脑海中天人交战的时候,她听见许庭深说:“是的,你很厉害。”
态度之正经,神情之诚恳到云书臣晃了下神,还以为他在对什么理论表示肯定。
她甚至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这是一道没有任何知识点可供参考学习,也不在任何考试范围之内的超纲题。
而考官显然没有要为难此刻大脑一片空白的考生的意图。
“好了。”
许庭深把东西递到她面前,说。
*
走出民政局的时候刚过十点,她和许庭深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回家吗?”许庭深这样问。
语气自然到像是这样的对话此前已经发生过无数遍。
云书臣明白他口中这个“家”具体指代的是哪里——
那是许庭深的房子,她四天前才刚搬进去。
关于“搬家”这一事项,云书臣与房主许庭深先生的沟通环节全依托于线上聊天软件。
因为房主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准备出差的路上,就连消息回复的时间都错乱到像是在倒全世界的时差。
看着聊天界面上自己每次回复云书臣的阴间时间,许庭深专门为此向她诚挚地道过一次歉。
云书臣说没关系,自己手机常年静音,不会打扰到她休息。另外每天不论多早起床,都能收到新的消息,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许庭深的忙是肉眼可见的,所以云书臣在搬家这段时间给他发的消息内容都尽量简洁,只有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给他拍了几张图发过去,并配文“鸠占鹊巢”。
时隔一天半后收到许庭深的回信——
“大功告成!!!”
并配上几个举手欢呼的emoji。
没过多久又跟来一句,“抱歉,这次辛苦你。”
云书臣还是说没关系。
搬家后云书臣并没有住进去,而是在附近找了个酒店。
这个消息她出于“不多打扰”的目的没有告诉房主。
于是房主结束每天充当陀螺,狗咬尾巴忙得团团转的出差行程后,凌晨四点半蹑手蹑脚地挪进家门。
通过客厅的窗外照进来的光,许庭深发现家里毫无生活气息,之后他转动快要宕机的大脑,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现,此时此刻,这里空无一人。
他下意识地想是不是云书臣出了什么意外,所以站在客厅中央,连外套都来不及脱,面无表情地抱着手机,看上去情绪稳定地给她打了近百个电话。
但都无果。
最终因为太累太困,坐在沙发上等待回复的时候彻底“昏迷”,失去意识的前夕还在思考到底要去哪里找人,或者联系谁才最有可能得知云书臣的下落。
云书臣醒来打开手机,看到来电记录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看到许庭深的消息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立马回复让他不要着急,自己只是在酒店享受最后几天的单身生活而已。
*
“那就先去超市,之后再去酒店取回行李。”
许庭深一边调整着导航的目的地一边跟副驾驶上的云书臣确认道。
云书臣点了点头,“是的。”
许庭深说“好”。
去超市这件事是云书臣提出的,不是为了借此机会增进两人感情,仅仅是对于即将在许庭深没有任何人类生活痕迹的家中生存的保命之举。
许庭深完全没有任何异议,生活物资的采购是必须的,总不能两个人回到家里就一人一边贴在墙上啃墙皮。
“我走前已经把主卧收拾好了,但我看你没有搬进去——”
在车内缓慢抒情的纯音乐的烘托下许庭深开口。
是很随意的语气,像是对问题的答案全然不在意,甚至不做任何回应都行,但他却又在等待红绿灯的间隙转过头来看向云书臣。
对于房间分配的问题许庭深有明确表示过——他住次卧,云书臣住主卧。
可云书臣却在搬家的时候毅然决然地将东西放在了次卧。
时隔快一月才重新回家的房主,在主动自觉地推开次卧的门的那一刻停住脚步。
“嗯——”
是拖延时间的语气词,也证明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以正面回应。
而许庭深仿佛没有接受到这个信号般继续追问她:“为什么?”
难道要说是因为她极强的边界感被触发了吗?
当然不能。
所以云书臣开口故作随意道:“搬来搬去太麻烦了,维持现状就挺好。”
得到答案后许庭深没有再开口讲话。
气氛好像变得有些尴尬,车里一时间只有纯音乐还在缓慢流淌。
所幸的是剩余的距离不算太远,这种诡异的氛围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云书臣等许庭深停好车后微微侧过脸来,观察着他的表情,之后以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怎么啦?许先生难道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吗?”
许庭深摇摇头说:“没有。”
低着头解开安全带的时候,他才闷着声道:“我还以为是你对房子不太满意——”
“没有啊,怎么会——”云书臣看着他的神色突然反应过来,“你该不会认为我去住酒店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许庭深非常坦诚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去。
“那你怎么不问我?”
云书臣同样地把头偏过去,执着地跟他对视。
“我怕你会生气。”
“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云书臣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听到许庭深“因为我不回消息”的回答后才理清这里面的逻辑关系。
长期处于内耗情绪的高敏人云书臣立即触发了她的共情及安抚技能。
她的语气柔和下来说:“我很理解你的工作的特殊性。如果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法对你做到认同的话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庭深高速运转了一个月的脑袋在这一刻彻底宣告死机,他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只是懵懵地点了下头。
云书臣说:“OK,误会接触,接下来是疯狂采购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