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彩色 ...
-
严哲把外套给父亲披上，搭着他肩膀让他坐沙发。
说要聊聊，但两父子此刻还是无言状态，双方都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头。深夜的家，只有钟表的跑秒声。
“爸。”严哲先叫了父亲一声，接着用非常认真口吻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不想看到我，但都跟方礼无关，是我先喜欢上他的。”
父亲一脸愁容，没有发话。
“方礼他真的很好，没有他，我可能就只能当个烂仔，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座城。没本事没本钱，别说结婚生子，可能还要靠你跟妈来养活。
“他教我读书，教我音乐，教我怎么长大。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没有其他人。我们虽不能给你生孙子，但我们会一起好好孝敬你和妈妈。你就当多了个儿子，多了个更好的儿子。”
严哲说了一大堆，探究父亲的脸色，看似并不是生气的模样。
“但无论怎么说，你是我爸。”说完，严哲深呼一口气，“你要打我骂我怎么样我都认，我只希望你别讨厌方礼。他没有亲人了，只有我，我不可能丢下他。”
说到这，父亲苍老的眼神抬了起来，“他不打算去找他妈妈？”
“没有了。”严哲说得很直接，“他妈妈早就死了，被他爸逼死的。”
父亲惊讶地皱紧眉头，那神情和严哲当时知道此事时相似。
严哲看了一眼方礼住的房间，凑过去父亲耳边低声说：“受不了家暴，在方礼5岁那年投江了。”
父亲听不得，虽然嘴上说着狠话，但抵不住他有一颗热诚的心。
“他就那样，有苦从来不说，送他爸走那天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哭，在外面都不掉泪。”严哲说得有点哽咽，“所以你别嫌他，你可以嫌我，但他不行，我看不得。”
严哲爸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想法，他没多少文化，不懂年轻人这种特别的感情。只坐在沙发上无言思考着。
“早点休息吧，你今天也累了。”严哲说着轻拍父亲肩膀。
父亲表情有些闪烁，站起来后声音带着粗糙说：“回房睡吧。”
严哲无奈笑笑，“他不让，我就睡客厅。别担心，没事。”
父亲点点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回了房间。
那一晚，严家父子各睡一方，但都迟迟睡不进去，直到窗帘外都开始泛出阴蓝色才抓住睡意。
方礼很早起了身，走去客厅看严哲有没有踢被子。看他睡得还算安稳，就蹑手蹑脚坐在旁边沙发看书，不带一点声音。
后来严哲妈也起早，悄声问方礼想吃什么早餐，她等下出门买菜。
“我陪你去。”方礼压低嗓门说。
严哲妈摆手说：“不用，你回屋睡睡。”
方礼还是坚持要陪着去，简单洗漱后就走去严哲身旁。
被人推醒的严哲撑起一只眼睛，听到方礼说“回房睡”就支支吾吾起了身，然后被牵回房躺在有余温的床上，闻到一股清甜的牙膏味后又睡了进去。
直到大中午，严哲睡饱才起身，一出客厅就看到方礼和爸妈在餐桌前和面。
“终于起啦？”严哲妈看了他一眼随口问。
严哲打了个哈欠说：“都没人喊我。”
家里没人搭理他，都在各忙各的。严哲撇撇嘴，孤零零地去洗漱，回来就想帮忙干活。
“用不着你，都快弄好了，别帮倒忙。”严哲妈护着方礼揉好的团子，不让严哲碰。
“……”
感觉自己在家有点多余。
方礼笑眼看他，说：“厨房有吃的。”
“你吃了没？”严哲问。
“全家人都吃了。”严哲妈说，“方礼一大早买回来，就你没舍得醒。”
严哲鼓着脸走去厨房，拿起油条就往嘴里塞，之后站旁边看妈妈教方礼擀饺子皮。
方礼比他聪明多了，一教就会，每张皮子出来都规规整整的。
“够明天包饺子用了。”严哲妈心满意足把两塔饺子皮装起来，“以前都得弄到下午，幸亏有你，这一上午功夫就完事了。”
方礼洋溢着暖心的笑容，“要不是叔叔阿姨教得好，不然我都学不会。”
“忙了一上午，跟他玩会儿吧，都等你半天了。”严哲妈边说边把饺子皮端近厨房。
“怎么说得我跟三岁小孩似的。”严哲不服。
严哲爸在旁冷笑一声。
听见被人嘲讽，严哲就拉方礼打算回自己房。
“别拉拉扯扯的。”方礼轻甩他的手，“要干嘛呀？我自己会走。”
严哲忍不下去了，“怎么连你也嫌我，早知道不回来了，就该留在省城过年。”
屋里头除了严哲，其他人都带着不同的笑。
“下午要不要去逛花市？”方礼提议道，“叔叔阿姨下午忙吗？我昨晚查到花市在江滨公园，一起去？”
严哲妈马上就答应了，又看看在餐桌旁的老公。
“出去走走也好，沾点喜气。”严哲爸起身说了句。
“那我呢？”严哲不太自信，不知道这个“一起”包不包含他在内。
方礼嘴角微翘打量他，“你随意。”
江滨公园内年味十足，卖年货的摊位沿着江边一字排开。来来往往许多人，拿着不同长枝花卉。
“还是江滨好呀，地方宽敞人多也不挤。”严哲爸刚走到入口开始感叹道。
严哲感觉父亲今天恢复点以往风格，就试着搭话：“要不要买盆花回家？我看挺多人都捧着那些花，还挺好看。”
然而，父亲没有看向他，反而对方礼说：“你带他去玩吧，我跟你阿姨要选几盆花摆店里。”
“我跟你们一起。”方礼脱口而出，他想尽量在严哲父母面前多表现一些。
“不用不用。”严哲妈摆摆手，“你带严哲去玩，等会我们挑好喊你们一起回家。”
严哲过来搂着方礼肩膀说，“你让爸妈也过过二人世界。”
“别搂着。”方礼并不想在严哲父母面前腻歪，就推开他。
“怕什么呀。”严哲把方礼搂得更实在，“小时候不也这样逛花市吗？”
“去吧，别操心我们大人了。”严哲妈欣慰地说。
方礼注意到严哲爸也没有太过不悦的神色，也就放心跟严哲走入人群。
如今的花市相较他们小时候，增添了诸多新花样。融入了许多文创市集，很多年轻人都在这边摆摊。
严哲搂着方礼逛了好多小摊位，看到一个小鸟形状的玻璃杯，想买来送给方礼。
“哪有过年送杯具的？”方礼吐槽道。
“你这么聪明怎么不懂！”严哲拿着那小小玻璃杯说，“送杯子给你等于送这辈子给你。”
方礼接过玻璃杯仔细端详，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在阳光照射下闪的耀眼，就像严哲现在大咧咧的笑容。
“还有个狗狗版的。”摊主又拿出一个超级大的玻璃杯，“就是比较大。”
“老板，你确定杯子能喝到水吗？”严哲看着那杯子不禁问道。
“帅哥，这主要是用来摆的，不是真的用来喝水！”摊主解释道。
确实两个玻璃杯的注水口很小，看上去更像是工艺品。
方礼拿起那个狗狗玻璃杯，怼到严哲脸上说：“那我买狗狗的送你，跟你很配。”
透过玻璃映射，方礼看到严哲对着他做了个鬼脸，扭曲的倒影特别好玩。
他们继续在集市周围随便逛逛，突然有熟悉的声音透着喧闹，叫唤方礼的名字。方礼还在张望寻找时，严哲已经利用身高优势发现何可在某个摊位跳着挥手喊他们。
方才蹦跶地厉害，何可喘着小气说：“怎么你回来也不在群里吱声。”
“回来得急，本来想过完年约的。”说完，方礼好奇观摩何可的摊位，挂着满满的油彩画像和摆放着一些书籍。
何可兴奋说，“摊位是林夏的，还记得她吗？”
方礼和严哲目光都微微一顿，闪过一丝惊讶。
“你们要不要也画一张？”何可招呼着，“林夏这组客人估计快画完了。”
“那……林冬呢？”方礼试探地问。
“她在北京签售呢，没回来。”何可说。
“签售？”
何可挑挑眉，凑过去低声跟方礼说，“她现在是网文大作家，专门写你们这种爱情故事。”
方礼嘴巴微张，不知如何反应。
摊位里面布帘出来了一对情侣，高兴拿着画像跟何可道谢。
“你们进去吧，我还要帮忙看着。”何可示意他们进去。
林夏换了一张画纸后，便让他们坐下，没认出他们俩是谁。
坐在小板凳上的方礼抿起嘴唇，不知道该不该和林夏打招呼。
“你们是情侣还是？”林夏探出一只眼睛问他们。
“对！”严哲听到别人这么说特高兴。
“有想摆的姿势吗？”林夏又接着问，貌似对这些都见怪不怪。
严哲立马搂过方礼，跟他脸贴脸问：“这样可以吗？”
“干嘛！”方礼羞得红了脸，“能不能正经点。”
“跟你普通合照都难，现在都画画了，不能亲密些吗？”严哲嘟囔着。
林夏皱起眉看他们，给了个建议：“要不帮你们画成结婚照？”
严哲听后激动拍了下大腿，“你好懂！就这样！”跟着调整坐姿，笑得一脸稚气。
想着这辈子都送出去了，方礼也坐正对着林夏淡淡一笑。
林夏铺完一层红底后，看向方礼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方礼眼睛瞪圆了些，“我，我们初中是三中的。”
“你们是何可朋友？”林夏问。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是方礼。”
林夏恍然大悟，“天啊，我没认出来。以前在学校要不是有条高佬在你旁边，我都看不见你。”
“他就是……”方礼不忌讳地介绍，“那条高佬。”
林夏一听，停下手中的画笔看向严哲，“我的天，你们居然还在一起？”
“所以拜托你，画帅一点。”严哲头往方礼边上贴贴，秀出一脸恩爱。
这幅油画林夏绘制得很精致，仿佛真在婚姻登记处拍摄的结婚证照片一样。
“算我送给你们了，我去跟何可说不收钱。”林夏说着拉开布帘走出去。
当严哲接过画时，他轻柔地将画纸捧在双手之中，如同小心翼翼怀抱着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方礼则跟着先走出去，坚持要付款给她们。
“不用。”林夏收起了二维码，“都是朋友，客气什么。”
“要的要的。”严哲捧着画冲出来，“何可，有没有相框帮我裱起来，我舍不得折。”
“那就当收你们想框架的钱好了。”何可拿过林夏揣手里的付款码牌子让严哲扫。
“给我打包好点，不要弄坏咯。”严哲像捧婴儿一样把画递给何可。
这话让何可忍不住给了严哲一记白眼，然后从箱子里找出个相框把画装裱好。
“多少钱？”严哲正准备输入数字。
“收你9块。结婚证都这个价。”林夏一脸爽朗。
严哲听了喜滋滋地，”行，过年请你们喝喜酒！”
前脚付完款，后脚严哲手机就来电话，是爸妈选好了花，让他们过去帮忙拿上车。
下午四点多，来花市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严哲一手提着年货一手搂着方礼去找家人汇合。
“就这些吗？”严哲接过妈妈买的长枝桃花问。
“还有两个橘子树让老板直接送店里，这些拿回家摆。”严哲妈又把一小盆朱顶红递给方礼。
花店老板看到他们两个小伙子帮忙搬搬抬抬，就随口问严哲爸：“严老板，你家儿子？”
严哲爸恢复到像往常一样热切的笑容，回了声。
“两个儿子都很靓仔喔！”花店老板大声说道。
“是吧，还很有出息，一个在音乐学院，一个在中大读法律。”严哲爸语气带着满满骄傲。
旁边的方礼猛地停下脚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爸！”严哲也感到震惊，“你说什么？”
严哲爸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接着自己拿起银柳跟上。
一家四口回到家后，严哲妈开始摆弄新买的花。方礼在旁边帮忙修剪，严哲妈说他弄得好看，特地放在阳台小茶几上让方礼帮她摆拍几张。
严哲妈看着照片春风满面，然后招呼严哲帮她和方礼合照。
“你们一起拍，我来。”严哲爸掏出手机，让严哲也站过去。
妈妈站在两个帅儿子中间，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爸，帮我和方礼单独拍一张吧。”
方礼还是不太自信看向严哲爸。
“来，你们站好。”严哲爸二话不说继续举着手机。
这时刚好夕阳落下，让照片的背景都抹上了橙红色。光打在两位青年的脸上，显得色彩特别饱满。
严哲看向方礼浓郁的笑脸，这次他不再害怕方礼消失在光里，因为被染上色的方礼早已填满了他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彩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