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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没有闹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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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学校真的离家很近,走过去只需要十分钟。严哲有些难过,心想以后似乎没有迟到的理由了。在看分班情况时,严哲爸惊喜地发现方礼竟然跟他同班。
“这不是方礼的名字吗?你们同班啊。”严哲爸看到名字后也很高兴,毕竟方礼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
但严哲却没有那么开心。他还没弄清楚为什么会梦到方礼,现在又要跟他同班,心里有些抗拒。
走进班后严哲默默找了个位置坐下,打量周围。不久,他便碰到了小学时认识的同学李鸣,两人坐在一起,随便聊了聊暑假都在做什么。等他们班的座位几乎都坐满了,方礼才出现。
方礼几乎是在上课前十分钟才走进教室的,只能选择最前面的位置匆匆坐下。严哲不知道方礼有没有看到自己,看着方礼坐好后,又和李鸣聊了起来。
初中班主任同样是一位严厉的女老师,教历史。相比小学,初中课程多了好几门。班主任警告他们,初中跟小学不一样,不能再这么疯玩了。
第一天,班主任就立了下马威,让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站讲台前面来自我介绍。
全班闹哄哄听完后,班主任又让学生从第一组开始排火车轮着站起来介绍自己。
方礼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名字就坐下了。严哲觉得他好像长高了些,但身形还是那么瘦,像个塑料袋,风一吹就能飘起来。
轮到严哲站起来说自己名字的时候,方礼还是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严哲不爽了,故意大声说自己爱看某个儿童台的动画片。
方礼微微侧了头,但依然没有回头看他。
大家都被严哲逗笑了,因为那是小学生才看的动画片。原本只是报名字的自我介绍,结果后面的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给自己加了一点兴趣爱好。
接着班上同学按照班主任吩咐,抽签换座位。
严哲都无所谓,但他不想和女孩子同桌,因为小学的女同桌总是用三八线来划分界限,弄得他几乎没有地方写字,而且一旦逗笑对方还要挨揍。
可老天不爱眷顾他,严哲最终还是抽到了和女孩子同桌。他注意到方礼抽到了男同桌,并且和他隔了一个组,有些不甘,心想如果能和方礼同桌还是蛮不错的。
这时,他的女同桌主动搭话:“你真的还在看那部动画片吗?”
严哲回过神来说:“不是,就是随便说的。你叫何可是吧?”
“对!”女生爽朗地答道。经过一番交流,严哲发现其实和女孩子同桌也没那么讨厌。
初中没有强制午休留校,班主任就让刚选出来的班长何可负责收集全班午休走读的情况。
严哲和李鸣都选择了午休留校,他们的爸妈白天都要工作,中午没空管饭。
午休时间一到,严哲就被李鸣和几个男同学拉去了饭堂。由于人多嘈杂,他一直没机会和方礼说过话。
回到班后,严哲开始犯困,打着哈欠准备趴在桌子上睡觉。他留意到了何可桌上的走读情况表,好奇心驱使下他翻了翻,无意中看到了方礼的表格。
方礼的字写得非常好看,信息栏上端正地写着“走读”两个字。
下午正式上课,方礼不再像早上那样匆忙地回到班里,而是慢条斯理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接着拿出课本看。
下午上课,严哲一直在走神,没有专心听课,只是盯着方礼的后脑勺发呆。
尽管严哲就住在方礼家楼下,现在又是同班同学,但方礼似乎装作跟严哲完全不认识。下课只自己看书,或者写点笔记。
“严哲,去不去小卖部?”李鸣每节课间都会来找严哲一起去上厕所,这次则是邀请他一起去买零食。
严哲也有些嘴馋了,于是他便跟着李鸣去了。他们的班级在四楼,而小卖部在一楼饭堂旁。两人第一次在下课十分钟内去小卖部,没有算好时间,结果迟到了。
最后一节还是班会课,班主任严厉地批评了这两位为了买零食而迟到的新初中生。班上的同学们窃窃私语,嘲笑他们。
严哲在小学时也因为调皮捣蛋挨过全班的批评,所以这次并没有觉得太尴尬。但他突然想到方礼现在和自己同班,便不由自主地往方礼的方向看了一眼。
方礼只是低头看书,并没有看自己,严哲莫名其妙有种失落感。
回到座位后,严哲也没有心思听班主任在讲什么,只是盯着方礼的后脑勺发呆。突然觉得方礼的后脑勺还挺好看的。
下课铃声响起,新初中生们纷纷收拾东西回家。严哲注意到方礼独自默默地收拾书包,周围没有人与他交谈,他也不知道方礼今天是否说过话。
趁这个时间,严哲想要上前问方礼要不要一起回家。但他马上被其他几个男同学围了起来,拉着他问他家住址,提议放学一起走。
严哲告诉他们自己家就在附近,回去只需几分钟。同学们又调侃他,能不能去他家看动画片?严哲苦笑,这个梗看来是过不去了。
接着从教学楼到校门口,他一直不停地向同学们解释,自己当时只是随便说说,早就不看那种儿童台了。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道别后,严哲回到家楼下,才想起方礼今天是一个人走的,真的没有来找过自己。
回到家后,心情更加郁闷。家人问他今天在学校怎么样,也没怎么搭理。严哲妈以为孩子可能是到了中二时期,不愿意与人交流,也没有再多问,转身回厨房做饭去了。
晚饭过后,严哲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严哲妈提醒他差不多该回房间做作业了,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咬了一口,说吃完就去。
其实,他在等,等楼上的琴声。
他盯着墙上的钟,时间一点点过去,差不多到了七点,琴声徐徐传来,他才安心地回房间做作业。
今晚楼上那位吓人的父亲不在。
方礼特别享受一个人待着的时光,午休自己回家下点面条吃,吃完后再小睡一会儿。中午方爱民不在家时,他可以自由地调个闹钟来喊自己起床。
晚上练完一小时琴后,方礼就会回到房间复习并做作业。他深知必须得保持好成绩,否则就会多一个挨批评的机会。
虽然成绩好也不会得到表扬,但成绩差是绝对会被父亲责骂的。
经过两周的上学时间,严哲和方礼之间仍未有过任何交谈,两人是完全的陌生人状态。
体育课,老师又开始了对他们的“折磨”,要求大家绕着操场先跑一圈。同学们带着哀怨的情绪开始跑步,体育老师见状有些生气,责备大家一周就这么一节体育课还不好好运动,催促着大家加快速度。
在烈日的炙烤下,同学们只能硬着头皮在操场上跑起来。一些显眼包男同学边跑边大声嚷嚷,而女同学则投以不屑的笑容。
严哲注意到方礼已经跑到了他的前头,不甘示弱想要追上去,但看到方礼的白色校服在奔跑中飘起来,他又默默地跟在了后面看。
方礼真的太瘦了,严哲不禁疑惑他爸爸是不是没让他吃过饱饭。
终于都一圈跑完了。有些同学在后半程已经坚持不住,开始走路,体育老师也显得有些无奈。
方礼跑完后就在跑道旁叉着腰大口喘气,不时抬起白得耀眼的手臂擦脸上的汗水。
严哲自己也汗流浃背,他用校服衣角擦了擦脸,但眼睛始终离不开方礼。
“你怎么一直盯着那个‘透明仔’?”李鸣突然在严哲旁边出声问道。
“透明仔?”严哲一脸茫然。
“对啊,他平时都不说话,好像也不上厕所,连他同桌都懒得理他。”李鸣半喘着气说,“有时候我都忘记他叫什么名了。”
严哲这才意识到,仅仅两周的时间,班上一些同学就已经有了绰号。而方礼,在过了几周后,外号从“透明仔”变成了“迟到大王”。
因为他总是掐着点儿进教室,有时早读老师巡堂,方礼也总是刚好赶到。次数多了,老师就不再迁就他,质问他家明明很近,为什么总是来得这么晚。
有几次方礼真的迟到了,还被老师罚留堂抄写。但方礼从未解释过原因,老师看他功课较好也不深究。
就这样,一学期即将结束,两个楼上楼下的邻居看上去还是陌生人状态。
在期末考试的前一周,早读时班主任负责巡堂,方礼这次没能掐点回到教室。班主任对此忍无可忍,不仅让他罚抄书,还安排他当天放学帮忙做值日才能离开。
巧的是,今天的值日生中就有严哲。
放学后,原本三个值日生的任务因为多了方礼变成了四个,其中两个想偷懒,便提出一起去倒垃圾,于是剩下严哲擦黑板,方礼则摆桌子。
这时,严哲鼓起勇气,对方礼说出了这学期以来的第一句话。他思考了很久该说什么,但不知道最终为何选择了一句“你晚了回家,今晚还弹琴吗?”
正在摆桌子的方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严哲,说不出话。他们俩已经很久没有交谈过了,方礼低头淡淡地说了句“弹的”,然后继续摆桌子。
擦完黑板的严哲走下来,凑过去说:“放学一起走吧,反正我们两个顺路。”
此时,夕阳异常强烈,金橙色的光照在方礼惊诧的脸上,严哲觉得方礼随时都要消失在这束光里。
“嗯。”方礼应了一声,声音脆脆像小鸟吱了一声。接着是标准的淡淡笑容。
严哲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方礼这表情了,觉得方礼在夕阳的映衬下比以前更加好看了。这个画面深深地印在了严哲的心里。
值日结束后,严哲和方礼一同走出教学楼。此时天都黑了,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快。
校道上,严哲一直在思考如何打破尴尬局面。正好学校广播正在播放当下流行的乐队歌曲,立马借机问方礼有没有听过。
方礼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严哲便跟着旋律哼唱起来,并问方礼:“你会弹这首歌吗?”
方礼眨了眨眼说:“你是说你哼的这首歌吗?”
“对,就是广播里正在播放的这首。现在很火。”严哲焦距在方礼长长睫毛上,又问一次:“你会弹吗?”
“没听过怎么弹呢?”方礼说。
“那你现在听一下。”严哲一把拉住方礼的书包,让他停下来一起听广播。
歌曲刚好播到钢琴间奏部分,方礼仔细地聆听着钢琴的旋律,直到整首歌播放完毕。
“怎么样?”严哲满怀期待地看着方礼。
“大概会吧。”方礼淡淡地说。
“那你今晚能弹给我听吗?我在楼下听。”严哲兴奋地说,仿佛找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方礼的眼睛瞪大了一些,他没想到严哲现在还会听他弹琴。
“今晚……我试试吧。”方礼被严哲期待的眼神所打动,但也补充了一句:“也不一定。”他心想,如果今晚父亲在家听他练琴,那他就不试了,因为在家乱弹琴会被骂。
“啊?为什么?是因为方叔叔吗?那不也是弹琴吗?”严哲皱了皱眉。
听到提起他爸,方礼马上又换了一种表情,继续向校门口走去。
严哲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方礼的雷区,便不再多说什么了,默默地跟上。
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心想还是快点回家吧,不然方礼可能又要被他爸批评了,他再也不想方礼因为自己而被赶出家了。
一路上俩人几乎没怎么说话,直到上了七楼,方礼突然转身,对严哲小声说:“如果我爸不在,我给你弹。”
楼梯间的灯光很暗,严哲还是没能看清方礼的表情,但听到方礼愿意为他弹琴,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晚饭时,严哲匆匆扒了几口饭菜,就满心期待方礼练琴的时间。大约七点钟,他瘫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咬着苹果等。
严哲妈见状,便打趣说:“饭不好好吃,就吃水果,是不是想做神仙啊?”
严哲没有理会,继续啃着苹果。
七点整,楼上果然传来了琴声,但琴声断断续续,没有连成完整的曲子。他慢慢咀嚼着苹果,更加专注地听。
当苹果快吃完时,他又像投篮一样扔苹果到垃圾桶,结果没中。慢慢起身去捡,结果这时楼上的琴声是今天广播那首歌的间奏。
严哲立刻又拿了个苹果啃起来,继续瘫在沙发上听。他今晚已经完全沉浸在方礼的琴声中,连写作业的心思都没有了。
而楼上方礼,自进门看到餐桌压着的10块钱,就明白今晚父亲不会回家。
方礼将那10块钱又存了起来,也不打算下楼吃饭了。他先回到房间,完成了一部分今天的作业,还没到七点,便坐在了琴椅上,纠结着。
难得严哲终于肯过来跟自己说上话,方礼不想让对方失望。况且,严哲貌似是第一个说想听他弹琴的人。
他曾一度以为严哲经过那晚之后就不再想与自己来往,没想到天意弄人,将他和严哲分到同一个班。
他既希望严哲能主动来找他,又害怕严哲真的来找他。害怕会问起那晚的事情。
他在琴键上敲了几个音,感觉有些对了,接着又努力寻找节奏。十分钟后,他已经能够弹出这首歌的间奏部分了。
间奏很短,但严哲拉着他听完了整首歌,所以方礼只能凭借记忆再尝试弹奏出后半部分。
方礼希望用这个琴声,把那晚的事情抹掉覆盖。
练琴到八点半时,方礼起身去洗澡,回到房间继续写作业。睡觉前,方礼反复思考,明天严哲会不会主动来找他说话?晚上他有没有听到自己弹琴?如果明天严哲真的来找他说话,自己又该说些什么好?
那晚,方爱民直到凌晨才醉醺醺地回到家,连澡都没洗就直接躺回卧室的床。
可能是想着严哲睡的,方礼隔天又没能按时起床。毕竟方家有个新规矩,早上不能设置闹钟。
初中第一天,父亲方爱民被隐约的闹钟声吵醒后,冲进了方礼的房间,直接把闹钟砸在方礼身上,要求他早上不要发出声音影响自己睡觉。
所以,方礼每天上学只能依靠自己的意识起床。
有时候,因为练琴练得不好,被方爱民折磨到十二点才能上床睡觉,导致他睡眠不足,没办法早醒。所以才经常上学迟到。
他一直希望早上环卫工人阿姨们清扫街道时聊天能聊得大声一点,那样他就能被吵醒,从而起床不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