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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闻 ...

  •   崔霁禾就这样安顿下来。

      那晚之后她便搬离了药庐,回到家中修养。

      小崔十七病好了的消息也在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寨落。

      是的,寨落。

      在这片大陆的西南,有雨林世称迎云。

      而迎云雨林内又世代生活着一群以村寨形式分布聚居的人。

      崔家所处的寨子是近百年才从祖寨分出来的新寨,名恩贡。

      在恩贡寨中,崔算大姓,已经发展成氏族,子子孙孙要上族谱排辈分,倒是不分男女,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记上。

      女孩儿即便出嫁了,也不过在对方家里另添一笔,本族的记录是不会改动的,纵使嫁出去,那也是我家好女。

      所以崔霁禾在寨子里,被叫得更多的,是行序十七或者浑名春娘。

      “春娘,春娘!快来,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朝气蓬勃的女音自楼下传来。

      崔霁禾正躺在窗边的摇椅上晒太阳,闻声起身先是探头回了句:“就来,姐姐等我。”

      今日日头正好,灿光洒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也将院子里站着的女孩儿映得分外鲜亮,她手上抓着大捧嫣红的花,却比不上她本人娇俏。

      “怎得今日回来的这般早,上楼呀。”崔霁禾急步下来,亲昵地拉住崔溪瑜的手。

      这是崔家小十三,正值豆蔻,早就启过蒙,到了读书认礼的年纪,白日里需得去祖寨的学堂进修,午间也是歇在那边,一般要傍晚时分才能回来。

      “不上去了,我就过来同你讲几句话,很快就走。”崔溪瑜将手里束好的赤阳花塞到崔霁禾怀中,“你现今清醒着,可千万别错过仙家遴选,你今年正到年岁,老辈们都说越早越好。”

      “仙家遴选?”崔霁禾疑惑,隐约耳熟这词,再细想却是没印象。

      “咦,没人同你说嘛,也对,你大病初愈,我瞧婶娘这些日子走路上都能笑出来,估摸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我也是今儿个在学堂里听人又提起。”

      崔溪瑜根本不需要人接她的话,自己就能圆回来,上下嘴皮子一碰,巴巴又吐出大串话来,给崔霁禾解释了个清楚明白。

      “总之你且记着有这事,再多的等婶娘他们回来细细问,我真得走了。”

      “欸,路上慢点,注意安全!”崔霁禾知道她这十三“姐姐”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想拉也拉不住人,最后匆匆喊了句。

      崔溪瑜蹦跶两步,已经出了小院,回过头摆摆手,红裙翻飞,彻底跑远。

      崔霁禾面上撑起的笑落下。

      五年一次的仙家遴选,仙人?

      求仙问道寻长生,这竟是修真界!?

      崔溪瑜年十三,五年前她同自己一般,八岁,恰是对方口中的“正到年岁”,贴合遴选底龄,所以参加过一次遴选!

      只不过她并没有大人们期待的天赋,没有所谓的仙家基石——灵根。

      准确来说,上一次遴选,整个恩贡寨都没能出个有灵根的孩子,附近大大小小算上祖寨在内的十数个寨子,好像唯有月丰寨生了个苗子。

      再远的,她就不清楚了。

      崔溪瑜当时还小,哪能事事周全,记得完整。

      这些年虽是长大了,但没人在她跟前提遴选的事,她自己心里也觉得都是大人口里虚无缥缈的存在,哪有每天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在。

      崔霁禾想,究根结底还是周遭有灵根的人太少,修真世界和大家的生活仍处于错轨状态。

      比起上述种种,其实更令崔霁禾在意的,是她的五年前。

      春娘就是在五年前被人诊出失魂之症的。

      带着此时的猜想再去记忆中寻证,不意外有了新的发现,在那段模糊细碎的过往里,似乎真的存在那么个耀眼的身影,被众人的目光紧紧追随。

      仙人!修真者!

      是他说春娘魂魄有失,若无大造化,人生便是一眼望到头了。

      霎时间心跳如擂鼓,崔霁禾无法用言语去具象地描述那种感觉,整个人好像被分割成两半,各有说辞。

      一边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亦想去看去闯,另一边却讲修真之人既有手段分辨神魂,“附身重生”的自己难保不会被认定为邪祟。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而且,说不准哪天就又穿回去了。

      还有崔家夫妇……

      崔霁禾浑浑噩噩地抱着赤阳花走回屋内,重新窝到躺椅上,盯着窗外舒卷的云,摇啊摇,晃荡了许久。

      思绪万千。

      直到杨瑛收好晾晒的薄被凑到跟前来看女儿。

      “困了?娘抱你去床上睡,今儿又是谁来送花啦?”

      “溪瑜姐姐来过。”崔霁禾回神,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我不困娘,爹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这丫头,数她跑的勤快!”姿容秀丽的年轻妇人面色柔和,慈爱地摸了摸崔霁禾的脸,“没,你李叔他们猎了头黑熊回来,喊你爹过去搭手剥皮子,还有的忙呢,回不来。”

      “要找姊妹们玩吗,可以出去一会儿。”

      “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陪你。”

      “好吧,那娘带春娘下去筛槐米,晚上蒸米糕给我的乖乖宝吃,等你爹回来了,有事情讲,嗯,是很重要的事。”

      崔霁禾莫名有种预感,由杨瑛特意强调的,大概率就是新一届的仙家遴选。

      祖寨是个热闹的地方。

      其学堂里流窜的消息,往往是当前版本最新。

      今夜月圆,繁星闪烁,无风。

      小饭桌支在院头。

      崔霁禾啃着甜糯的槐米糕,看崔朗为她斟了杯解腻的花茶水,接着清清嗓子,又讲了遍白日里她已经听崔溪瑜讲过的话,内容查重率大概能高达百分之八十,嗯,堪比她的大学课程论文。

      一个月?那很近了。

      崔氏夫妇言语间满是期待。

      “不要紧张呀,很简单的,到时候只要照仙师说的做便是,就是上台面上站一会儿,再摸一摸,我们家春娘肯定没问题的。”杨瑛见自家女儿板着小脸一副严肃模样,温声鼓励。

      不知名的小虫奏响夜曲。

      “好。”崔霁禾展露笑颜,突然就释然了。

      再多纠结都是徒劳,生活滚滚向前,总要学会面对,前路未知,可人呐,不得不踏上去。

      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长。

      遴选的消息再次于稚子间传开,连不爱出门的崔霁禾都感受到了其中暗藏的躁动。

      她央求着杨瑛为她启蒙,得益于成年人的专注,寻常幼儿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吸收的知识她很快就能掌握,这一度让亲近的人夸她是神童。

      就…也大可不必,婉拒了哈。

      另外,装小孩儿真累。

      黎明的曙光揭开夜的帷幕,东边的地平线上泛起丝丝亮光,浸润浅蓝色的天际。

      在这看似寻常的清晨,寨子早早活络起来。

      杨瑛甚至专门为崔霁禾裁了身水绿的新裙,走到铜镜前照过,你别说,确实衬得人格外有精气神,像极了雨后田地里拔高的小绿苗。

      被崔朗扛在肩上,她见识到寨子以外的世界。

      遴选地定在了更加敞阔气派的祖寨,他们需要提早动身赶往那处。

      树木挺拔,藤蔓缠绵,花草丛生。

      雨林,是生态的宝藏,自然的绿洲,它绘就绚丽画卷,更见证漫漫岁月。

      行走林间,似乎感受到了大地的脉动,触摸到生命的温度,这是于钢铁城市中生活二十余年的崔霁禾从未接触过的奇迹。

      或许是错觉,她偶然一眼扫去,余光捕捉到无数闪动的绿芒,待定睛观察,又什么都没有,思维活跃,灵感喷涌,大脑前所未有的活跃。

      “小十七瞅什么呢,眼睛都不够用了吧哈哈哈哈……”善意的调笑激起群众兴致,顿时多方投来视线。

      崔霁禾尴尬地扣了扣手,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即使顶着小孩子的皮囊,也还是体会了微妙的社死呢。

      鲁迅先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我们只取其字面意。

      小径未铺砖石,完完全全是由寨民日常往返,硬生生踩出来的。

      约莫半个小时的脚程,远远的,飘扬的彩旗闯入崔霁禾的视野,高大的寨楼紧密相连,此处地势抬高,流水潺潺。

      进寨走的是北门,祖寨南门不通。

      听同行的叔辈说,是建寨时的风水讲究,南门处有“回龙顾祖”之象,即“小龙离开祖龙后,再回头望祖”,形势蟠迎,朝宗顾祖,状如舐尾之龙,回头之虎。

      如此格局,出麒麟儿,且忠孝两全,有情有义。

      据传,只有寨落出了真正的贵人,才会启用南门。

      崔霁禾被放下肩头,交付给同族的十四照看,其实小十四崔献也才刚刚十岁出头,自己还是个小娃娃呢。

      崔献牢牢牵住崔霁禾的手,默默跟在大人身后,看他们左呼右唤,进行着他这个年纪不大能理解的人情来往。

      “哥哥?”崔霁禾扯了扯手,没拽出来。

      “怎么?”崔献连忙低头。

      “你抓太紧了,不舒服。”不知是怕弄丢她,还是为即将开始的遴选紧张,崔霁禾只觉对方贴来的手心湿漉漉的,“别担心呀,我不会乱跑的。”

      “好。”崔献依言松了力气。

      恩贡寨这次送来参与遴选的共九人,崔氏占其四,另有周氏三子,刘家林家各一女。

      其余寨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崔霁禾算了下,到时候聚在一起,大抵能见到百余个萝卜头,村寨人口的年龄构成很合理啊,完全不存在她前世的老龄化问题。

      “崔十七你真的好了呀。”周宇豪贼兮兮地凑过来,他这段时间回外祖家,不在寨子里住,早听人说崔家小儿病愈,但一直没见着。

      “我们家十七本来就好着呢。”崔霁禾没想到腼腆内向的崔献会突然爆发,“你什么意思?”

      “哥。”崔霁禾捏了捏两人交握的手,转头回复,“对,休养好了,伤口结的痂都已经掉了不少,多谢关心。”

      “啊对,我就问的这个,她不是被砸伤了嘛,崔献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周宇豪嘴硬道,其实他也没有坏心,就是单纯的好奇。

      “我哥心疼我。”崔霁禾口快,直接堵上周宇豪的嘴,拖着崔献快走几步,同对方拉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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