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逢》抱雪天

3、再相逢

　　整个人被困在男人的身体和墙壁之间，她呼吸间铺天盖地全是他身上冷冽的味道。

　　姜泠缩了缩脖子，许清则眸光偏移，越过她看向墙上那幅画，慢慢道，“这幅画七位数，你打算继续靠着？”

　　原来是怕她弄坏画。
　　一时间，姜泠有些腿软，慢慢往前挪了点，她机械道谢，“谢谢。”

　　许清则收回手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睨着她，“来碰瓷的？”

　　“啊？”姜泠眨眨眼，虽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实的举起袋子，“我来给你还衣服。”

　　“这衣服似乎挺贵的，而且意义也不一样。”她说，“我已经洗干净了，你要是介意可以回去再让人洗一遍。”
　　他有洁癖，她知道。

　　许清则不搭话也不伸手接过，就那么靠在墙上，就着走廊冷白的光线瞧她，几秒后，从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

　　他动作慢慢悠悠，抽出一根咬在嘴里，咔哒点了烟，双手插兜又靠回去。
　　像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

　　动作散漫又疏离。

　　“一件衣服而已。” 烟雾拢在男人眼下，许清则将烟掐在手里，扯唇笑了下，“还劳您亲自跑一趟？”

　　他用的敬词，姜泠也没听出多少尊敬。
　　“应该的。”

　　许清则轻嗤，垂头又吸了口烟，他笑容微敛，往前走了几步，在姜泠眼皮子底下掰开她的手指将烟塞了进去。

　　她皱眉，许清则声音淡淡的，“但我是来上厕所的。”他唇边笑意散漫，“劳烦您拿一下等我出来。”

　　说完，许清则头也不回的走进洗手间。

　　姜泠看着手里半截烟头有些怔然，他，什么时候会抽烟了？
　　看刚才他的动作，显然不是最近学会的。

　　但这些已经和她没有关系，姜泠现在只想许清则快点出来，快点收下衣服她能离开。

　　但事情往往越想越不遂心，姜泠眼见手里的烟快要燃尽，她皱了下眉，估摸着许清则出来也抽不成了，四周看了眼有垃圾桶，她上前打算捻灭扔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好巧不巧许清则洗完手出来，一眼便看到姜泠伸手往垃圾桶扔烟的画面。

　　四目相对，姜泠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错觉，莫名心虚，她看看伸进垃圾桶的手，又看一眼单挑眉梢的许清则，“那个，它燃尽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是故意的。
　　也不是想多管闲事。

　　许清则步调懒懒走过来，从她手上接过袋子，姜泠实在尴尬，脑子一抽，“你在里面待太久了。”
　　许清则掀起眼皮看她，“你有意见？”

　　“不是。”姜泠有些尴尬，这男人说话夹枪带棒，她不知道他是对谁都这样，还是单单针对她。

　　毕竟不是从前，她摸不准他的脾性，“那我先走了。”

　　她说完便拐进楼梯，疾步离开。

　　送完衣服，姜泠觉得完成了一件很大的事，回家时一路哼着小曲。

　　只是好心情没持续太久，在她开门看见满屋子男男女女欢跳蹦迪的场面时戛然而止。
　　屋里闹腾活跃的DJ随之停下。

　　所有人齐齐看向站在门口俏生生的姑娘，姜泠眉眼平静，换鞋进屋，连眼神都没往他们身上放一下。

　　有人揽着坐在中间的秦星，毫不避讳的大声问，“哎，那妞谁啊，你有这么漂亮的朋友还藏着掖着，叫过来一起玩呗。”

　　秦星阴阳怪气，“人家可是知识分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书写字，是你们这群人能高攀的吗？”
　　屋里一阵哄堂大笑。

　　姜泠被吵的脑仁发疼，心里也躁的不得了。

　　她深呼吸几秒，调转方向，抿唇走到秦星面前，将钥匙丢到她身侧沙发上，“跟我进去谈谈。”

　　“你有病吧，干什么！”秦星被她突如其来的冷脸吓到，声音拔高几个度，“你凭什么支使我？”
　　姜泠冷呵一声，抱臂看她，“不愿意？那我也不介意当着你朋友的面说点什么。反正丢人的也不会是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秦星站起来，刚要咄咄逼人，姜泠已经扔下她进了卧室。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秦星骂骂咧咧跟进去。
　　姜泠把门关上，冷冷盯着她，“我记得我们刚开始签合同的时候就说过，带朋友来之前必须征求对方意见，你这满屋野猴是怎么回事？”
　　“嫌我没见过世面，给我看原始动物？”

　　“我带几个朋友玩玩而已你上纲上线什么？”秦星脸通红，“有必要说这么难听？”
　　“还有。”姜泠忽视她的话，“晚上十点过后必须保持安静，这一点我们也早就说好了，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你睡觉那是你的事！是我一直在迁就你好不好，嫌吵别合租啊，谁惯你的大小姐脾气！”
　　“明明丫鬟命还一身公主病！”
　　“呵。”姜泠气笑了，“大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契约精神，是你自己不守信在先。我——”

　　她还想说什么，突然语噎，后知后觉自己不该和这样的人讲道理。
　　姜泠平复了下心情，“我现在不想和你吵，你马上让外面的人离开，我还能给你留点面子。”

　　“凭什么我妥协，你有本事搬走啊。”秦星翻了个白眼。

　　姜泠靠在墙上，冷淡的眼神盯的秦星心里发麻，只见她拿出手机，慢条斯理点开了录音：
　　“姜小姐，今晚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秦星脸色刷的白了，是她男朋友的声音。

　　姜泠不疾不徐继续按，“你是编剧？这工作挺无聊吧，而且也赚不了几个钱，这样，哥给你介绍个赚钱的活，你陪我吃顿饭怎么样？”

　　“姜泠你——”秦星冲上去想抢手机，姜泠往旁边一躲，避开她，“我怎么了，我只是在录公司发过来的demo，是你男朋友自己发癫，管我什么事。”

　　她晃晃手机，“这些东西交给警察......”姜泠停顿了会儿，秦星神色一滞。

　　姜泠笑了，“交给警察自然是不起什么作用，但我要拿出去，让你在朋友面前身败名裂难度不大。”

　　“你想干什么？”
　　“让那些人滚出去，在我明天搬走之前别闹出一点动静。”

　　秦星一张脸五彩缤纷，但和姜泠闹成这样，外面那群人待下去迟早要看她笑话。
　　她狠狠摔门离开。

　　姜泠从柜子拿出行李箱开始收衣服，这地方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她必须离开，明天一早就走。

　　只留下简单的被套床褥，姜泠洗完澡逼自己入睡，与周公相会的临门一脚，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她迷迷糊糊接起来，“宝贝，你发消息说明天要来我这儿是吗？”
　　“舒早早，现在都半夜十二点了！”她咬牙切齿。

　　舒早早：“我太高兴了嘛。”
　　“......”

　　“挂了。”姜泠扔下手机。

　　半个小时后，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从被子里爬起来。

　　没有丝毫睡意，姜泠现在清醒的能做一整套高考试卷，打开床头灯，她拿出平板开始缩在被子里看剧本。

　　万籁俱寂。
　　安静之际，客厅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下去了，连带着又响起许多声砰。

　　姜泠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思考几秒后下床，客厅大多东西都是房东的，坏了还得赔。

　　她拧开门锁，月光顺着撩开的一角窗帘落在地板上，温润的沉木色划了好几道刮痕，七零八落散着刚砸碎的花盆碎片。
　　泥土迸溅开来，又黑又黏。

　　姜泠抿唇走过去，关上窗，随风而动的窗帘停了下来，风声敛去，身后不断靠近又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愈加清晰。

　　她微微抬眸。
　　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下一秒，身后响起女人不甚清明的嗓音：“阿广，你在干什么？”

　　紧握的手心松开，她转身，看见秦星站在卧室门口。

　　刚才还距她不过一米的男人正在低头清理碎片，“刚才风把花瓶吹倒了，我帮姜小姐收拾一下。”

　　“你帮她干什么？”秦星皱眉，看着姜泠不悦道，“姜泠，你不会还在打我男朋友的主意吧，我警告你，你最好识相一点。”

　　“是啊。”姜泠弯唇一笑，“所以麻烦你把自己男朋友看好了。”
　　“你——”秦星跺脚，“阿广你还在那儿干什么，赶紧回来！”

　　“嗯。”
　　男人顺从的站起来，临走之前瞥了姜泠一眼。

　　女人眼中没有温度。
　　看着两人进屋，姜泠走进卧室拨出去一通电话，“早早。”

　　舒早早睡的迷迷糊糊，“宝贝，你不会这么无聊，我吵醒你一次还要报复回来吧？”
　　“不是。”姜泠吸了吸鼻子，“你现在过来接我。”
　　“啊？”

　　半个小时后，舒早早愤愤锤了下方向盘，“什么人啊，他有病！”

　　“也许吧，我待不下去了。”姜泠趴在车窗上，有些疲累。
　　还想着明天再搬走呢，这都什么事儿。

　　“算了，走了也好，这种人也不能招惹，万一闹起来他们没脸没皮，我们还真占不到便宜。”舒早早发动车子。

　　姜泠靠进椅背里，“要不是我车还在保养我就自己过去了，让你跑一趟，看来你明天得关店了。”

　　“关就关呗，一天能怎样。”舒早早不以为然，“正好咱俩回去还能彻夜长谈！”
　　舒早早是江北本地人，大学学的设计，现在自己开店做品牌服装，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姜泠一进到她的独户大平层就羡慕的不得了，感叹，“有房子真好，早知道当初就先买房不买车了。”

　　“你爸妈不是给你在屏南买了一套。”舒早早边换鞋边问，姜泠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可我想留在江北。”
　　“为什么？”舒早早八卦的凑过来，“难不成是因为许清则！”

　　姜泠推开她凑过来的脑袋，“得了舒早早，你磕的cp早be了，以后也别心心念念。”

　　“我不想回去只是因为他们不赞成我进娱乐圈，避免矛盾锐化。”

　　“行吧。”舒早早往嘴里丢了颗葡萄，“唉。”
　　姜泠扭头看她，“叹什么气？”

　　“你现在，对许清则真就一点喜欢都没有了？”
　　“嗯。”都分手了，一切都是过去式，她和许清则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舒早早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憋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可我真感觉他没放下你。”
　　“早早。”姜泠说，“我知道他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绝不是现在这样。
　　许清则已经放下她了。
　　这个话题终止，两人聊了些有的没的便睡觉了。

　　一周后，姜泠接到枫晨导演陆铭发过来的消息，说是第二天要带她去见工作室的投资人。
　　这就证明剧本那边没有大的问题，姜泠挺高兴。

　　舒早早亲自出手给她做造型，到了地方，陆铭等在门外和她一起进去。

　　看出姜泠有些紧张，他安慰，“没事，主要也是带你拓宽一下人脉，到时候我聊就好，你不用担心。”
　　“嗯。”姜泠点头，“人多吗？”

　　“局是枫晨的老客户张总组的，与我都是熟人，但你是生面孔，我特意签了你，他们肯定就要探探你的实力，毕竟一部作品是否成功，编剧占很大因素。”

　　姜泠表示理解，这个她懂。
　　都是商人，嗅到商业价值才会投钱，人家又不是做慈善的。

　　陆铭望向她的侧脸，那对卷翘的睫毛上下扑扇几瞬，带点紧张，却并不局促，姜泠步履很从容。
　　他收回视线。

　　两人走到包间门口，旁边的侍应生很上道的推开门，姜泠颔首说谢，偏头看向里面的瞬间，目光正巧和一双慵慵懒懒的眸子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