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逢》抱雪天

2、再相逢

　　“......噢。”才从他果真没认出她的认知中回神，姜泠又觉得理所当然，她今晚这副打扮，和平时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认不出很正常。

　　她擦干手臂上的酒渍，所幸衣服也是红色，没多狼狈，“没事，没弄脏太多。”

　　她扯下他的衣服，双手拿着递过去，“我去洗手间清理一下就可以了，衣服不用了。”

　　许清则没搭理她，一只手松松垮垮插在裤兜里，站姿笔直，丝毫不迁就比自己矮了不止一个头的人，目光就那么从她头顶望过去。

　　姜泠默默收回手，正思考什么样的措辞能让他搭理她时许清则突然出了声。
　　不过不是对她的，“你过来。”

　　路过的服务员看了眼前后左右，确定周围只有自己一人才走过去。

　　许清则冲他抬了抬下巴，“这位小姐衣服弄脏了，你带她去清理一下，看有没有可以换的衣服给她拿一件。”

　　“？”服务员一脸懵。
　　姜泠：“不用——”

　　“去啊。”许清则声音沉了点。

　　服务员立马点头，对姜泠说，“您这边请，我带您去清理一下。”

　　事情往一条不怎么受她控制的路上发展，姜泠进退不得，这种时候再拒绝反而矫情，她拿着衣服抬手，“那你的衣服。”

　　许清则懒懒嗯了声，“你先去换。”
　　算是退让。

　　姜泠点点头，跟着服务员离开。

　　但衣服确实没弄脏太多，换一件没必要，她简单清理了一下就出来，看见门口还站着刚才的服务员。
　　她抱着黑色外套走过去。

　　服务员笑着递过来一个信封，“小姐，真不好意思，这是许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说是赔您的衣服。”

　　“不用这么多，衣服干洗一下就可以了。”姜泠扫了眼厚厚的信封。
　　确实是许清则的风格，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于他都不是难事。

　　似是怕他不依不饶，她干脆拿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红票子又还回去，连带着那件衣服，“一张就够了，你顺便把这件衣服也还给他吧。”

　　服务员笑的勉强，只抽过信封，“这个......小姐，衣服是许先生给您的，我们酒吧没有处置权，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还得担责任。”

　　姜泠挑眉，“剩下的钱你不也得还给他，不能一起吗？”

　　“这不一样，许先生是我们酒吧的VIP客户，他说了，钱您不要的话留在账上就行。”服务员讪笑，“我就是一个打工的，得罪不起这种大客户，要是他生气了，我肯定得被老板骂死，说不定工作都得丢了。”
　　说的可怜又委屈。

　　见他那态度，姜泠也知道这个忙他不会帮，正好舒早早打来电话，她接起来匆匆点了下头就离开了。

　　在电话里说完情况，舒早早撂下一句在停车场等着便火急火燎赶了过去。

　　坐进车里，她咋咋呼呼问，“真是许清则？”
　　姜泠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没认出你？”舒早早语气怪异。
　　“嗯呐。”

　　说完，姜泠又想到他的眼神，那份深不见底的漆黑中，连遇见普通朋友该有的一丝熟稔和怔然都没有，完全就是在看陌生人。

　　舒早早摸了摸下巴，半晌，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放屁。”
　　姜泠：“......”

　　“你自己想想有可能吗，高中兼大学同学，是个傻子也不可能分开几年就忘记对方，何况你们大三还谈过一年。”

　　不过想到这儿，舒早早又陷入了深思：“不过也有可能，毕竟你们当初分手......不太和平，要真把你认出来，依许清则的行事作风怎么可能大方到还给你披外套。”

　　姜泠：“你说的我像个渣女。”
　　舒早早：“这不是渣不渣的问题。”

　　“......回去了。”姜泠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舒早早耸耸肩发动车子。

　　过了几秒，姜泠幽灵般来了句，“我这不是化了妆吗，穿衣风格也不一样......”
　　舒早早把着方向盘，抽空瞥她一眼，“还挺会安慰自己。”
　　“......”

　　送姜泠到楼下，两人说了再见她便上了楼。

　　舒早早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也没头绪，索性开车离开。

　　走进空荡荡的电梯，姜泠不由想到刚才遇见许清则的场景。

　　他头发长了点，还是和以前一样露出额头，看人眼高于顶，对自己的颜值自信的不得了。
　　却又哪里不一样了。

　　似乎是褪去了少年气的桀骜，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不喜形于色的性子，相较于以前更甚。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陌生。

　　姜泠微垂眸，看着自己脚尖发呆，忽而耳边一声叮响。

　　她抬步出去的同时看到秦星和她男朋友正面过来，两人依偎很近，看见她的瞬间默契敛了笑。

　　姜泠也不是会给自己找事的性子，此刻碰上秦星，简单扫了眼便相互错开。

　　累了一天，姜泠情绪很低，快速洗了个澡钻进被窝，许清则的那件衣服被她随手挂在了衣架上。

　　翌日天光大亮。
　　闹钟响起之前姜泠已经自然醒了。

　　简单洗漱一番，她吃完早餐便坐在书桌前开始改剧本，一直到下午才将最后一版修改完发给枫晨的导演。

　　陆铭回了个大拇指。
　　姜泠发了个ok的手势。

　　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完，姜泠划拉几下手机，打开和舒早早的聊天框，她中午就发来了消息，不过姜泠当时忙着没看。

　　舒早早：【宝贝，我终于想到哪里不对了。】
　　舒早早：【就算许清则没有认出你，他是给女生披衣服的性子吗？】
　　舒早早：【显然不是啊！】

　　姜泠刚打开冰箱，取出的矿泉水瓶身不断渗出水珠，她蜷了蜷指尖，打字：【这都多少年了，人是会变的。】

　　舒早早似乎早捧着手机在等她，秒回，【那得你自己判断喽，我昨晚又没见他，你好好想想，许清则变了没？】

　　姜泠喝了口水，冰凉顺着喉咙沁入肺腑，又想到昨晚男人低低懒懒瞧她的眼神，慢慢打字回，【当然变了。】

　　舒早早有些遗憾，【啊，我还以为高冷如许清则这辈子就一个德行呢，居然跌落神坛了。】

　　姜泠：【不是那个意思。】
　　舒早早：【嗯？】
　　姜泠：【是更冷了。】
　　舒早早：【......】

　　嫌打字累，两人干脆开了视频聊天。

　　恰好提到了许清则，想到他的外套，姜泠往衣架上瞥了眼，看见浅色衣衫中突兀的一抹黑。

　　走过去拿起衣服，姜泠有些发愁，“他的外套还在我这儿。”

　　“一件衣服而已，人家哪会在意。”舒早早靠在躺椅上剥橘子，说完这句话，她随意看了眼镜头，视线一顿，“等等。”

　　刚要走开的姜泠步伐停住，“咋了？”

　　“回去。”
　　“啊？”
　　“我再看看那件衣服。”舒早早将橘子放到一旁，神色认真。

　　姜泠听话照做。
　　“这件西装——”舒早早看清楚了，高深莫测的卖起关子，“很特殊呦。”

　　姜泠没明白，“什么意思？”
　　“你翻一下袖口。”

　　她指挥，姜泠伸手翻开袖子，找了半天，在右小角发现了一个用金线绣的宋体小字。

　　清。

　　指尖碰了碰那个字，姜泠听到舒早早继续说，“这个牌子的衣服都是高级私人定制款，自己买的也有，但因为又贵又小众，知道的人并不多，又因为设计精巧，已经成了给男士送礼的首选。”

　　“这件还绣了字，应该不是许清则自己买的。”
　　那就是别人送的。

　　舒早早分析完，拿起橘子继续吃。
　　姜泠觉得自己得了个烫手山芋，“那岂不是必须还给他。”

　　“嗯呐。”舒早早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居然还是连续剧。
　　哇哦。

　　“早早，要不你帮——”
　　“去不了，别找我。”舒早早谢邀，又往嘴里塞了瓣橘子。

　　姜泠犯了难，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六点，那间酒吧是八点开门，现在过去来得及，但，不一定会碰上许清则。

　　舒早早适时提醒，“你不是有他联系方式吗，问问呗。”
　　“早删干净了。”姜泠说。

　　谁还留前男友的联系方式。

　　“......”舒早早有些无语，恰好店里来人，她说了句先去忙了就挂了电话。
　　姜泠盯着衣服发呆，又看到那个清字，觉得还是得跑一趟。

　　再次来到挽心酒吧，姜泠戴着黑框眼镜，简单穿了件白色毛衣和牛仔裤。

　　她手里提着事先装好的外套，先去找了吧台边的调酒师询问，“你好，请问许先生今天在吗？”

　　姜泠想过，既然是大客户，这里的工作人员应该都知道许清则。
　　她叫许先生没问题。

　　果不其然，调酒师听到称呼并未疑惑，上下扫了眼姜泠的穿着，似是觉得她这副打扮不太像目的不纯的，便问，“你找他有事？”

　　姜泠微微一笑，“嗯，我来给许先生送东西。”

　　调酒师了然点点头，绕过吧台出来，一抬头看见从楼梯上下来的人，他又折回去对姜泠说，“喏，他下来了。”

　　闻言，姜泠转身，瞳子里盛进一抹挺拔身影，男人个子很高，眉眼冷肃。

　　他走路不疾不徐，曲起的臂弯里松松垮垮搭着外套。
　　黑色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衬衫下摆塞进裤腰，腰带也是黑色，收紧腰线的同时折出冷冽银光。
　　身后跟着几个看起来也是生意场上的男人。

　　几人到一处安静的地方落了座。
　　许清则双腿交叠，大爷似的往后一靠便闭眼假寐。

　　“哎，你不去送东西吗？”调酒师提醒。
　　姜泠弯唇，“等他忙完吧，现在过去不合适。”

　　但光在这儿等也不合适，她于是寻了个隐蔽又不遮视线的地方，坐在高脚椅上要了杯酒。
　　这个地方可以看见许清则的背影。

　　也可以看见其余几人时而停顿着跟他说什么，识眼色又小心翼翼的不愿惹恼他。

　　调酒师端着酒杯过来，恰好这时清闲，他趴在吧台上跟她聊天，“许先生是你老板？”
　　“不是。”姜泠摇头。

　　调酒师噢了一声，又说，“想也是，你这么面生，该不会——”
　　他顿了顿，姜泠攥着酒杯的手有些僵，“是他家里人派来的吧？”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姜泠笑笑，“也不是，我就......帮人送个东西。”

　　“我随便猜一猜。”调酒师摆摆手，轻啧，“你说这有钱人真奇怪，放着宽敞明亮的会议室不去，偏要来酒吧这么闹腾的地方谈生意。”

　　这扯的远了，姜泠笑了下没回答，调酒师也没真想从她身上获得什么共鸣，闲聊而已。他说完就去了招呼客人。

　　然而就这点听他讲话的时间，姜泠再看过去才发现许清则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往楼上走了，她赶紧拿着外套跟上他。
　　二楼走廊静谧，没什么人，刚才还在眼前的男人忽然消失，姜泠有些丧。

　　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白跑一趟。

　　她抿唇，打算先离开去楼下等，转身却忽然撞上堵肉墙，来不及看是谁，她身体本能往后退，脑袋磕上墙壁的前一秒被一个温热掌心托住。

　　她惊慌抬头，对上一双十分熟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