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什么也不知道》王在鸢

4、他是好人

　　逢春指着丁斯时手上的甜汽水和蛋糕，咬牙切齿地伸手要钱：“两百块，我没说要请你！”

　　丁斯时很满意对方给到的生动反应，他撩起眼皮，要笑不笑地看着逢春，“黄牛价？”

　　逢春咽了咽口水，气势上摆出输人不输阵的架势，“这是友情价好不好！你知道这家店多难排到队吗？”

　　丁斯时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尾音被他有意无意拉长。

　　他瞟了一眼手上这份价值近二百元的提拉米苏，包装盒简易廉价，像是学校后门那条小吃街上卖的那种甜到齁的三无小蛋糕。

　　粗制滥造的方形蛋糕，上面浮着一层劣质可可粉。就这样一块制作成本不足十元的不明物体，透明的外包装上粘贴着价签，用加粗的字体印着“提拉米苏小蛋糕，特价甩卖，25元/份”的字样。

　　丁斯时嫌弃的表情落到逢春眼里，不知怎的成了为价格而为难的模样，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上次见他好像也是这一身，卫衣和帆布鞋都被洗得有些泛了白，但他凭借优越的身材比例和精致的五官成功让人忽略了这些。

　　逢春目光一转，看到丁斯时身旁的季吉博，一身豹纹元素的暴发户搭配把丁斯时衬得更显清贫。

　　丁斯时的眼睛生得极好，眼带桃花但又不女气。眼神只是随意一瞥，却总让人误以为会有情绪从里头溢出。

　　逢春一会儿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怎么可以坑骗比自己还穷的人，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活该，上次的事情还没找他算账呢。

　　她的脑子里有一对插着翅膀的小人，在不断地你拉我扯……

　　小天使扇动着翅膀，在逢春眼前飞来飞去，带着明知故问的责备：“再怎么说，你那天确实是踩到绿化道。如果没有他站出来指认，你就能免除罚款这个后果吗？”

　　逢春想了想，好像不能，他之所以站出来指认自己有很大程度上可能就是误以为她在偷听而已。

　　小天使：“既然结果都一样，过程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逢春忍不住赞同道：“是啊，有什么重要的呢。”

　　长着犄角的小恶魔看见主人的态度动摇，不甘心地反驳：“当然重要啦！说明他品行不端，他还是个欺骗女生感情的垃圾渣男啊！”

　　小天使被这样片面的言论气到，翅膀扇得用力极了，有几片羽毛被扇脱落。

　　“你这是偏见，不要见到个帅哥就觉得他是渣男，你哪只眼睛见到他渣了你就骂他！”

　　小天使飞到逢春眼前，掰着小手指向她一一列举：“他长得这样好看，他还帮女朋友拿下竞赛冠军，又洁身自好，不占女生便宜。能考上A大说明他还很聪明，至少和周嘉树一样聪明。和周嘉树一样的人会是坏人吗？”

　　逢春坚定地摇头：“当然不是。”

　　小天使趁热打铁，趴在逢春耳朵上肯定地说：“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逢春此时已经完全被洗脑了，不自觉地点头：“对，有苦衷……”

　　随着逢春内心天平的倾斜，小恶魔逢春的身体逐渐变小变透明，在完全消失以前她发出最后一声爆鸣声，“我才是真正的天使，拜托请相信我，这个男人是个大坏蛋！”

　　可惜逢春已经听不进去了，她不由自主地往一端的天平上加砝码。每次都考高分的徐璐琳也说他是好人不是吗？

　　逢春相信她最好的朋友是不会欺骗她的。

　　于是，逢春再次抬起头看向丁斯时，脸色不似方才那般冷硬，目光中多了许多同情和怜悯。

　　逢春摆摆手，“算了，送你吃吧。”

　　丁斯时对对方突然投来的善意感到十分困惑。不过在他顺着逢春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的穿着时，这种疑惑消失了。

　　他看起来很穷？

　　丁斯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尤其是他今早花费许久时间打理的穿搭收获到品味庸俗，热衷于廉价地摊甜品的逢春同情心泛滥的目光之后。

　　这种感觉像是你明明正在开心地逗弄一只蠢笨如猪的小猫，不料被她突然扑上来反咬你一口，让他措手不及。

　　丁斯时嘴角抽了抽，差点没控制住表情，“谢谢你的好意，不过……”

　　话没说完，逢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大哥般的气魄，“你就别跟我客气啦！”

　　丁斯时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季吉博一口甜汽水就先喷出来。

　　他憋笑地看着丁斯时，揶揄道：“兄弟，你这是遇见好心人了，吃的能分我一点吗？”

　　逢春没听出他是在调侃，只以为季吉博是在占便宜，秀气的皱眉紧锁着，“你也穷到吃不起饭了吗？”

　　季吉博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手搭在丁斯时肩膀上，哈哈大笑得直不起身。

　　丁斯时面无表情地拨开他的手，转头开始认真地看着逢春，把手里的东西递回去，“同学，我想你误会了……”

　　他没说完，肩膀被季吉博再次揽住，接下来的话头也被季吉博抢着说了。

　　“哎呀，同学你人真好！我兄弟有一个毛病，就是自尊心太强，总是拒绝别人的好意。东西我替他收下了，替他谢谢你了哈。”

　　说着，伸手夺过丁斯时手里提着的那袋零食。

　　逢春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用真诚的目光看向丁斯时，安慰道：“你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别放弃啊！”

　　丁斯时：“……”

　　迟到许久的两个金融系学生，在被季吉博那通火力值拉满的电话输出后，都以百米夺冠的速度从校外赶回来。

　　到最后，丁斯时也没有机会扭转自己在逢春脑子里的穷鬼形象。

　　看着站在大巴车下，一个劲挥手朝他们告别的逢春，丁斯时陷入了沉思。

　　林听看着挺精明一女人，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女儿？丁斯时觉得，逢春的爸爸在这方面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季吉博坐在丁斯时里面靠窗的位置，他把头伸出窗外，也冲逢春挥手作别。

　　车很快就开出校门，驶过闹市街道，开往郊区小镇。

　　季吉博兴致未减，打开逢春给“贫困群众”丁斯时送的爱心零食。

　　“哟，这姑娘买的零食种类不少呢。薯片、水果、汽水、巧克力夹心饼干……”

　　季吉博打开一袋薯片，咔擦咔擦吃起来，“吃不？”

　　丁斯时面无表情地谢绝了，继续查看平板上的文件资料。

　　对于他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季吉博早就习惯了，没多大在意，自顾自的在一旁喃喃道：“怎么好姑娘都有男朋友了呢……”

　　好姑娘？丁斯时眉尾轻轻扬起，滑动文档的手指顿了顿。

　　他实在看不出季吉博说的这个“好”是好在了哪里，在他眼里，逢春全身上上下下就没有一处是及格线以上的。

　　他一边想着，眼前浮现出第一天见到逢春时的模样。

　　她穿着条天蓝色的碎花连衣裙，被保安从树后揪出来时，惊慌失措地像只被陷阱困住的小鹿。卷翘的浓黑长睫下，乌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着，用自以为很隐蔽的方式偷偷观察着他。

　　几乎是下意识的，丁斯时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近乎残暴的破坏欲被勾起。

　　如果逢春是一款等待出售的产品，在明知她功能残缺，零件低配的情况下还愿意购买的人，丁斯时觉得很大程度上是被她的外形吸引而一时兴起的冲动，比如季吉博。

　　至于他本人……

　　平板屏幕因为长时间没有滑动而熄灭，这提醒着丁斯时应该重新把飘远的思绪拉回到公司季度报告表上。

　　团建活动地点很远，大巴车开了一个多小时，路途才走完一半。

　　季吉博把手机玩到关机后，又犯起病来，开始骚扰丁斯时。

　　“你要不要这么认真，不是还没让你进公司吗？”

　　丁斯时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翻看手里的文件。

　　见丁斯时不搭理自己，他又换了个话题，“刚才那女孩子你认识吗？是咱们学校艺术系的吗？”

　　“其实我感觉她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聒噪的声音不绝于耳，丁斯时再好的忍耐力也用光了。他用力的合上文件，转头微笑地看着噪音来源。

　　“你在新闻上看到过她。”

　　“什么新闻？”季吉博一脸懵，心想，这姑娘不会是卖茶叶的吧？

　　“她是林听的女儿。”

　　林听和丁家明当初的事闹得可不小，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

　　“我靠！！？”季吉博被丁斯时的话吓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那她岂不就是你……”

　　“未来的继妹。”丁斯时好心地替他把话说完。

　　看他一脸淡定的样子，明显是早就知道了。季吉博立刻想起上午逢春那场好笑又滑稽的“献爱心”活动，那种反应不似作伪。敢情这小子是把人当猴耍啊……

　　季吉博见不得这么可爱又善良的小女孩被蒙在鼓里欺负，颇有些抱不平地意思，“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和人姑娘说？”

　　丁斯时的反应却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十分困惑地反问，“这很重要吗？”

　　“反正不是会再次见面的人，为什么要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和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