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时间的戏法》流粒

14、真的是最后的番外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香香再怎么不想出面，麦奶奶的葬礼，只能由她主持大局。
　　我看着瘦弱的她有条不紊地处理葬礼上所有的礼节和流程，不免感到心疼。爷爷呆坐在门外，抱着奶奶的遗照晒着太阳。谁也没想到奶奶的腿脚不便是脑瘤的转移，没有理由的恶化，让人感叹生命无常。
　　只是我出门的时候，听到爷爷的喃喃，“老婆子，我要是不答应他，就好了。”

　　“那个罗局，整个一笑面虎，让人感觉不舒服。”小茴收拾着礼堂，跟我抱怨。“算了，面上还得过得去，不然加璃姐太难做了。”“话说白玉怀表是谁放的，找到人了吗？”我摇摇头，“那天刚好电路维修，所有人都在，就是没人注意到外人，只能说太大意了。现在还安插一个眼线进来，博物馆的安保，还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与其担心博物馆，不如担心加璃姐本人吧。”小茴站起身来，看着远处加璃姐和一堆远房亲戚。她撸起袖子，“好了，我去发威了。你看着香香，多少让她吃点。”
　　南宫家的唯一继承者一出面，那些妖魔鬼怪确实收敛了一些。我看着晚到的莫之理，他皱着眉头，带着一束小雏菊。“喂！那不是那实的走狗吗？怎么，你还有脸来——”“他当然有脸来，他小时候，还吃过我奶奶做的饭呢！倒是几位叔叔，当年南宫家继承人生死不明，我们麦家两姐妹相互扶持的时候，吃过你们家的饭了吗？！你们想要钱，想要权，怎么之前不做点什么，能让我们现在好好报答你们啊！”
　　……小茴这嗓子，肯定跟俄罗斯人练过，又快又准。

　　莫之理朝香香鞠了一躬，把一个东西给了她。我没看清，转头给爷爷打伞。奶奶走了，爷爷要是少衣缺食的，都没人心疼。莫之理转身向我走来，“南，麦加弥。他跟我联系了，让我把白玉怀表给他。你们会怎么做？”
　　我很意外，“你不帮他吗？他好歹是你叔叔。”
　　莫之理苦笑，“昨天罗局长来找我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我对他没有用，因为那实对他已经没有用了，而我和你们是一伙的。接下来，我听你们的。”
　　“……会挺难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博物馆新来两位安保，一个负责大堂的巡逻，一个是馆长的贴身保镖。加璃姐带着莫之理常常进出，即便气质变化很大，但稍微一打理，莫之理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这下，时间博物馆真的成了众矢之的。
　　“有疑问的不止你们，很多人甚至提出要将原本属于自己家族的东西要回去，因为他们怕小理，是那实的马前卒。”加璃姐往黑咖啡里倒着致死量的糖，满意地看着从办公室里愤愤离开的异心人们。“帮我阻挡脏东西，小理的作用可太大了。”
　　“所以，我们现在还是没有头绪。白玉怀表原来在谁手里，为什么会被放在博物馆，它的作用是什么？”小茴拆开一包糖，被加璃姐一把抢掉。“现在，不重要了。裴奶奶的葬礼之后，我们要做的，就是振奋士气，把时间博物馆好好运作，不要再出现被人插手的事情。”
　　门被迅速推开，吓了大家一跳。“小理……哎，算了。他也不会拦你，香香，你不多睡一会吗？”香香转头，“莫之理，你也进来。”
　　她拿出一支钢笔，做工优良，款式老旧。“我见过，裴爷爷的钢笔，被真真拿去玩了。”

　　香香按下笔帽，转开笔头，笔没有打开，出来的是——
　　“……那实，你要我裴家的白玉怀表，我给你，你还要我们家的钟表铺，未免太贪心了！”一个陌生成年男子的声音传了出来，“没错，那警务长。你要做的，是找南宫家的孩子，你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另一个陌生成年女性的声音。“这就不劳两位费心了。我想要的，除了这些遗产，还有你们的手艺。趁我说好话的时候，把你们打造白玉怀表的组装图交出来。你们也是，这么好的手艺，做出来的表比普通的钟表贵上几十倍。这钱，你们不会赚，那我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了。”
　　“都在我脑子里，你要怎么拿？”“是吗？那挺可惜的。今晚要是写不出来，你们那两个女儿，也就不要继承……”“那实！你是警察！”“冷静点，我只是让她们不能继承，没说要把她们干掉。两个小姑娘要是无父无母地长大，那该多可怜啊——所以，识相点。一个晚上，考虑清楚。”
　　第二段录音，“爸，妈。我和小锦应该是回不去了。那实手段太脏，除了我们，还有可能对我们下手。白玉怀表的工艺，价值连城，是南宫先生独创的工艺。即便，即便之后传不下去，也不能被那实之辈剽窃。以下，是我们的制作要点。”一段俄语之后，是一段沉默。
　　“香香，真真。妈妈回不去了，很可惜，我们做母女的缘分太短了。爸，妈，对不起。我们不后悔。香香对机械声很敏感，我感觉，她机械工艺的天赋，可能比我们要好得多。妈，如果南宫家的孩子找到了，请您一定，要把南宫家和裴家的历史告诉他们。”
　　“我们，从不后悔成为手艺人。”

　　再怎么坚强的香香，听到父母的声音，也最终是嚎啕大哭。
　　莫之理低着头，小茴拍了怕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错。后面的录音，我们会拜托蓝副局去调查。你的未来，跟过去无关。”莫之理突然起身冲了出去，小茴想拦，被加璃姐叫停。
　　“真相大白，大家都需要冷静。让他去吧，我们，也有新的事要做了。”

　　第二天，莫之理请假。香香闭门不出，我和小茴作为游手好闲的大学生，准备着下一批游客季的展览策划。加璃姐拿来一打资料。“记得，把这个做进去。”我和小茴定睛一看，相视一笑。
　　是的，这很重要。
　　奥茨戈多先生打来问候电话，加璃姐表示一切安好，并再次邀请他来参加下个月特别的庆典，同时，邀请的还有罗局长。白玉怀表未解之谜的答案，没出现在博物馆的监控，倒是出现在了疗养院的监控里。有人找过裴爷爷，白玉怀表是爷爷放进博物馆里的。至于他们做了什么交易，我想，已经没有即将到来的真相重要了。

　　一个月后，忙于奔波的我们，终于迎来了游客集中的日子。许久未见的于渡在电视台做实习，特地负责了我们展览直播，他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放过。
　　“各位游客，今天是洛原旅游季的特别企划，将由我们的馆长麦女士向各位介绍，这一个月我们洛原关于钟表遗产的大事件。”加璃姐一身正装，缓缓走上台，她将一份文件摊开。于渡连忙安排摄像拉进拍摄特写，与此响起的，是加璃姐的致言——
　　“如各位所见，咱们洛原申请到了国家非遗，将走钟式制作工艺正式纳入了保护名录。我们的时间博物馆，将作为保护协会，努力传承工艺。同时，我们时间博物馆会开设传承部门，欢迎各位有志之士前来参观，学习。”
　　游客们掌声雷动，我看着看台上的罗局，他摆出礼貌性的微笑，跟着游客们一起鼓掌。小蓝也跟着鼓掌，只是露出的，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一个月，对香香而言，是极限。她将白玉怀表拆解，重装，誊写，申报。为了成为白玉怀表的手艺传承人，她和加璃姐日以夜继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官方的肯定。
　　如今，南宫家不再是传说。只有人去做，才能成事。
　　我们，都有各自的使命要走。

　　故事真的到了尾声。
　　展览直播结束后，钢笔录音机作为证物正式上报到警局，罗局长不得不直接对那实颁发了通缉令，那天莫之理的夺门而出，正是为了确认那实的所在地。小蓝带队，一切水到渠成。大义灭亲的莫之理扭转了自己的声誉，成了洛原的大英雄。
　　至于那个齐先生，因为偷拍博物馆里高中游学女生们的裙底，被家长们架着绑着推到了警察局，罗局长和他有再大的人情，也保不住舆论传播的加压。这一举动，震慑住了麦家的亲朋戚友，除此之外，小蓝和加璃姐公开的订婚消息，也让所有的老鼠们，再无出洞之日。
　　“我真没觉得小蓝有多好啊，他之前不是还……”“只能说，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实倒台的时候，他也被清算，处理暮鼓钟楼大叔的事，因为认罪态度良好，也的确是那实的指使，他被暂时停职。后来因为救火和下河救人的事情，算是戴罪立功，就重新回警局了。只是没想到他真的很适合在警局，没几年就做到副局长的位置。我看着小蓝，本性也不算太坏。只是，你们都看得出来，他和加璃姐一直没断联系吗？”
　　小茴叹了口气，“还好你看不出来。不然加璃姐麻烦就大了。”她抬手挡阳光，看到了手表，“我的天，我忘了今天要回学校！香香不会没等我吧？”
　　我拉过她，“你是真玩疯了，香香提前回去了你不知道吗？她得赶紧修完学分，好回来进博物馆处理非遗传承的工作。你这个马大哈，还是蹭奥茨戈多先生的私人飞机回去吧。”
　　小茴放下心来，“还好还好，事情都有转机。”

　　我拉过她的手，将红丝绒的盒子塞到她手里。
　　“那，我还有转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