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过隆冬》不如醉月

2、第 2 章

　　“分班考试就是走个过场，去二班也不扎眼。 ”梁秋驾驶车辆，说着看着副驾的男孩，低着脑袋不言语。

　　“成蹊？”

　　詹成蹊低头，沙哑嗓音，“听姑妈的。”

　　在梁秋听来，心里更酸涩。少年丧父丧母，对于死亡半知半觉，恍恍然接受，世界虚幻无比。梁秋为人母，詹成蹊乖聪，从小被别人家说在口中夸奖。

　　“成蹊，我知道你心里苦。”梁秋声音更柔，言语劝慰，“有些事，我们阻挡不了其发展，只能让自己看开一点。”

　　“嗯，谢谢姑妈。”詹成蹊打起精神，嘴角上扬想扯出一抹笑，艰难得很，“放心，我没事的。”

　　对于这个年纪什么都明了的孩子，梁秋劝慰无力，忽然发现人行道有人，急忙踩刹车。

　　佟禾被刹车声惊住，顿步不敢动。扭头看去，不到一米的距离，车内两人，主驾驶女人更是有些慌。

　　校门口这段路没有红绿灯，好在轿车开得不快。而佟禾一路回想上午的考题，学校不会发布成绩，按照成绩高低分布班级，众人心知肚明。

　　佟禾垂头不断回想自己试卷上是否有错误，有则懊悔，无则侥幸。

　　佟禾后知后觉慌张，心跳得快，快步离开这里。

　　。

　　下午放假。佟禾待在家里不由得想核对试卷答案，埋头书桌背必备古诗词，弟弟佟承阳正在客厅完成暑假奇迹。

　　佟承阳埋怨，“又不是我非要报夏令营，现在写不完作业又怪我！”

　　佟母轻声道：“去外面看看，看看眼界嘛。你们班有同学想去还去不到。”

　　“佟禾，”佟母敲门，“躲在房间干嘛，帮弟弟辅导下作业。”

　　家里本就不隔音，佟禾心烦意乱，隔着门道：“我明天就开学了，想休息。”

　　“有什么好休息，也就你们现在读书条件好，我们以前去上学还要帮着家里砍柴挑水。出来！”

　　巨大敲门伴随着佟父的严词厉语，佟禾一下激灵。

　　她从小怕父亲。只要他稍微语气不对，佟禾的心都会一紧，从小到大，数百千次无一例外。

　　她恍觉自己厉害，竟能在这样环境里许久许久。久到她不敢反抗，等自己回过神，已经坐在弟弟房间，帮他填补作业。

　　直到父母离去上班，门一关，佟承阳蹦回床上捧着游戏机玩。

　　佟禾笔一放，起身回自己房间。

　　“姐，作业还没给我写完呢！ ”佟承阳着急喊，“还有十几张数学卷子，你走了我不会写啊。 ”

　　佟禾嫌弃，“有时间拿手机玩游戏，没时间搜解析。”

　　他撇嘴，“对啊，我又不像你脑子聪明，从小到大都考前几名。”

　　“佟承阳，咱两一个爹妈，没谁比谁聪明这说法。”

　　“那谁知道是不是亲生的。”佟承阳不满嘟囔，顺手摁大游戏机声音。

　　佟禾气结，走去夺过游戏机，“但凡你把玩游戏的劲放在学习，也不至于天天和爸妈吵架。”

　　“我再玩一局就写！”小孩恼怒，男孩力气大，推搡间佟禾被撞到墙上，她没承住力，手肘闪了一下，回过神隐隐作痛。

　　佟禾气不打一处来，“先写完再玩会死啊。”

　　“会死！”

　　佟承阳抬起头，阴恻恻看向她，以双倍以上的语气回应。

　　姐弟两拔剑张弩，往往是佟禾率先离去败下阵。

　　公园暑热未散，绿盈盈蝉鸣。

　　佟禾不常出汗，水边凉亭小憩。尽管天空中燃烧热气，心中憋闷散不少。

　　轻微打火机声音，烟味引散来。

　　佟禾惊醒，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他站在河边，微弯着脖子，阳光照映，下颌精致，熟练吐出烟圈。

　　一个肆意，张扬。

　　坏小孩。

　　两人不出意外对视。

　　佟禾从他眼睛看出少许惊诧，但没细看，自己因见到‘熟人’略微惶恐，他一定认识自己。

　　。

　　翌日，艳阳高照。

　　暑热未散，佟禾掌心湿津津，后背衣衫不时被自己幻想出的想法惊凉。

　　走到宣传墙，融入蓝白色校服的海洋，熙熙攘攘热且闹。黑字红底，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佟禾在人群小心挪动，脚下踩到人，双方都顾不得道歉，眼睛和心脏仿佛不在一具身体里，各自忙碌。

　　心跳得快，直到名字出现在高一（二）班，脑子有瞬间空挡，随之世界满心充盈喜悦。

　　还好。前三个班都不赖。

　　能跟爸妈交差。

　　佟禾欣喜，天大好事落在自己头上。暑假没有白费。

　　班主任林樾踩着上课铃声进班，绷着神情，看不出喜怒环顾四周。

　　“同学们好，我是林樾。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希望大家和平共处，不要给我惹事，都以学业为重。走进教室，你们的高考时间已经在倒计时。”

　　“高中书和辅导资料比较多，大家互相查查有无漏掉的。”

　　教室原本空旷，直到坐满了人，直到每张桌上垒满了书，以青春作伴。

　　班主任林樾年轻，说话做事干练沉稳，“好，等会儿我们先暂时确定班干部人选。”

　　“倒数第三排的卷发男孩！”

　　班主任林樾声音凌冽，火目怒容，众人心上一颤，班上瞬间消音。“要说话出去，讲够了再进来。”

　　佟禾手掌悄悄攥紧，安抚被班主任骤然吼吓小心脏。被叫到的男生转过头，小声解释在教室无限放大，“老师，我只想借纸巾擦鼻涕。”

　　“考场上你也要借纸巾擦鼻涕？”

　　林樾站在讲台上反问，气势压强，“希望同学们不要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耽误大家时间。”

　　男生满面不服气。

　　佟禾垂头，不敢对班主任那道灼灼视线，仿佛下一秒话要朝自己射来。

　　她僵着上半身，上臂紧紧夹住，手掌慢慢挪到同桌身边，将纸巾放在他身边。

　　男生接过纸，擤鼻子声音故意弄大，班上众人屏息，而佟禾仿佛看见怒火冲顺班主任头发。

　　“报告。”

　　好在，教室前门响起一道男声，打断教室内氛围。

　　众人将目光齐刷刷投过去。清瘦高个的男生站在门口，未穿校服，简单的黑色衬衫白色短裤，身后走廊的明亮阳光作为陪衬。

　　众人为这学生捏一把汗，毕竟新班主任脾气不好。

　　林樾眉心发跳，心想这届学生可真不好带，还没正式开始，一个比一个跳脱，未来这段时间必定不让人省心，越想越烦躁。

　　“抱歉老师，第一次来，走错教学楼了。”

　　少年语气谦虚恭敬，在他未开口时率先解释。

　　林樾看见他，原本怒火消散，摆手示意他进来，连声音都柔，“你先找空位坐。”

　　“谢谢老师。”

　　少年神情淡淡路过讲台，扫了眼教室，朝着左侧过道来，佟禾听见同桌“啧”了一声，“双标。”

　　班主任还预说，下课铃响。

　　可佟禾挺直僵硬的背仍未放松，看一眼迟到新同学，满眼不可思议。

　　朝城还是太小，这都能遇见。

　　不知是错觉，与他视线对视两秒间，以为他还记得自己。

　　好在，他神情淡淡挪开视线。

　　仿佛两人之前未曾见过。

　　佟禾垂头，心里说不好欣喜还是失落。不认识也好，自己刚好不知道怎么打招呼。

　　佟禾给每本书写名字，同桌凑了过来，一字一顿地念，“佟、禾。”

　　佟禾笔尖一顿，看向他。

　　“你字写得还挺好看！帮我也写下名字呗。”同桌露出一口白牙，将桌上一摞书挪过三八线，单手撑着脑袋，“我叫夯诚。”

　　佟禾笔顿，诧异这人能如此……

　　“厚颜无耻。”

　　隔一条走廊的男同学接住了佟禾心里话。

　　夯诚一把书飞过去，笑骂着：“那你帮我写。”

　　男生作势将书往后面垃圾桶扔，夯诚脸色一变，“诶别别别，大哥大哥，别别别！”

　　显然两人认识。

　　“成蹊你不知道，就你来的前一秒，班主任给我甩脸，本来感冒不舒服，还怪我擤鼻子声音大。”

　　“诶同桌，你说是不是。”说着夯诚用手肘撞一下佟禾。

　　“那我救了你？”男生扬起音调，“叫一声义父。”

　　“詹成蹊你小子敢占老子便宜。”

　　夯诚跳起桌子和他打作一团。

　　佟禾夹在两男生中间，抿着唇专心签名，两人打闹间，她忍不住埋在书里偷笑。

　　可忽然，佟禾下意识想到昨天公园里的少年，阳光遮不住的忧郁。和现在开朗相比，反差巨大。

　　佟禾只觉得他很厉害，情绪隐藏稳定。

　　倘若考差或被父母责备，她能伤心三五天，看谁都没有好心情。

　　晚上夯诚拉了小群，里面全是本班同学。

　　佟禾不太合群，放下手机去洗漱，今天单词还没背完。

　　手机老式卡顿，没有电话卡只能连Wi-Fi，只能当个闹钟或者偶尔听听歌。

　　等她发现□□联系人有个红点时，扬了扬眉，对方通过阳光之子小分队群添加。

　　詹成蹊。

　　佟禾早起瞌睡瞬无。

　　点了通过，很快□□跳动，对方发来信息，“醒这么早？”

　　佟禾才该反问，此时窗外尚一片漆黑，差几分钟到五点。

　　她想问，加自己干嘛？

　　语气有点怪，佟禾发出：“？”

　　斑马不睡觉：“我们真的有缘，还是同班同学。”

　　原来如此，佟禾脑子一惊，瞪着屏幕上面的备注，那他昨天已经认出自己？

　　斑马不睡觉：“吃早饭吗？”

　　禾苗：“不用了，谢……”

　　字尚未打完，屏幕一顿，随后黑暗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