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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沉浮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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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轻轻关上,还没移动到卧室,金礼年便单手解着自己的衣扣,刚要跪下,男人却看出他的意图,掐着脖颈把人拎起,生拉硬拽地带去卧房,甩手摔在了床上。
他今晚兴致缺乏,没耐心做其他的,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金礼年呼吸一滞,几近窒息,眼泪顿时就下来了,痛感传至全身,连指尖都在抽搐。
可余庭根本不给他时间适应,抄起两条长腿,将膝头压在肩膀上,以最大程度对折他的身体。
男人有征服欲,总有那么一刻,无论地位与身份,都能够彻底掌控身下的人,成为对方的主宰。
他余庭走到今天本身就是主宰,苍生万物唾手可得,不至于还用这一套来满足被性格缺陷放大的欲望,倒觉得野的有野的好,最方便省事儿。
身下的人不是什么有节操的贞/洁烈/妇,明明温顺、迁就,唯命是从,却一次又一次激起他想要将其制服的强烈念头,每当其出现在眼前,脑子里便闪过无数种让其臣服于自己的方案。
一切反常被归结于失控,在生意场这部沉浮录执笔多年,他不会允许风险扩大的情况出现。
应付地出来。金礼年两腿大开,浑身无力地瘫在床上。此时的空虚令他感到不太真切,妄图回忆男人的温度,恍惚间在想:自己还没让他尽兴。
余庭没急着走,坐在房间的沙发椅上点了根烟,等待着贤者时间过去,还没抽上一口,忽然被一只细嫩的手握住了。
金礼年并起双腿,跪坐在男人脚边,俯下了身。余庭垂眸盯着脚边的人,指间的烟燃到了底,灰烬掉落在手背上,不为所动。
金礼年正好仰起脸望向他,一边拿颊边嫩肉磨蹭,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察他的反应是否兴奋。
视线交缠间名为“欲望”的东西再次爆发,来势汹涌,刻不容缓。
余庭开口,声音被情欲熏哑:“够了。”
他克制地滚动着喉头,却抵不过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自己上来。”
金礼年起身跨坐在他的腿上,还没坐稳,便被两只宽大的手掌死死扣住了腰,连拇指都找到了能够放置的地方,沿着小腹两侧的鱼骨线按在了凹陷上。
余庭凭借臂力把他整个人高高抬起,保证自己不全部脱离。
抬手往那上面使劲扇了一掌,声音响亮得几乎划破耳膜,金礼年过电似的一抖,脚趾蜷缩起来,喉咙里挤出呜咽,头无意识向后仰,张开嘴,小口而急促地喘着气,胸膛不断起伏。
天旋地转之际,金礼年感受到他不动了。伸手环住余庭的脖颈前后摆动着,嘴上不做要求,眼里尽是渴望。
余庭笑了一声,音调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肖凌给你开多少工资,给他睡还不算,还让你去爬其他男人的床。”
情/欲蒸发上了头,金礼年胆子也大了,手指按在余庭的唇上,冲他摇了摇头:“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
这个男人在他感情失意时趁虚而入了他的世界,即便最终无法阻止其离开的步伐,他也还是想要用尽一切办法,尝试着去将其挽留。
余庭目光一沉,冷漠地推开他的手,让他背过身去。金礼年听话照做,紧接着被捏住后颈往地上一按,上半身失去了平衡。
突然的失重感令他心脏狂跳,本能驱使他伸出胳膊支撑了一下身体,这才没有真正地摔在地上。
这个姿势难度实在太大,金礼年只好以小臂撑着地板稳住身体,腰身塌下去快要相贴于地面,不用等到事后,肌肉已经酸痛不已。忍不住用指甲抠弄起酒店粗糙的地毯,发出了嘶啦嘶啦的响声。
就算身下的人因此由内到外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味道,余庭仍不满意,一阵暴虐涌上心头——要将金礼年亲手毁掉,看着他因为自己感受到痛苦绝望,堕落到狼狈不堪。
这种欲望源自他无法完全支配金礼年,只能通过暴力手段建立对这段关系的掌控,以填补得不到满足的控制欲。
看似是金礼年那副放/浪淫/荡的身体在他征服的过程中带给他的挑战,实则是他与另一个男人的较量。
为此他不惜殚精竭虑,让对方眼睁睁地看着不自量力的下场究竟有多惨。
隐约听见系皮带的动静,金礼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睁开眼坐起身,床前的男人刚好穿戴整齐,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金礼年想起那块表,匆忙出声:“庭,等等!”
余庭闻言停下脚步。只见金礼年下了床,弯腰捡起自己的外套,将表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跑到他跟前,珍重地牵起他的左手,帮他戴上——他今天没戴着其他的表,就像是要替金礼年完成心愿。
“从你把它给我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想象这个画面。”青筋显著,骨节分明,十分有力量感的一只手,在漆黑的表盘与周围一圈长阶梯形钻的衬托下更显优雅高贵,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你戴着更好看,如果是为了奖励我的话,能不能天天都戴着它?”
似乎都要忘了这块表的存在,余庭抬着手端详片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搂过金礼年,低头吻了下去。
谈不上有多霸道,但也绝对不温柔,勾出他的舌头吮吸,攫取他口腔中的空气,没一会就把人吻到面色潮/红,吐息沉重。
“有事联系崔雯。”他松开金礼年的唇,又在其颈间留下零星的吻痕,“你不要的,都给你留着。”
一句话,给这段关系定下基调。
X市科技环保项目在上周走完了评审程序,招标文件的发售日期在即,肖凌带着几个商务部的人请业主单位和招投标项目组一块儿吃了个饭。
业主单位是某城投公司,早在该项目立项初期,他便与其老总取得了联系,对方在报建过程中遇上一点麻烦,他正好在工程交易中心的行政主管部门有认识的人,助其顺利拿到了批文。
有时不一定同在一张桌上说话才叫谈判,也不是在合同上签下字就能够代表合作,一味的形式带不来彼此双方的利益,这事儿讲究心照不宣,有了默契,大家才会携手共进;有了关联,纵使不肯同舟也只得是共济。
城投公司的方总知道肖凌对这个科技环保项目感兴趣,于是派自己公司合约部的林经理前去沟通过几次相关事宜。
今晚的饭局方总因故没能到场,也是这位林经理代为出席。
他向招投标项目组负责人介绍明辉是施工方,对方心领神会。一群人开始互相敬酒,言笑晏晏间说的每个字都是明码标价,好在聊得愉快。
时候差不多了,金礼年就出去买单。一顿饭刷了二十来万,做东的诚意是尽到了,倘若是做生意所给予出去的报酬,那么还远远不够。
前台收银将使用完的信用卡交还给金礼年,询问需不需要开发票。
金礼年刚要回答,身旁走过来一个人——估计是喝了酒情绪比较高涨,扯着大嗓门说要结账。
这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瞬间,金礼年的心脏仿佛停止了供血,全身的血液回流,指尖冰凉,拿不住手里的卡,“咔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反应过来,急忙蹲下身去捡,有意把脸埋低,不想让那人看见自己。
事总与愿违。他如此难堪地躲藏,依然逃不过那人的目光,被喊了一声“小年”。
没办法,金礼年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整理出好看的表情,站起来:“马总?”眉眼带笑,语气惊喜,“好久没见您了。前段时间和二建的邹总吃饭时听说了一点您和他爬泰山的趣闻,还在感慨您风采不减当年,今天见了您本人才惊觉,这何止是风采不减,简直是容光焕发。”
确实好久不见。这些年马志彬缺德事儿没少做,分明才天命之年,头顶却稀疏寥落。脸上横肉丛生,两腮下垂得厉害,面相愈发使人厌恶。
光是看到他的脸,金礼年就倍感不适——那是一种生理性的排斥。
“怪不得老肖当年放着公司里那么多可塑之才不亲自培养,就喜欢把你带出去见世面,”马志彬呵呵地笑,脸部肌肉呈现出怪异的走向,“现在的年轻人,心气都太傲,像你这样会来事儿的可不多啊,谁见了不喜欢,是吧?”
换作别人听了这话,兴许觉得金礼年该在为长辈的夸赞沾沾自喜,然而他明白马志彬口中的“会来事”指的到底是哪件事,膈应得眉梢直跳,还得保持妥善的微笑。
“明辉最近有几个大项目吧,这快到年底了,不加班儿啊?”
金礼年听出他话里的试探,随口胡诌:“就是快到年底了事情多,这才约朋友出来聚聚,放松放松。”
“是约的朋友,还是男朋友?”马志彬朝他挤眉弄眼,随后又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他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说年轻人朝气旺盛,多出来玩玩儿还是好的,不能浪费了一把青春年华,否则等到他这个年纪,肩上担子重了,就是还有一颗放纵的心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成天不是应酬就是应酬:“这不,刚还在跟设计研究院那边的人吃了个便饭,顺道聊聊X市那个科技环保项目的事。”
金礼年闻言,心里一顿。
据他所知马志彬的公司并没有资质参与X市项目的投标,如此大费周章地联系上设计研究院的人,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其打算挂靠研究院作为联合体竞标。
马志彬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凭他对马志彬的了解,其既然对这个项目有所付出便不会轻易放弃,一定会用上一切卑劣的手段以获取自身利益。
可是谁给了他底气让他在招标文件出来前就有了动作?难道他也有渠道,想要对项目进行围标?
明知这个想法不成熟,一个急于验证的念头还是从金礼年的心底钻出了头。他对马志彬的抗拒已然上升到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其再次与自己发生纠缠的程度,哪怕只是可能,都会逼他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内心的挣扎警醒着他不要一时冲动,殊不知和马志彬的过去早已使他的观念产生了畸变,无可救药地认为,总有什么东西,是他只需要做出一点牺牲便能得到的。
“马总,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重逢即是缘分,以您和肖董的交情,我不过去敬您几杯酒,显得我太不懂事儿了。”
这话一出口,马志彬哪能不知晓他的意思,或者说,金礼年的表现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内。
“哎哟,你说咱要是早点碰上就好了,我那边的局都已经结束了。”
“不过一会还有下半场,就在附近,简单地喝喝酒,唱唱k。”言罢还装模作样替金礼年着想,“不能影响你明早上班儿吧?”
金礼年笑容明媚:“工作是我一人的事儿,哪儿能让您为了我操心呢。”
全国限量几千瓶地特质陈酿茅台,每个人都没客气,桌上的人醉了大半,谈话逐渐脱离实际,内容尽显虚荣傲慢。
虽与对方有合作,但肖凌没耐心听那群人跟他谈项目以外的事,翻开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瞟了眼时间,发现金礼年出去买个单至今没回来,不由皱了皱眉。
压低声音对一旁的员工道:“出去看看金助理怎么回事儿。”
员工麻利地起身走出包厢,少顷独自一人而归:“总助走了。”
“走了?”
“是啊,前台说他买完单就走了。”员工转述前台的话,“说是……和一个男人聊了几句,随对方一起走的。”
肖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追问道:“什么样的男人?”
“那前台当时接了个订桌电话,没太注意对方有什么特点。”员工一五一十汇报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肖凌“啧”了一声,在通讯录划到金礼年的号码拨了出去,回铃音响起几声之后便转接到了忙音。
金礼年按掉肖凌的电话,准备短信同他说明自己的提前离开,一只酒杯继而伸到了眼前:“来小伙子——出来玩儿,别老盯着那个手机不放。”
金礼年抬起头,面前的人他不认识,出于礼貌从沙发上站起来接过了对方的酒,颔首致意。
马志彬这时走过来向他介绍来人,他又重新称呼了一遍对方,表现既谦逊又大方。
被称作“杨主任”的中年男人向他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言语上则是对马志彬的赞佩,虚心请教如何才能像他一样年岁陡增,魅力不减。
二人的表达隐晦,金礼年心知肚明,默不作声。
商k包厢内空间宽敞,高达四层的法式水晶吊灯悬挂其中丝毫不显局促,壁画上的白孔雀栩栩如生,果盘都被雕刻成展翼的凤凰。
如此浮华奢靡的环境竟无任何类似公关的角色出现,电视屏幕里播放着历年华语金曲的mv,马志彬正忘我地与同僚激情对唱,听起来像在干嚎。
一曲毕后,同僚讪笑表示唱不过他,让他换个人作搭档,话筒随即被送到金礼年手上。
他敬谢不敏,难以为情地解释自己不会,担心唱坏了让大家见笑,也给马总丢脸。
一番推托在情在理,马志彬偏偏不让他如愿,手里的话筒指过在座所有人,一句“我给你顶着看谁敢笑话”,把他架得非唱不可。
“马总这般体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歌名显示在屏幕上的那一刻,金礼年愣住了。
一首发行于九七年,由一对真实夫妻共同演唱的经典老歌——《知心爱人》。
和一个心理上伤害过自己,身体上折磨过自己的人一起唱这首歌,何其讽刺,何其悲催。
举起话筒的手止不住颤抖,一张口曲不成调。
马志彬自觉演绎着男声部分,沉浸于词曲之中而流露出的那副自以为是的深情着实可笑。
等待间奏时金礼年走了神,他的记忆不由自主被拉扯回肖凌接手明辉的第一年,公司团建,最后一趴也是在ktv。
那时候除了必要情况应该摆出的威严,肖凌坐在总裁的位置,从来不端老板的架子,只要不是上班,能和所有员工处成朋友。
被起哄上去献唱一首活跃气氛的开场曲,便大大方方拿过话筒,吩咐不唱的人帮他点Michael Buble的《Sway》。
英文发音纯正,伴随着节奏的肢体动作将歌曲里浓厚的爵士浪漫与拉丁风情表现到极致,渲染了每个人的情绪。
大家心潮澎湃,散伙前要求他再返场一首。他一边笑着说听嗨了晚上回去睡不着觉可别怪到他头上,一边在点歌机前点下今晚的最后一首——《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暧昧且温馨。
财务主管怀有私心地自告奋勇帮忙唱女声,他同意了,不过看上去有点儿遗憾。
金礼年和同事们坐在沙发上欣赏佳人才子对唱,奇怪肖凌明明是个海归,歌词里的闽南语也唱得十分标准。
即将第二段副歌,他忽然伸手压下财务的话筒,自己唱完了最后一段。
整首歌很短,不到三分钟。
后半夜很长,金礼年辗转难眠。
若非回忆无拘无束,肆意穿插在场合相似的瞬间,金礼年绝对不会甘心让它在此时此刻涌现。
间奏结束,本该由他起唱的部分却寂静无声。马志彬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唱到自己那句“不管是现在”时,不动声色揽过他的肩带进怀里。
“……我不唱了。”
包间里并不安静,哪怕没有人声,伴奏依然大到震破耳膜,即便如此,金礼年还是听见了自己心里咚咚的敲打声。
他移开话筒,任凭马志彬的面目变得如何狰狞:“你说什么?”
金礼年不想再重复——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令他感到恶心,胃里一阵反酸,烧得他整块胸骨都疼。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男人,痛不堪忍地朝包间里的厕所踉跄而去,扒在洗手池的边缘干呕起来。
拧开水龙头冲去吐出来的涎沫,身后的门猛然被关上,带起小股风流,凉意顺着金礼年的后脊一路爬升。
他下意识转过身,一记耳光迎面掴了过来,力度之大,他难以站稳,整个人都要往一旁倒去,下一秒则被马志彬扯过后脑的发拉到门板前,以整副身躯压制。
脸颊上的疼痛尚未缓过来,又是一丝冰凉贴了上来。
马志彬不知什么时候拆下皮带,一圈圈地缠在手掌上,特地将有金属扣的一头留出来,对着金礼年的脸眷恋地上下滑动。
这玩意儿若是使了劲儿下去,铁定皮开肉绽。
身下的人惊恐得气息直抖,就连瞳孔都在颤栗。这种反应和三年前一模一样,马志彬满意的不得了。
“臭婊子别他妈的给脸不要。”金属扣不轻不重在金礼年的脸颊上拍打几下,马志彬口气还算平和的说,“别忘了明辉是怎么绝处逢生的,你的工作又是怎么保住的。”
“人啊,得学会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