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人类病”了怎么办？》纸鱼吱鱼

1、人类病

　　人界办事处——

　　宽敞的大厅地面光洁，显得蹲在柜台后一团黑色的身影越发格格不入。
　　刚上任几个月的人界新一代智能AI在确认该可疑人物无犯罪记录后就见怪不怪的略过了她，数据库里无数的案例让它明白应该如何对待各种表现古怪的客人。

　　“您好……”在静默了几分钟后，黑斗篷终于说话了。

　　待机着的接待机器人启动响应，露出了标准的微笑，“您好，这里是人界驻血界办事处。”
　　黏在洁白柜台后的黑色色块蠕动了一下。几秒后，苍白的手指在宽大斗篷的遮蔽下捏着一袋文件推上了桌面。

　　“您好，这边需要确认一下相关证明。”
　　又一袋文件被推了上来。

　　“了解了，因为患有‘人类病’需要在成熟期前入学混校，根据和平条约第二百一十条例准许通过。”
　　“这边是通关证件，这个袋子里是人界的身份证件。如果您需要的话，最近对人界汇率最好的银行是——”

　　如此热情的接待却无人理睬，黑斗篷接过所有东西后就迅速弯腰跑了出去。

　　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在确认没有接待要求后又返回原位。

　　因为最近推出的节能政策，在下一位客人到来前它都会处于待机休眠的省电状态。

　　什么情况，那个长得和血族一模一样没有血肉没有灵魂但能动能笑的奇怪东西。
　　没见过人界世面的小血族站在门边仍惊魂未定。
　　缓了许久，她才摘下宽大的兜帽，露出乌黑的卷曲长发和苍白的脸，将得到的文件一张张凑在眼前确认——血族的视力在白天可不太好，可惜人界办事处只在白天开门。

　　文件都是血族亲睐的传统黑底红字配色，但她认为看久了只会眼睛疼。
　　莉莉娅粗略确认了下清单需要的证件都办理完成后就塞进包里，和前两天刚收到的混校的录取通知书放在了一起。
　　晚点还有和康妮医生的预约，要在十三时前赶到才行。

　　混校，即人类与血族混合学校，是人类与血族宣布和平共处后的一个尝试。

　　人类入学的原因不得而知，不过里面的血族几乎只有患有“人类病”的患者。

　　毕竟混校建在人界边缘。
　　没有人界通行证的血族无法正常出入，只能通过血祭传送。但传送祭坛被氏族直系垄断又无法轻易使用。更别提去了没有通行证也出不了校门。除了对和人类相处有需求的“人类病”患者，一般血族犯不着特地上赶着被拘束自由。

　　而莉莉，全名莉莉娅·怀特，十三氏族旁支的旁支，普普通通的小血族，正因罹患“人类病”而轻易得到了大贵族都得不到的人界通行证。
　　听起来好像很酷。但如果是死亡的阴影在其上缠附，那想必没几个血族是愿意的了。

　　诊断结果毫无意外，不过比起果断放弃她的其他医师，康妮医生至少还欢迎她的回诊。

　　要学会怎么和人类相处，康妮医生这么跟她说。
　　[这可是很重要的，现在不是几百年前了，得不到人类的同意就吸食他们的血液是违法的，你要学会蛊惑他们，捕获他们，这样才能延续生命。]
　　医生冰凉的指尖触摸她的额头，像是在可怜她，才活了短短两百年就要预见死亡的阴影。

　　莉莉娅叹了口气，将琪琪举起，埋入它毛绒绒的肚子蹭蹭，“琪琪，跟我一起去人界吧？”
　　琪琪是一只毛发洁白柔软的白猫兽，是棉花糖，是小血族的完美动力源，如果琪琪能够一起去的话她一定会好受很多的。

　　毕竟人类……
　　人类是什么样的？血族的书里描写他们总是翻来覆去的几个词“低劣”“狡猾”，毫无参考价值，更不用说怎么和他们友好相处了。

　　详细一些的也只有如何蛊惑人类献上血液，人类哪个部位的血液最好喝，血液如何储藏等等能扯上些关系。
　　顺带一提以上都在和平条约签订后被列为禁书，不允许借阅。

　　莉莉娅在脑海中把他们想象成各种各样的形象，如果长得很奇怪怎么办，我能做到喜欢上他们吗，或者说，我能让他们同意让我喝一点点不危害他们生命的血吗。

　　“专家可说过，血族适量的吸食会促进人类健康。”莉莉娅嘟嘟囔囔着又亲亲可爱的猫宠，

　　“如果他们长得像琪琪就好了。”她由衷感叹。没发现猫咪从乖巧的任由主人贴贴变得有些不耐烦了，正抬起爪子思考怎么扇开她。
　　莉莉娅看着看着又凑上去使劲蹭它。

　　琪琪甜腻腻的叫着，一听就是在骂得寸进尺的黏猫血族。它软软的爪子踩在莉莉脸上推开，翘着尾巴跳下床就毫无留恋的走了。只留下被抛弃的小主人在床上无能狂怒的滚来滚去。

　　——

　　和平条约都签订一百年了，人界和插图里画的一点都不一样好像也挺正常。
　　除了到处都是的高耸到要捅破天际的方形大厦，还有很多意义不明的设施和飞行器在空中移动，最近最受欢迎的虚拟偶像投影正在广场的中心舞动着。

　　但是这花花绿绿的各色灯光还是让莉莉娅接受不能，作为夜视很好的血族，她感觉眼睛被伤害了。

　　“天哪，如果在这里住上几十年我绝对会视力下降的。”她提着小皮箱跟在老师身后，忍不住到处看又缩回脖子嘀嘀咕咕的吐槽。

　　不过人类呢？她有些奇怪。

　　一路看过来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在外活动，只有铁皮盒子忙碌的来来去去，本该热闹的都市里都是电子音响发出的虚假喧闹。还是现在的人类已经进化掉了血肉？

　　混校的血族老师都是有稳定恋人的“人类病”患者，很能理解同族对这些霓灯的痛恨，笑着安慰初来乍到的族内小孩，“学校是血族承包建造的，不用担心不适应。”

　　老师倒是没骗人。

　　混校的主体建筑是熟悉的黑色古堡，高耸的尖塔簇拥着尖顶拱门。
　　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明明光源只有月亮，但校内各处都清晰明亮，同时保障血族脆弱的眼睛和人类的夜间出行。
　　在周边附属的大小建筑物也是阴森森的欧式风格，藤蔓随意的到处攀附其上。看着倍感亲切。

　　——但内里设施，人类高科技版。
　　老师在人界待久了，可能没想到人界在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下已经和血界完全不一样了。

　　莉莉瞪着说明书半天，还是选择了说明文字最少的智能AI语音操控。
　　虽然对无生命说话很难受，但她对如何使用这些东西更是毫无头绪。

　　【您好，编号1003为您服务】
　　“1003，打开衣柜？”她小心翼翼的开口。

　　【接收指令，打开衣柜】

　　原本平整的墙面裂开了缝隙，缓缓向两边移动，露出了内里宽敞的换衣收纳空间。

　　“噢……高科技，”莉莉提着小箱子踏入，小小的皮箱装满了她所有家当，这是血族最近最畅销的旅行道具。

　　“我讨厌高科技。”她宣布。绝对不是因为不会使用的尴尬。
　　至于从手边不断涌现的衣物与惯用的小家具？那不是很正常吗。

　　人界的智能AI对此不发表意见。

　　——

　　再次睁开眼时莉莉娅还有些恍惚。
　　依稀记得她好不容易收拾好宿舍，打算赶去参加开学典礼。但是在路上……

　　“你醒了。”陌生的音色。像是流动的泉水敲击河堤的卵石发出的声响，不近人情的悦耳。
　　少年的身形单薄，投下的阴影却也足够将她笼罩。

　　莉莉娅总算想起来了，正是眼前的人类袭击了她。

　　他有什么目的？袭击了她，又要特地把她藏起来。

　　他们好像在礼堂后台的储物间。

　　黑暗的环境下血族能够很清晰的看到袭击者，他呼吸时颤动的睫毛，翅翼般美好舒展的锁骨线条，和扔到一边的空心针管。

　　直到真的见到人类，莉莉娅才明白为什么她问康妮医生时会得到那样的回答。

　　“怎么分辨人类？”康妮医生在写她的诊断单，她表示虽然“人类病”是公认的绝症，但她最近很有研究攻克的兴趣，会持续更进她的治疗。“可爱的问题。真是年轻的孩子呢。”
　　——你的獠牙会告诉你的。

　　在看到这个少年的瞬间，她的獠牙就开始发痒，欲欲跃试着伸出，再刺入些什么温暖的东西就更好了，像是本能。
　　那是一种陌生的攻击欲望和熟悉的食欲。

　　虽然见面就露出獠牙是她不好，不过马上就冲上来袭击她的这个人类也有很大问题吧？
　　她有些恼火，但眼前光看外形和血族分明没什么区别的人类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她的眼神平淡却有一种诡异的专注感，光是对视就让她有些毛骨悚然，一向胆小的血族一时之间居然不敢出声质问。

　　不知道是几倍的麻醉剂，莉莉娅连指尖都动不了，但身体又告诉她她很安全，完全调动不了力量。
　　多一分就能激发求生欲，少一分就控制不了血族。多么完美的剂量使用，简直堪比麻醉手术的精准。

　　这家伙是从哪里知道血族的麻醉剂量的，这个恐怖分子。

　　“不要害怕，”他说，浅金色的头发看着卷曲柔软，明明眉眼深邃但轮廓秀美，看起来纯洁美好的像是教堂画上的天使，暖色的眼眸里却毫无感情，“我只是好奇血族和人类到底有什么区别。”

　　莉莉娅听着更害怕了。

　　她几乎是颤栗着看着他托起她的手，姿势就像是她给琪琪修剪指甲时一样，出乎意料的轻柔。
　　下一瞬皮肤贴近的锋锐冰凉刺破了假象。

　　他拿出了工具，而这也许只是他小小好奇心实验的开始。

　　泛着银光的锋利小刀从皮肤轻轻划过，血珠连着线溢出又飞快止住，只余下几滴血液突兀的停留在光滑的皮肤表面。

　　他低下头，垂着眼眸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