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债》苏窨

6、谁晓虚情假意

　　就像茫茫大海中漂浮已久的溺水者，忽然间望见小岛，我“噌”地一下抬起头来，循着香味袭来的方向望去。只一眼，我便顿愣住了。莫燃笑意融融地驻于门口，手里端着一方餐盘。袅袅热气从餐盘上的餐具中缓缓上升，飘散在空气里。

　　我错愕地瞪着他，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家伙良心发现了这么好心？

　　“莫王爷，你这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揣测，我忍不住率先开口问道。

　　莫燃神色淡然，眼角眉梢之间的隐约笑意始终不曾褪去。他对我的问话不置一词，端着木质餐盘踱到桌边，将几个小盘子一一置到桌面上。食物就在自己眼前，早已饥饿难耐化身为狼的我哪里还能顾及到所谓气质形象，不等莫燃解释说究竟这些个吃食是否为我准备，我已然一抹口水扑上前去开吃了起来。

　　他拿来的都是些点心小食，诸如绿豆糕、凤梨酥之类，虽不是我的最爱，但“饥不择食”这句话委实不假，人一旦饥饿起来，哪怕是平日里并不常吃的口味，也会毫不犹豫地囫囵吞咽下去。古人诚不欺我。

　　只消一炷香的功夫，桌上七七八八的小食点心已经被我吃得几乎都见了底，桌面上遍布狼籍，凌乱不堪，到处都是食物的残渣碎屑。

　　将最后一口核桃仁咽下肚子，我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正寻思着嗓子眼儿似乎有些干巴巴的，眼前适时出现一杯茶水，顺着握杯的手臂望过去，只见莫燃抿着唇浅笑着与我相望。

　　果真是祸害众生的妖孽啊，这样一笑问世间有多少花痴少女能够抵挡得住呢。我默默叹了口气，竭力使自己看上去表现得不为所动。

　　我故作淡漠地扫他一眼，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末了不忘补充上一句：“谢了。”

　　茶足饭饱，身心舒畅，连情绪也都难以自抑的高涨了起来。看着身旁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莫燃，似乎也并不及方才那般看不顺眼了。默默感叹，食物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

　　“吃饱了？”见我望向他，莫燃毫不避讳地迎向我的目光，我点头示意，又听他道，“那么，酒足饭饱之后呢？”

　　“思淫／欲？”完全不经过大脑的应答，三个字甫一出口我便心生后悔，可别让这家伙误会什么吧，“咳咳，那个，我就顺口一接罢了，你别想太多啊。”

　　莫燃眸光一闪，呵呵笑了声，“你可真是有趣。”他顿了顿，陡然凑近几分，温热的气息拍打在我耳畔，勾起一阵抑制不住的颤栗，“我愈发觉得自己对你充满期待和好奇了呢，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做我的王妃，想必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王妃，每每看见这个词总能让我想起死于非命的戴安娜，恶寒……

　　其实我何尝不知，归根究底还不是为了那个所谓的预言，石碑中凭空而降的异国少女，沧泱大陆长达千百年终将到来的大一统，五国归一，鹿死谁手。这个唯一打破了沧泱大陆维持了几百年的不成文规定的男人，他心里所思量的，十有八九也就是独揽大统……吧。

　　当然，作为主观臆测，我无法辩驳莫燃。我清楚的知道，按照他的性子，绝对能够只用一句话就轻飘飘地噎回我所有辩驳。这个钉子，不如不碰。

　　我冷笑，语气说不上是嘲弄对方，还是只是挖苦自己，“三分钟热度谁都会有，我可不希望等你的三分钟热度过去之后变成凄凄惨惨的弃妇。”

　　开玩笑，我从来不觉得感情这种事情可以当做玩笑，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那简直就是耍流氓。

　　弃妇，怨妇，从来都不是我人生中期待出现的词汇。棋子，也是一样。

　　我要回去，这里不是属于我的世界。这是我眼下唯一的念头。

　　“放我回去。”我如是想，便如是说了。

　　似乎并未料到我会如此坦白，莫燃怔了怔，神色复杂地深深望着我，像是要将我的内心都看穿了去。

　　他思忖了片刻，眼神顿时阴鹜起来，反问道：“难道我待你不够好么，还是嫌弃我宁王府庙小供不起大菩萨？”不等我应话，他又接着说道，“我自然会让你回去，只是，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莫说安安稳稳放你回去，我定会重金相酬。”

　　呵，好一个重金相酬。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不和谐的冷哼，对此嗤之以鼻。我冷冷瞥了他一眼，心中感慨万千，看着他，却已无力再多做争辩。

　　简简单单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自认足够表明自己的态度。

　　“此话当真？”莫燃俊眉一挑，先前的阴鹜反倒是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惯常的淡然浅笑，叫人分不清究竟哪一个他才是真正的莫燃。他不慌不忙地小啜了一口茶水，微眯着眼接着说道，“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以为如今只凭你简单一句话，就想全身而退？实话告诉你吧，太晚了。”

　　说罢，他又举杯抿了一口。我一下卡壳，不解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底隐约浮起一丝不安，没来由的。

　　不待莫燃回答，曹晏楚突然闯了进来，面无表情却极是恭敬地对着莫燃道：“主子，方才在莫园后门外发现了个探子。”

　　莫燃并不讶异，淡定道：“处理干净了么。”

　　“是，世上再无此人。”曹晏楚言简意赅，听不出丝毫额外情感在内。恍惚忆及自己被击晕前耳畔那个略带歉意的低柔声响，瘪了瘪嘴，暗示自己那一定是晕倒前的幻听。

　　曹晏楚只在屋子里伫立片刻，又匆匆退下，转身之际，他的目光有意无意间掠过莫燃，落在我身上，然这不过发生在一瞬间，快得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

　　屋子里再次只余下我与莫燃二人，气氛寂静得诡异。

　　灯芯“啪嗒”跳跃了一下，莫燃的声音悠悠响起，“看来我猜测的不错，有女石中来，相信这一则预言的人岂止我莫燃一人。”

　　我一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五国之间的纷争，莫说他一个小小的离国王爷，其余五位国主们，想必也都是虎视眈眈。而我连续两次从石碑中穿越而来，怕是早已传遍沧泱大陆，各国有心之人都已蠢蠢欲动起来了吧。也不知方才他们口中所提到的探子，又是哪一国派来的。

　　许是我的表情足以阐明我的疑惑，方才如此思忖，莫燃就已答复于我：“刚才那个是我皇兄派来的人。”他的皇兄，不正是离国国主！

　　一时哑然。

　　莫燃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又道：“摆出那样一张难以置信的表情做什么，不杀我并不代表信任我，作为国主，我皇兄可不是个愚笨之人。”

　　能够把你这祸害留在世上，已经是再蠢顿不过的了。我鄙视地翻了个白眼。

　　“既然如此，曹晏楚杀了你皇兄的人，岂不是会给你惹祸上身？”明知道自己老哥早就心怀疑虑，却仍是如此不给面子，是压根不在乎，还是实在太过自信？

　　莫燃依旧笑得风轻云淡，仿佛杀了个人就和踩死只蟑螂一样。他把弄着手中杯盏，口吻轻巧地说道：“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晏楚，嗯？晏楚可不会蠢到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人为，估摸着，不是被马蹄子踹死，就是吃东西噎死的吧。这是晏楚一贯的风格。”

　　脑海中适时出现一幅曹晏楚笑容诡异、并在成功暗算探子后伸出手指摆个Ｖ字型低呼“哦耶”的情景。好吧，是我想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