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水往事]北斗七星》夜蝉吻翼

11、逃跑

　　和哥哥在关口碰面之后，貌巴开着车去往磨盆老路。
　　这个昂吞，真是胆大包天，连猜叔都敢骗。
　　貌巴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太晚了，今天肯定是回不去了。
　　目光扫到副驾上放的锦盒，里面是给你买的金项链、耳环、镯子三件套，旁边是细狗今天送他的新婚礼物。
　　想起细狗今天问他：“猜叔说你媳妇可漂亮！到底有多漂亮噶？”貌巴嘴角不自觉上扬。
　　手机忽然响了，貌巴扫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喂，阿妈，咋个了？”
　　“貌巴，但拓的手机怎么打不通电话？丫头不见了！”
　　“你说哪样？”貌巴一脚踩下急刹车，“阿桐不见了？”
　　“是嘞！我刚才克给她送饭，发现她不在房间里，等了一会不见她回来，就出克找了一圈，哪也找不见，我估摸着怕是跑掉咯！”
　　“妈我现在就联系我哥，我先挂了啊！”貌巴手忙脚乱地拨通但拓的电话，“喂！我哥！阿妈刚才给你打电话咋打不通？”
　　“啊，我这里刚才没得信号，咋个？”但拓问。
　　“阿桐跑咯！阿妈说她去送饭，屋子里面是空的！”
　　但拓脑袋嗡的一下，“会不会是去周边逛了？”
　　“不是，阿妈说她克周边找了一圈没找到阿桐，才给我们打的电话！”
　　“你现在到哪了貌巴？”
　　貌巴看了眼窗外，“我刚到磨盆老路。”
　　但拓夹着手机调转车头，“你现在靠边停车在那等我，我克接你一起找阿桐，车子就留到这到时候让油灯他们过来取。”
　　“好，哥你快点，我在这头等你！”
　　……
　　昂吞替罪羊都准备好了，结果没等来貌巴，等来的是油灯和尕滚。
　　他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这中间出岔子了。
　　“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沈星被油灯和尕滚用枪抵着脑袋从车里揪出来，吓得连话都要说不明白了，“不、不是！他在那！那！”
　　他手指昂吞刚才藏身的地方，“就在那！”
　　油灯和尕滚对视一眼。
　　油灯：“我克看看，你盯着他。”
　　“好，小心点。”尕滚把枪顶到沈星太阳穴上，“你小子给我老实点！”
　　“咋样，油灯？”
　　油灯冷冷地盯着沈星，“啥也没有，这小子骗我们！”
　　沈星懵了，“不是！他真在那，就是他带我来的还给我换上死人衣服！昂、昂吞！”
　　尕滚皱着眉，“叽里呱啦在说些啥子，关昂吞啥子事情？”
　　油灯一手刀把沈星敲晕，“把他带回达班，交给猜叔处理。”
　　……
　　从小勃邦到小磨弄有多远？你不知道。
　　你只知道翻过这座无穷无尽的山，沿着追夫河往下走，就一定能到你要去的地方。
　　多看书是有用的，谁能想到一本儿童睡前读物里的歌谣能让你了解到三边坡的大致地形呢？
　　晚上的山里和白天大不相同，你听风吹树叶的声音，总觉得下一秒就会窜出豺狼野兽将你撕咬啃食。
　　走到筋疲力竭，你靠在树上休息，望着黑漆漆的山林，有种这辈子都走不出去的错觉。
　　抬头凝望天上的北斗七星，它们是你此刻唯一的慰藉。
　　你还记得小时候母亲指着天上最亮的那七颗星星对你说：“阿桐你看，那七颗连在一起像勺子的星星叫北斗七星，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抬头看看北斗七星，它们会为你指引回家的路。”
　　可你已经没有家了，曾经幸福的三口之家如今只剩你一个人。
　　你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继续往前走，有件事你一直没和母亲说过，其实你一直觉得北斗七星不像勺子，像问号。
　　……
　　但拓甩上车门直奔你的房间，“阿妈你晓得阿桐大概什么时候跑的吗？”
　　“中午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吃饭，对了，她吃完饭之后说有点困，下午要睡一觉，不用叫她吃晚饭了。”
　　但拓用手摸了一下你的床铺，冰凉一片，像你从来没有睡过一样。
　　貌巴焦急地问：“我哥，阿桐来到这之后连门都没出克过，她哪也不认得，能跑克哪嘛？”
　　但拓也在想这个问题，你会跑哪去呢？
　　“貌巴，这是你的屋头，你找找看阿桐带走了哪样？”
　　知道你带走了什么，也许能推断出你的逃跑路线。
　　“好嘛。少了个旧背包，少了件外套……”貌巴拉开另一边衣柜，一眼看到你来时穿的那条蓝裙子，“欸，阿桐咋个没把这个带走噶？”
　　“貌巴。”但拓怔怔地看着你的蓝裙子，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测，“你还记不记得阿桐来这第一天跑上克的那座山？”
　　“这咋能记不得噶？”
　　“那座山，阿妈以前和我说，以前这边战乱的时候，大家为了安全，想去小磨弄的时候都从那座山走，但因为那座山蛇虫多，大家想要过克的话都得三五成群一起走，后来战争结束，大家就不再走那条山路了，因为危险还麻烦，阿妈你还记得不？”
　　阿妈：“记得呢，我确实说过。”
　　貌巴猛地抬头，“哥你的意思是，阿桐是往山上跑了？”
　　“很有可能。貌巴，你克拿上山用的东西，我克给猜叔打个电话，让猜叔在小磨弄关口那边帮我们找找人。”
　　貌巴点点头：“我晓得了哥，我现在就克。”
　　阿妈问道：“但拓啊，阿妈能帮到你们哪样不？”
　　但拓轻声说：“哪样也不用你帮，阿妈，你先回克休息吧，你身子不好熬不得夜，我和貌巴会把阿桐找回来的，你放心。”
　　“那好吧，那你们要注意安全，那山上从前蛇虫就多，现在怕是也少不到哪克。”
　　“我晓得了，阿妈，你回克休息吧，我给猜叔打个电话。”
　　“喂，猜叔……”
　　……
　　山路崎岖难行，但拓和貌巴都忙着在诺大的树林里寻找你的踪迹，谁也没说话。
　　“咔嚓。”
　　但拓和貌巴下意识举起枪，手电筒照上去，发现是一只松鼠。
　　貌巴骂了句狗屎，耽误他找阿桐。
　　“貌巴。”但拓缓缓开口：“阿桐跑咯，你生不生气？”
　　“生气。”貌巴不假思索地说，“她昨天晚上还哄我说最喜欢我，今天就跑掉咯，啷个绝情噶！”
　　但拓叹了口气，正想劝说两句，又听貌巴说：“但我现在更担心她咋样咯，她平时剥个花生都能把手扎到起，这山上蛇虫多，路又这么难走，她一个人可咋个整嘛！”
　　听弟弟这么说，但拓心中感慨万千。其实他心里早有一种预感，这个婚可能不会顺顺利利地结。
　　原因无他，你这段时间太乖了，这不是你的性子。而且他不认为你是能淡然接受嫁给一对兄弟做妻子的人，所以当貌巴打电话跟他说你跑了的时候，他居然没有特别意外。
　　“貌巴，你晓得咱们这段时间为哪样这么忙噶？”
　　貌巴挡开树枝，“达班事情多，忙不过来噶？”
　　“是我跑去跟猜叔说多给咱们派些活。”但拓跨上土坡，回头拉了貌巴一把，接着说：“我是觉得本来答应阿桐身份没得问题就放她回克，结果也没办到，心头觉得对不起她，就想着咱们多赚些钱，不能让阿桐嫁过来跟咱们过苦日子。你可晓得噶？”
　　“我晓得哥，其实哥你嘞喜欢一点不比我少，我能看得出来，你刚刚进屋子找阿桐的时候，眼神都是散的，魂都没得了。”
　　“我心头晓得阿桐不愿意留在这——貌巴你看！”但拓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黑色的果壳，用手电筒照着，激动地问：“这是不是山竹壳壳？”
　　“是嘞哥，就是山竹壳壳。”貌巴惊喜地点头，“看来我们找对咯！”
　　但拓把山竹壳攥进手里，“我们走快点，争取早点找到阿桐。”
　　“好！”
　　一路走来，你行走过的痕迹越来越多，却迟迟不见你人影。
　　打死两条蛇之后，但拓和貌巴越发提心吊胆，生怕在林子里看到一星半点的血迹，他们宁愿你是走出去了，也不想你出现任何意外。
　　天边破晓时，但拓的电话突然响了，把紧绷着神经的两人吓了一跳。
　　“是猜叔打来的电话。”但拓说着按下了接通键，“喂猜叔，可是阿桐有消息了？”
　　“但拓啊，你和貌巴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沈桐找到了，人现在在磨矿山西边宝石市场，是一个叫王安全的条狗找到的，他的电话我等下发给你，去接人吧。另外，有件事跟你和貌巴有关，你们把人接回来之后来我这里一趟。”
　　“好嘞猜叔，我晓得了，谢谢你啊猜叔。”但拓语气激动地说。
　　“欸，说什么谢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去把人接回来吧。”
　　电话挂断，貌巴问：“可是阿桐找着了？”
　　但拓在通讯录里找细狗的电话号，头也不抬地说：“找着了，现在在磨矿山那边，我给细狗打电话让他开车到关口那克接咱们，咱们直接克磨矿山。”
　　“好，不过阿桐咋个跑克磨矿山那边了？”
　　“沈小姐，你在这里等等，我出去看一下外面找你的人少了没有，这我刚在外面给你买的泡鲁达，就是你们中国那边的奶茶，你尝尝怎么样？”
　　王安全殷勤地把泡鲁达递给你，你心里生出警惕，“不用了，你自己喝吧，我不渴。”
　　“哎呀，你还不渴。”王安全指着你干燥起皮的唇瓣，笑着说：“你看你嘴巴这，都起皮了。放心喝啦沈小姐，这里面什么也没加，这个黑色的一粒一粒的是紫米啦！”
　　想法被看穿，你有点尴尬，“咳，那谢谢你啊。”
　　“对了沈小姐，我听说找你的不止达班猜叔的人，还有那个做新娘生意的穆隆手底下的人，叫什么任……”
　　“任强。”你喝了一口泡鲁达，润了润干哑的嗓子。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沈小姐你是怎么得罪他们的哇？”王安全好奇地凑过来。
　　你觉得这个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受害者是你。
　　“他的外甥女是我的大学同学，前段时间把我骗过来，带我出去的时候被人给杀了。”
　　“哇沈小姐，你也太惨了！你这怎么！”王安全震惊地语无伦次，“不过你也算是逃过一劫，还没来得及被你朋友给卖出去你朋友就死掉了，也算是蛮幸运的啦！”
　　你咽下奶茶，“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沈小姐你说喔，安全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安全侧耳过来，看着被你喝了三分之一的泡鲁达，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你为什么会帮我躲过关口那帮人，知道我被人悬赏还愿意收留我，还要帮我回家？”
　　“还、还能是为了什莫，当然是看你一个女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过意不去啦～”王安全笑嘻嘻地说。
　　见你不买账，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其实是因为曾经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有一个中国女人帮助过我，她和你长得很像，一样漂亮，当时我没能力，没办法报答她，后来等我有能力的时候她已经离开这里了……咦，晕了？药效介么快～”
　　王安全美滋滋地拨通电话，嘴里哼唱着：“我滴悬赏金～我来咯～”
　　但拓和貌巴急匆匆赶到约定的地点，二楼窗户边的王安全笑着朝他们招手：“是你们吧两位兄弟？”
　　但拓仰头问：“条狗王安全？”
　　王安全：“正是在下～我叫王安全，找我最安全～”
　　貌巴焦急地问：“沈桐呢？她在哪？”
　　王安全指了指楼梯，“就在我这里，你们从这边上来。”
　　但拓和貌巴上来之后发现你闭着眼睛躺在地上。
　　“阿桐，阿桐？”但拓把你抱在臂弯，叫了两声，你都没有反应。
　　“狗屎！”貌巴一把揪住王安全的脖领，恶狠狠地质问：“你给阿桐吃了什么！”
　　“两位老板放心好啦！我就给她喂了点安眠药，绝对没有过量，睡一觉就醒啦～”
　　“最好是你说的这样。”但拓抱着你，冷冷地盯着王安全，“如果让我知道你给她喂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的命。”
　　“放心放心！绝对没有～”王安全连连摆手，“我是条狗，只卖消息，不搞那些啦～你看这不就醒了嘛～”
　　你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但拓和貌巴，第一句话就是：“王安全，你大爷的！”
　　“哎呀沈小姐不要这样讲王安全，安全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又没有证件，长得还这么漂亮，外面又这么危险，你要是出事了那该多可惜～退一步来讲我也算做了功德一件啦～那我拿这笔钱完全没有毛病的啦～”
　　你气得想把那杯掺料的泡鲁达扔到王安全脸上，“条狗都像你这么不要脸吗王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