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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边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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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朋友遭一枪打死的时候,你就站在旁边,鲜血飞溅到你脸上,又腥又热,你这辈子忘不了这种感觉。
“貌巴!”
“狗屎,她不老实,伸手克拿枪!”
一句话,潦草地勾勒了你朋友的死因。
你愣愣地看着地上朋友的尸体,明明上一秒还笑着说要带你去看白孔雀,下一秒就被一颗子弹夺走了生命。
被称作貌巴的男人枪口移向你,问另一个长发男人:“我哥,剩下这个咋个办?”
你的思绪被拉回来,竭力忍住崩溃大哭的冲动:“我们……只是路过而已啊!”
泪水混着鲜血从脸颊滑落,你看起来真是仓惶又狼狈。
“中国人?”貌巴一脸惊讶,转头问他哥:“我哥?这还是个中国人。”
“带回去查明身份,之后交给猜叔处理。”
但拓不相信你的说辞。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随便路过就到了达班猜叔的地盘?
更何况遭貌巴开枪打死的那个一看就不是善茬。
一个女的,剃了个板寸,脖子上还有纹身,眼神精的跟豺狼一样,一看到他们掏枪就熟练地举起手,油滑地和他们周旋,说的勃磨话甚至还有本地口音。
谁都可能是路过,就她不可能。
“凭什么?你们杀了我朋友,还要绑架我?不怕吃牢饭吗?”你想要报警,可手机在车上,你刚才下来的时候没带。
“就凭你们闯进的是达班猜叔的地盘。”
但拓不用问都知道你肯定是初来此地,因为在三边坡待久的人,没一个会把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
这里的警察是为有权有钱的人服务的,这是三边坡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男人有恃无恐的姿态太可气,你愤恨地瞪他,打定主意让他吃牢饭。
手刚摸到车门,男人忽然朝你身后喊了一声:“貌巴。”
你骤然一惊,还没来得及回头,颈间便传来一阵剧痛,你瞬间失去了意识。
貌巴接住你软绵绵的身体,和但拓对视一眼,“我哥?”
但拓把枪别在腰上,“你先带她上车,我把死了的这个抬上克。”
“我哥,你看我找到什么?”
但拓刚拉开车门,貌巴就把找到的身份证和护照怼到他眼前,兴冲冲的说:“我在后面这个黑包里找到的,这应该就是她的了,本人比照片还好看些噶。”
但拓上车接过身份证和护照,刚要念出上面的名字:“沈——”
“沈桐。”貌巴一股脑说出来:“1989年6月25出生,今年二十岁,家住在北京顺义,北京?那可是中国的首都噶?”
但拓打量了貌巴一眼,从口袋里翻出另一本护照,“你再看看这个,这是我从那个死人身上翻出来的。”
貌巴这次兴致明显没刚才高了,“ren-任,na-娜,任娜?这名字可真怪。她是云南人,云南好像离我们这很近噶?”
“是很近。”但拓发动车子,提醒道:“把这些都收到起,到时候要一起交给猜叔。”
“好嘞哥。”貌巴依言把红本本和卡片都揣进兜里,看到你的头挨着车窗,想了想,揽过你的肩膀把你带到他这边。
这边的路颠得很,撞坏头可就不好喽!
暂时把你带回小勃邦看管,等查清你们的身份就把人和护照一起转交给猜叔,让猜叔定夺,这是但拓和貌巴商量好的。
快要到小勃邦的时候,貌巴突然冒出一句:“哥,其实我觉得她不像是坏人,她跟死掉那个完全不像一类人噶。”
这点但拓怎么会看不出来。
你长得水灵,眼神清澈见底,皮肤白嫩得像没被太阳晒过,穿着一条极容易脏的浅蓝色连衣裙站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试图用法律吓退开枪杀人的凶徒,还想要拿手机报警,简直天真得一塌糊涂。
三边坡养不出你这种人,死掉的那个任娜,那才是但拓所熟悉的真正的三边坡人。
再加上你的身份证和护照都是在她包里头找到的,但拓估摸着,你可能是遭哄骗来的。
但一码归一码,不管咋样,都要把这件事告诉猜叔,看猜叔咋个处理。
在这之前,他得提醒一下弟弟:“我晓得这姑娘长得漂亮,但我必须要提醒你,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不要遭她迷了心,免得最后查出她是奸细,猜叔处理了她,你的小心脏该遭不住咯。”
“我哥!”貌巴低头看你还在昏迷着,心里松了一口气,抗议道:“我心脏哪样就那么脆弱了?”
“脆不脆弱我不晓得,反正你要记住我的话,莫遭她迷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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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边坡白天闷热潮湿,到了傍晚才有一丝凉意。
你被聒噪的蝉鸣吵醒,隔着窗子看到天边橘红色的晚霞,心想你和任娜不是中午吃完饭刚出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下午了?”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个老婆婆的声音:“貌巴,你再克帮我拿些柴来!”
貌巴这个名字仿佛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让你瞬间回忆起脸颊上的血腥味。
伸手去摸,干涸的血点簌簌往下掉,隐隐能嗅到一股铁锈味。
这是任娜的血。
你大脑木僵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迅速爬起来胡乱穿上鞋子,慌乱中没注意有颗石子掉进鞋里,踩到地上才发觉脚下有石子硌着。
没事,一个小石子,逃出去之后找机会拿出来就是了。你在心里安慰自己。
从门口出去太危险,很容易被注意到。你的目光移到了用木条撑着的半开的窗子上。
颈侧被手刀劈过的地方还很痛,你咬牙忍住,撑着窗沿跳下去。
落地的瞬间,石子尖锐的棱角直直扎进你脚底皮肉之中,疼得你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上,摔得头昏脑涨。
怕响动把那对兄弟引来,你没敢再浪费时间,忍着脚下锥心痛,一瘸一拐往山里跑。
果然,没过多久你便听到那个叫貌巴的喊:“糟了,沈桐不见了!
我哥!沈桐跑了!”
你愣住,抓着树干的手都在冒冷汗。
他居然知道你的名字?
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大脑飞速运转,你很快想到你的身份证和护照都在任娜的包里,说是帮你保管,现在看来八成是落到他们手里了。
你不敢深想没有身份证和护照该怎么回国,因为你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怎么从这兄弟俩的手里逃出去。
石子越扎越深,痛到比喻成行走在刀尖上也不为过。
太煎熬了。你忍不住开始思考为什么要同意任娜带你去看白孔雀,如果在任娜提出这件事时,你没有同意,那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但拓和貌巴在小勃邦降生、长大,比你这个外国人熟悉这片土地。
更何况你那条浅蓝色裙子实在太显眼,穿梭在翠绿林间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蓝蝴蝶,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貌巴,她往山上克了,咱们得快点追上她,山上蛇虫多,要是遭咬可就麻烦了噶。”但拓指着你的身影说。
貌巴:“好呢哥!”
你脚上有伤,再加上山路难走,这根树枝刮一下,那根木头桩子绊一下,体力在磕磕绊绊中飞速流失,速度自然也就降下来了。
于是毫无疑问的被追上了。
他们在山里穿梭太游刃有余,仿佛早已走惯了这种山路,倒衬得你像刚学会走路的稚童。
你看着但拓和貌巴一左一右向你靠拢,恍然间有种被野兽合围狩猎的错觉。
被野兽抓到的猎物都是什么下场?
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你慌了神,顾不上低头看路,只想快点逃走。
“砰”的一声!
你被地上的枯树枝绊了一个踉跄,摔进土坑里,眼冒金星。
“沈桐!”貌巴惊呼一声,三步并两步窜到你面前,想要扶你起来,“你咋个样?可摔坏哪了噶?“
你无比抗拒他的触碰,不停往后退,但他根本不在意,你后退他就向前,始终跟着你。
“别碰我!”你的情绪彻底崩溃,用力推搡他,声音都带了哭腔。
只有第一下他猝不及防身子歪了一下,后面任你怎么拼命捶打,他都纹丝不动。
“好嘛,莫闹了噶,我看看你伤到哪没有?”
“猫哭耗子!”你恨恨道。
“啥意思,我听不懂噶。”
貌巴看向但拓,但拓掀了掀眼皮,“莫问我,这是她们中国的话,我也听不懂。”
简直对牛弹琴!
“好了,莫再折腾了,阿妈已经做好饭了,回克吧。”但拓把带出来的外套搭在你身上,你这才惊觉现在外面的温度很低,你的手臂不知不觉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你不想穿仇人的衣服,手搭在粗糙的布料上正想捏起来掀到地上。
“穿着吧,我哥特意给你带的,现在外头冷,穿太少会生病噶。”
貌巴的话把你点醒。你现在不能生病,否则怎么逃跑?
你顺从的模样落到但拓眼里,解读成了另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