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卷红尘之美人如花》越湘

43、花非花，梦非梦

　　抚摸着手中的玉笛，虽然光线幽暗，但它美丽的碧色却依然那般动人。凝望着它，如同凝视着心爱的情人，男子的唇边，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虽然过去的一切，几乎都已遗忘，但这玉笛，便如心中的一点烛光，始终未曾熄灭，在他最孤独寂寞的时候，照亮着心的阴霾。

　　烟波江上，新月如钩，情窦初开的少年，邂逅了月光下微笑的少女。那双恍若会说话的眼睛，就在那回首顾盼的一笑之间，夺走了他的心魂。

　　我爱上了你如花的容颜，爱上你温柔的笑容，爱上你悦耳的笛音。我喜欢坐在你身边，听你为我吹笛，看着你如水的眼波，听着那动人的笛声，我的心中充满甜蜜。我知道，从那一刻，我便爱上了你，一想起你，心就开始飞扬。

　　可为什么，在梦中和你在一起，是那么幸福快乐，一旦睁开眼睛，看到在身边的你，却总有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难道说，我的梦境才是真实的幸福，而我的现实，却只是一场忧郁的梦境？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垂下了眼眸，他将玉笛送到唇边，那清柔而略带感伤的旋律，在幽暗中回荡开来。

　　“笛声？”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笛声，走廊之上，月非容停下了脚步。

　　“禀教主，这是堂主的笛声。据看守大哥报，自打堂主被关进地牢之后，每天除了打坐，就是吹笛子。”小红恭敬地说道。

　　祭典之夜的事，让她至今仍心有余悸，莫名被堂主指控，假传教主谕旨，骗他去圣殿。若不是念她跟随自己多年，谅她也没有那个胆子敢背叛，真要被丢进万灵窟喂蛇。如今她凡事都小心谨慎，丝毫不敢逾矩，生怕一不留神，惹恼了因堂主之事而心烦的教主，殃及自身。

　　“又在吹笛子？”月非容微蹙了一下眉。“小红，你待在外面吧，我需要的时候，会叫你的。”

　　小红应了一声，躬身退到一边，看着月非容走下长长的过道，向着韩陵被囚的房间走去。

　　见到教主亲自到来，看守如何敢怠慢，急忙打开牢门，恭恭敬敬地让月非容走了进去。

　　“教主？”

　　听到脚步声，韩陵抬起头来，一见是她，顿时露出了笑容，急忙站起身来。

　　“夜，你还好吧？”迎上前去，张开双臂抱住了他，感受到那熟悉的温暖气息，一瞬间，百感交集。

　　“我一切都好。”搂住她的纤腰，看着她的眼睛，他微笑道：“既然来看我，就别站着了，我们坐下来说话吧。”

　　点了点头，任他牵着自己的手，两人并肩坐在了床上。刚一坐下，她便紧握着他的手，看着地牢幽暗的环境，再看向他略显清瘦的面颊，心疼地问道：“夜，他们有没有亏待了你？”

　　“没有，他们对我照顾得很好。”韩陵微笑道。

　　虽然他是被囚禁，但五圣教中，谁不知道他和教主的关系，并不敢怠慢于他。因此，除了地牢环境是无法改变的，在其他方面，照顾得可谓面面俱到。只是被单独关押，除了每日三餐能见到人，其余时间连个说话的都没有，除了打坐练功，便只有吹笛，是唯一的消遣。幸好他素习好静，纵然寂寞，却也不是不能忍受。

　　“倒是你，让你为我担心，真是对不起。”他轻叹了一声。

　　“我……”提到这个话题，月非容便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勉强笑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夜，先不提这个，我们说点别的好不好？？”

　　微怔了一下，韩陵笑了笑，点头道：“好啊。”摇晃着手中的玉笛，看着她的眼睛，他温柔说道：“说起来，我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听你吹过笛子了，你总是那么忙，说没有心情。难得现在有闲，虽然我身陷囹圄，苦中作乐也是趣事，你就吹那首，我们初识时，所奏的那曲‘月下曲’，好吗？”

　　“月下曲？”

　　“就是那首‘月下飞扬’，因为家父字‘飞扬’，所以你特意隐去了这两个字，改成月下曲了。你不记得了吗？”韩陵笑道。

　　笑容突然僵住了，月非容惊异地看着他，他自己也愣在了那里。刚才脱口而出的，是什么？

　　家父？

　　“父亲……”他喃喃地道。那一闪而过的记忆碎片，来得那样突然，消逝得却又那样迅速，还未来得及抓住，便已无踪。

　　“夜，你想起什么了吗？”月非容轻声问道。

　　“没有，一闪就过去了……快得我……什么也没有看清。”适才的神采飞扬，已经从他的脸上消失，此刻的他，神色茫然而恍惚，流露出一丝说不出的无助。

　　月非容拇指微一用力，在他掌心里掐了一下，韩陵吃痛，一下清醒过来。“月容？”

　　微微吸了口气，月非容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问道：“夜，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如实地回答我，好不好？”

　　“什么事？”见她神情慎重，仿佛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十分重大，韩陵有些困惑。

　　“夜，在你的心里，是不是一直希望，我是那一年，与你在黄鹤楼时相遇时的，苗月容，而不是现在的，五圣教主月非容？”月非容一字一句地说。

　　“你这是怎么了？”听她如此问，韩陵既觉不解，又有些好笑。“当年的苗月容，不就是现在的月非容吗？你怎么会问这个？”

　　月非容苦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夜，其实，你心里，更喜欢的，还是当年的苗月容吧？每次，你抱着我的时候，总喜欢叫我月容，月容……的确，苗月容既温柔体贴，又善良漂亮，哪个男人不喜欢？而我，却是高高在上的教主，惟我独尊，对你总是颐指气使，想必，你觉得很失望吧，为什么，那令你心动的苗月容，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呢？”

　　见韩陵想说什么，她一把伸手，掩住了他的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虽然我变了很多，你依然是喜欢我的。可是，如果让当年的苗月容，和如今的月非容站在一起，你会选择那一个，是当年的她，还是如今的我？”

　　被她捂住了嘴，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韩陵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她，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月非容摇了摇头，松了手，拿过了他手中的碧玉笛，凝视着它，目光中掠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紧紧捂住自己的手终于松开了，韩陵吁了口气，伸出手去，撩开她的秀发，低声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变得再多，你不还是我的月容吗？”

　　“我不是！”猛然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月非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早就对你说过，苗月容根本从来就不存在，那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幻影，可你……可你却为何总是念念不忘？”

　　她紧握着手中的碧玉笛，咬紧了牙关。“你知道吗，我讨厌你总是叫我月容，我也讨厌你总把这笛子当成宝，为什么我明明在你身边，你却总是对着这笛子发呆？睹物思人吗？你一定在想，月容啊，我的月容，你为什么变了这么多呢？变得，都不像是我喜欢的你了，对吗？”
　　“我就是我，我不是苗月容，不是！”

　　在韩陵震惊的目光中，她用力一挥，已将玉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原以为这玉制的笛子，一摔之下，必定碎成几截，没想到，这碧玉笛竟是坚硬异常，虽然撞击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却是纹风未动，丝毫也没有损坏。

　　韩陵站了起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月非容紧咬着牙关，身体微微颤抖，忽然，掉过头去，决然离开了囚室。

　　缓缓弯下腰，拾起了那被无情掷于地上的玉笛，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合上，韩陵低下了头，一时，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