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卷红尘之美人如花》越湘

42、纵悔亦无回首路

　　想到月非容那阴冷的神情，神母不禁冷笑了一声。

　　“尊者，你和我都一样，离开苗疆多年，此次回来，也不知你有没有发现，教主的性情，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以前的她，虽然有些任性，可还肯听人劝告，可现在，你看像是个能听人劝的主吗？”

　　朱雀点了点头。

　　“我是有这种感觉，教主似乎，变了很多。她原本性情温柔，说话温言温语，常带笑意，可现在，却不苟言笑，冷得像冰一样。几位长老也说，自从那年中原游历回来不久，不知为了什么，教主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怪，只是这一年多，才好了一些，想来，也是因为，她得到了韩陵之故吧。”

　　听了他的话，知道他和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神母赞许地微微一笑。

　　“不错。你也看的出来，她对那汉人，是什么样的心思。这一次，就算我想放了那人，她肯吗？她在那人身上下的是心蛊，如果没有她的本命蛊，是不能收回蛊术的。只要心蛊不解，走到哪里，教主都能追踪到他，她既能下蛊拐人，叫她解蛊放人，谈何容易？何况，就算她肯放，那样金尊玉贵的小侯爷，糊里糊涂地就被人拐了一年多，一旦恢复了记忆，还不知道会怎样。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说该怎么办？”

　　“如果只是韩陵的问题，神母倒不必为此担心。虽然他是被教主下蛊掳来的，但他对教主，也并非无情。何况，此人生性温厚，心胸豁达，如果和他好好解释，想来他是会谅解的。”

　　说到这里，朱雀不觉皱起了眉头。“教主，她也应该没有不肯的理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偷天换日，平息众怒，救她心上人的性命，如果不肯，韩陵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她不至于如此忍心，看着他丧命吧？”

　　“她忍不忍心，尊者，且等待三天。三天后，就什么都知道了。”看着有些困惑的朱雀，神母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

　　夜，已经三更了。

　　在这样深的夜里，依然有人难以入睡。圣心长老的卧房里，依然亮着烛光，她坐在桌前，注视着跳跃不定的火焰，眉头紧锁，仿佛极其忧虑。

　　韩陵，这一次，你的性命，就在教主一念之间。我本以为，教主爱你如此，定当毫不犹豫，可是，我却在她的眼神中，又看到了那样的光芒，实在令我心寒。

　　正在这时，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原本紧闭的卧房门，竟然开了。一个黑影，如同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内。

　　“什么人？！”

　　话音未落，一柄锋利的短剑，已横在了她的颈项。那黑衣人已到了她的身边，动作之迅疾，令人来不及反抗。

　　“想要活命，就给我安静些！”

　　这，竟是个女子的声音。

　　然而，听到这个声音，圣心长老顿时面色大变。她抬眼看向眼前黑衣蒙面的女子，看到那双美丽惊人的眼睛，突然之间，全身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竟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教……教……”

　　“叫什么叫？” 黑衣女子冷哼了一声。刀刃往里逼近了一分。“你最好不要叫喊，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你……你是人还是鬼？”圣心长老颤声问道。

　　“我当然是人。怎么，你很失望？”黑衣女子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寒意。“可惜，阎罗王还不肯收我，让你白费了心机！”

　　“不，不是这样的！”

　　只听扑通一声，圣心长老已跪在了她的面前，连连顿首，泣不成声。

　　“我只是想要保全圣教的基业而已，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那样狠心，会对你下那样的毒手，都是我的罪过，是我背叛了教主，罪该万死！”

　　“你是罪该万死，枉我最信任你，却偏偏是你，背叛了我。”黑衣女子剑锋一收，已回入鞘内，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看着圣心长老，冷冷地说道：“但是，我今天来，不是兴师问罪的。你也不用哭了，起来吧！当初既敢背叛我，就不要现在虚情假意。”

　　“你是……为了韩陵而来的？”在那女子的示意下，圣心长老好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敢坐，侍立一边，胆怯地问道。

　　看到提起那人，那女子明亮的眼眸中，笼罩着的寒意瞬间逝去，流露出了温暖的神色，圣心长老便知道，她的确是为了那人而来，而且，她对他，依然有着深切的爱恋。

　　“祭典之夜的事，我都知道了。他误杀了灵蛇，按教规万难逃脱死罪，我们这位教主，打算怎么办？”

　　“她……”圣心微微转开眼神，尽量避免自己的眼睛，和对方的目光接触。“她当然想救他，可是姑娘也知道，杀死灵蛇，是何等罪过，就是教主，也不能循情放人。但神母说，如果她肯退让教主之位，就可以设法饶韩陵一命，否则，就只有杀了他祭神。”

　　“是吗？”黑衣女子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丝忧虑。“她答应了吗？”

　　“还没有。”圣心长老垂下了眼眸。“神母给了三天时间，让她考虑。”

　　听到这里，黑衣女子轻叹了一声，似是有些茫然，声音变得轻微而飘忽。

　　“你说，她，会答应吗？”

　　圣心长老没有回答，她想起了当时提及这个问题时，月非容那令人恐惧的神情。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信心去向面前的女子保证，为了救韩陵，月非容一定会答应神母的条件。

　　“你也不能肯定，是吗？的确，以颜的性情，让她受人要挟，放弃自己费尽心机才得到的一切，谈何容易。”女子冷笑了一声。

　　“那姑娘，如果她，真的答应了呢？姑娘会怎么做？”圣心长老鼓足了勇气，壮起胆子问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她真的答应了……”女子叹息了一声。“如果她能为了那人，答应神母的要求，那么，就算韩陵解了心蛊，恢复了记忆，也会原谅她的。那样，他们还能成为一对真正幸福的爱侣，我自然，不会再插手此事。”

　　“那姑娘你呢？”圣心长老惊问道。“你不要他了吗？你不是非常爱他吗？”

　　“我？”黑衣女子轻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几分苦涩，几分凄凉。

　　“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能见他吗？就算他心里还有我，就算他不嫌弃我，可是，我自己也要嫌弃自己。今生今世，我是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如果颜真的爱他，为了他，可以放弃往日一切的怨恨与不平，那么，他们，也是幸福的。只要他能幸福，我也就没有遗憾。”

　　看着她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惘然和忧伤，圣心长老心中一颤，好一会儿才说道：“姑娘，你的意思是，只要她能让韩陵幸福，你就不再追究过去的事？你真的，要放弃一切了吗？”

　　“是的。”黑衣女子长叹了一声。“但是，如果她依然和当年一样，冷酷无情，一切只为了自己，而要置他的生死于不顾，那么，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她的。既然神母给了她三天时间，那么，我就等待她的抉择吧。”

　　她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回过头来，又看了圣心长老一眼。“你记住，三日之后，我会再来找你。这一次，希望你不会再背叛我，否则，我真的不会饶了你。”

　　虽然她的语气并不狠戾，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温柔，但圣心长老还是打了个寒战，急忙道：“圣心不敢。姑娘请放心，我是真心希望，韩陵能够平安的，如果教主不肯救他，我哪怕违犯教规，也要救他的性命，请姑娘相信我！”

　　“是么？但愿，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低低叹息了一声，黑衣女子走出了房间，那纤长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转瞬之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夜，还是那么寂静，寂静得仿佛方才那神秘女子的到来，只是一场梦。然而，圣心长老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梦。

　　本以为，那人早已死去，深重的负罪感，让她日日夜夜，都承受着良心的折磨。在见到那人的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会得到怎样的惩罚。如此残酷无情的背叛，历来所遭受到的，也是最残酷无情的惩罚。然而，那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人，在历尽了生命中那样巨大的苦痛之后，却依然宽恕了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明知哭泣也无助于赎罪，然而，圣心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事情到了这一步，无法挽回，唯一能够补偿的，就是尽心尽力，去帮助她，拯救她最心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