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卷红尘之美人如花》越湘

29、花红一色笑春风

　　一时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眼前一闪即过，然而，它们来的快，消失的更快，如同浮光掠影一般，转瞬即逝。他无法看清，也无法抓住那些碎片，刹时间，已经化为乌有。仿佛被什么重重击中了心房，韩陵端着茶杯，愣在了当场。
　　“云堂主？”
　　耳畔忽然响起了花无介的声音，韩陵骤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掩饰地一笑。“花先生这茶，果然是上品好茶，清香无比。”
　　他说着，又抿了一口，然而，方才那种奇异的体验，已不复重现。他垂下了眼睛，难掩惆怅的思绪。
　　花无介知道，以韩陵目前的状况，如果贸然就对他说，他是中原剑侠韩陵，是被月非容下蛊迷了心性，恐怕很难令他相信。毕竟，月非容是他现在的爱侣，是他最信任的人。而自己这些昔日的友人，反倒成了需要提防的陌生人。鲁莽行事的后果，很大的可能性，是被他当成是挑拨离间的坏人，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开。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汤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只能耐下性子，希望在相处中，能够慢慢勾起他对旧日生活的破碎记忆，当这些碎片越来越多的时候，也许，才能够唤起韩陵的自觉。
　　水蓉蹲在溪边，清洗韩陵的衣服。说到他的外衣，是件灰色布袍，洗涤起来很容易，很快就洗好了。只是，内里的衣物却是丝制的，丝绸本来就难洗涤，且还是白色的，沾上茶水便染上了色，洗起来颇为费事。
　　雪兰芳哼着小曲，提着水桶，到上游来打水。见水蓉正蹲在水边洗衣服，便打招呼道：“水蓉姑娘，在洗衣服啊！”
　　“是啊！”水蓉抬头笑道。“雪姑娘，怎么要你亲自打水？”
　　“玄天煞洗澡，把水缸里的水都用完了。不打水，就没水吃了！”见水蓉想要说什么的样子，雪兰芳就猜到她要说什么，赶紧用话堵住她。“水蓉姑娘，不要再说什么这是你份内的事，却劳我辛苦这些客气话了。我们在这儿白吃白住已经很打扰了，做点事也是应该的。何况，这水还不都是我们用光了！”雪兰芳说着，弯下腰，打满了水桶。
　　雪兰芳眼尖，一眼就看到水蓉洗好的衣服，很眼熟的样子。
　　“咦，这是谁的衣服？我怎么瞅着这么眼熟？”
　　“这是韩公子的衣服啊。我不小心，把茶水泼了他一身，所以……只好拿来洗了。”
　　雪兰芳想起来，的确是韩陵今天穿的那身灰色衣袍。不过听水蓉的话，是她把茶泼到韩陵身上去了？她看起来很稳重的样子，原来是人不可貌相，做事也够莽撞的。等她看到水蓉现在正在洗的，那白色的丝制衣物，分明是贴身的亵衣，雪兰芳不由目瞪口呆。
　　“这个这个……水蓉姑娘，我看你手里洗的，怎么好像是里面的衣服？”她手直指着那件衣物，惊奇不已。
　　“是里衣。”水蓉点头。“韩公子内外衣服全湿了，所以……”
　　“韩陵？”噗的一声，雪兰芳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倒是挺大方啊！”
　　“他原是不同意的！是我……硬抢过来的。” 水蓉急忙辩解。
　　“哦！”雪兰芳狡黠地歪头看着她，半晌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原来如此，了解了，了解了！”“雪姑娘，你了解什么了？不要乱想！”听出她话里的促狭之意，水蓉顿觉脸如火烧。
　　“我只是说了解了，没有乱想什么啊，水蓉姑娘你不要多心哦！”雪兰芳无辜地说，不顾水蓉气急败坏地跳脚，娇笑连连，拎着水桶跑了。
　　这才是灵光一现，雪兰芳已经想到了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玄天煞正要洗澡，现成的换洗衣服在那儿，等下自己就去给他洗衣服，要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让他下次一换衣服，就能充分感受到女性的勤劳娴淑，任劳任怨！
　　花无介这药庐里用来洗澡的浴桶实在是太大了，泡起澡来固然舒服，但是用起水来也是够呛。幸好现在天气温暖，水不需要烧得太热，否则烧水都要烧上半天。雪兰芳倒出囊中准备好的草药，将它们倒进水中，刹时间，整个浴室都弥漫着药草独特的清气。
　　“又放草药？”闻到药草的味道，玄天煞就头疼。“我洗澡的时候，你怎么总要放那么多草药在里面？”
　　“跟你说了是药浴嘛！”雪兰芳回答：“羽衣说了，这样可以疏通经络，对你身体有好处，你那吐血的老毛病，不治不行的，现在年轻还压得住，等上了年纪，就够你受了！”
　　“这就是所谓的死马当活马医？”玄天煞一笑。
　　“呸呸！什么死马！不许说不吉利的话！”一听这话，雪兰芳顿时柳眉倒竖，瞪起了一双凤眼。“你不就是那点毛病，又不是绝症，胡说八道什么，咒自己好玩吗？！”
　　玄天煞只是笑了一笑，没有打算和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伸手便解衣衫。腰带刚松开，他突然意识到雪兰芳还在屋里，自己如何就肆无忌惮起来，赶紧停下动作。
　　“我要洗澡，你还不出去！”
　　“嗯？”雪兰芳眨了眨眼睛，终于回过劲来，不禁吃吃笑了起来。“你也会不好意思？你这连衣襟还没解开，又不是光膀子。再说了，就算是光膀子又如何，又不是没看过！”
　　玄天煞闻言，瞥了她一眼。
　　“行，你不出去，就站在这儿看好了！”
　　他说着，当真全不顾忌，动手便脱去身上的衣服。雪兰芳没料到他竟然会这样，本来还想趁机捉弄他一把，结果反倒自己不好意思，急忙转过脸去。
　　“真是个蛮子！”她低声啐了一声。
　　“我是蛮子？”玄天煞已下到了水中，泡在清新的药草水中，觉得身体十分地放松舒服。他闭上了眼睛，声音也带出了几分慵懒。“如果我算是蛮子，那你又算是什么？”
　　“我是什么？”雪兰芳转过身，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他要是敢说一声“蛮婆”，看她怎么收拾他！
　　玄天煞笑而不语，只是闭目养神，悠闲地浸泡在温水中。“喂，你还没说我是什么呢！”雪兰芳将手叉在浴桶边缘，凤眼凶恶地瞪着他。“你想听么？不说也罢。”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雪兰芳气鼓鼓地说：“你是不是想说我是‘蛮婆’？！”
　　“蛮婆？”玄天煞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有趣！不过，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打算这么说！”他大笑不止，以至于笑软了，吃不住劲，身体直往下沉，最后整个人都沉到桶底去了。
　　雪兰芳怔了一会儿，这才回过劲来。敢情，他原来打算说的，还不是这个呢！怪道他会笑成这样，这等于是自己给自己头上扣黑锅嘛！她恼羞成怒地吼道：“不准笑！你到底想说我什么坏话？快说！不然……我就让你好看！”
　　玄天煞浮出水面，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脸上犹自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威胁起我来了？请问姑娘，你怎么让我好看？”
　　雪兰芳看见他从水中浮出来，一头长长的黑发湿漉漉地粘在肩上，面颊上不住地住下滴着水。他的肤色本就异常白皙，映着晶莹的水珠，折射出迷离的光辉，衬着乌黑的头发，竟然有一种秀色可餐的情色味道。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也没什么……我不说了。”
　　“怎么，又不敢说了？”玄天煞嘲笑道：“罢了，古人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既然女子和小人是划上等号的，所谓君子不与小人为伍，我也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你……”雪兰芳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可恶的玄天煞，知道他中原文化学得甚好，汉语也说得好，可是……听听他这一套一套的说词，还真不是是个汉人就能说得出的！
　　“玄天煞……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话音未落，她抄起缸里的水瓢，照着他当头一瓢冷水便泼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被醍醐灌顶的玄天煞回过神来，雪兰芳一手卷起他所有的衣服，飞快地冲出门去，逃之夭夭。
　　“雪兰芳！” 刹时间，浴室里传来了玄天煞的怒吼声。
　　那瓢冷水可是山中泉水，冰冷刺骨，这一下可够玄天煞受的。但最让玄天煞汗毛倒竖的是……那女人把他的衣服卷了个精光，一件不剩！雪兰芳站在浴室门外，一边捧腹大笑，一边幸灾乐祸地喊道：“怎么样，头脑清醒了吧？有本事你就出来，出来呀！”
　　玄天煞气得差点便要跳出浴桶来，但转眼又缩了回去。虽然他没有汉人那样多的礼教观念，但……也还不至于大胆到裸奔的地步。这一手真够绝的，只让他差点背过气去。
　　“你给我等着，我饶不了你！”
　　“宫主大人，小女子好害怕哟！小女子先告退了！”扮了个玄天煞根本看不到的鬼脸，也不管他的怒吼，雪兰芳一溜烟的跑了。她自己也知道这玩笑开大了，但骑虎难下，现在进去给他逮个现行犯，才真是死定了。这残局怎么收拾……不管了，就算令狐西华再不乐意，这光荣的使命也就交给他了，总不能玄天煞一直泡着不出来吧！
　　药庐内众人正在谈天，便看见雪兰芳蹬蹬地跑了进来。看着她怀中抱着一大堆的衣服，众人有些惊讶。
　　“兰芳，这是……”谢羽衣横看竖看，都觉得雪兰芳手里抱着的是两套衣服。一套是玄天煞洗澡前穿的，另一套，应该是换洗的干净衣服吧？怎么她全抱来了？还没穿就要洗？
　　“拜托，援个手。”雪兰芳对着令狐西华满面堆笑。“令狐公子，我跟玄天煞开玩笑开过火了，祸闯大了，这是玄天煞的换冼衣服，你等一会儿给他送过去，我先避一避！羽衣，等他火消了别忘通知我一声！”
　　说完，雪兰芳一溜烟地跑了，只留下厅内众人面面相觑。
　　“通知你一声……喂，我到哪里去通知啊！”等羽衣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雪兰芳早已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