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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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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往林子里去!”随着袁队一声令下。
柏林森回头望去,黑衣人已经冲破森林,踏进溪水,果真是一支七人组成的队伍,个个身高一米八五往上,通身黑色作战服,蒙面,看不清是否有枪,但匕首就明晃晃地别在腰间。
黑衣人并非草包,训练有素,与他们三人的狼狈不同,对方从山上下来的步伐稳健,到了平地,速度更是稳中有升。
袁队举枪,从中间向右连发三枪,几乎弹无虚发,只听几声闷哼,三人应声倒地。黑衣人并未想到柏林森这方会有枪,意识到自己疏忽大意,但为时已晚,看来他们对此前消失的那位同伙的去向尚一无所知,而眼下又对受伤的同伴也未有伸出援手的打算,躲过射击的四人滚到地上,钻进林中找大树掩护。
看来他们不太在乎同伴死活,这对于柏林森来说反倒是好消息,只认钱也不失为一种信仰,一种更好掌控的信仰。
因为,柏林森,有钱。
雨渐弱,但并没有停下的趋势,天色反而更暗了些,好似傍晚一般,不知是不是有一波更疯狂的大雨等在后面。
柏林森看了眼表,如果按照李知予的说法,再走二十分钟就能回到卧龙沟村,但他们的整体速度弱于黑衣人,两方人马近在咫尺,即使是体力最好的袁队也不可能保持冲刺二十分钟。柏林森慎重地对袁队说:“看样子他们没有枪,对方还剩四个战斗力,咱们平分。”
没想到袁队心态放松,他手里有枪,身上有功夫,也或许是刚刚的初战告捷帮他提振了信心,他信誓旦旦地朝柏林森挑了下巴说:“都交给我也不是不行。”
柏林森轻笑,掂了掂匕首,冷兵器确实比不上手枪,那就能者多劳:“我选那个最高的,另外三个交给你。”他默默抽出匕首,回头拍了拍白恬恬的脸,向后捋了一把他湿湿的头毛说:“你听话,别出声,也别出来,在这里等着。”
白恬恬双手握刀,眼神坚定地像是下一秒就要去慷慨赴死:“我给你掩护。”他深知自己水平不行,但是补刀和捡装备还是能做到的。
柏林森突然呵呵笑出了声,白恬恬愣住,不知道他为什么盯着自己笑,他很多年没见过柏林森笑了,他那花痴的毛病看来根本未愈。
柏林森摸上他的嘴角,停留了片刻,又勾着他的脖子搂在怀里拍了拍背,“你就在这儿想想,中午让老温头做点什么好吃的吧。”
白恬恬微微发愣。
柏林森转头神色一凛,陡然生出一种与袁队并肩的战地请谊,拳与拳相击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随即分两侧包抄黑衣人的躲藏地。
子弹珍贵,袁队先捡了块石头掷向密林,对方也不傻,没有落进袁队的圈套。两人矮身向前,突然有一个黑衣人蹿出,像一堵墙一样朝着柏林森扑了过来。好巧不巧,来人正是柏林森挑选的那位大汉,柏林森闪躲及时,对方扑空,迅速起身,此人手中也有武器,是一把弹簧刀,对比这具巨大的身躯,这把刀显得像件玩具。
大汉飞身举刀,再次扑向柏林森,柏林森举起匕首格挡,奈何大汉力气巨大,压得柏林森连连后退,身后一棵大树,柏林森退无可退,撤回匕首的瞬间转到树后,从另一侧袭击大汉,没想到一举成功,一刀扎在大汉的肩头,大汉吃痛,一声巨吼被身后的树枝绊倒,柏林森趁机扑过去,一脚踢开大汉的弹簧刀,照着大汉的胸口飞脚就踹,大汉反抗,两人扭打在一起。
柏林森算不上练家子,但是也做力量训练,出手极重,大汉的太阳穴中了两拳头,晕头转向。柏林森乘胜追击,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他想躲,大汉握住柏林森持刀那只手的手腕,身后的另一黑衣人持一把蝴蝶刀扎向柏林森,柏林森躲闪不及,被生生戳进后肩一刀,柏林森身体一挣,踹在大汉脸上,蝴蝶刀男被柏林森撞开,持刀的手不得不松开。
柏林森飞身回踹,正踢在蝴蝶刀男的脖子上,蝴蝶刀男捂着脖子,疼得一时发不出声。
坏消息是这两位十分抗揍,一个甩头,一个转脖子,同时起身转向柏林森。
柏林森被扑过来的两人死死按在地,石子搁在伤口上,疼得他眼冒金星,寡不敌众,胜算太小。他右手随势抄起一块石头,朝着正上方蝴蝶刀男的脑袋砸过去,蝴蝶刀男好似不知疼痛,掐着柏林森脖子的手分毫未有松动,大汉见状,回身踢掉柏林森的匕首,鞋尖一提,瞬间将弹起的匕首握进自己手里,猛地跪在柏林森的肚子上,扬手要扎。
柏林森闭眼,心道不好,这是要报废在这里了,未等来疼痛,却是脖子上的一松。只见白恬恬右手握着大汉手中的白刃,左手一刀扎进蝴蝶刀男的肋下,蝴蝶刀男翻着白眼从柏林森身上摔了下去,血喷了柏林森满脸。
白恬恬红着眼,如罗刹般死死盯着大汉,让这位比他大出去三圈的大汉浑身一抖,两人角力之间,血水顺着白恬恬的掌心低落,渐渐连成一条红线,愣是没让大汉再往下分毫。
柏林森一个侧翻,爬起来一脚蹬在大汉的胳膊肘上,大汉手上一麻,匕首脱手,随之从白恬恬的手里掉落,白恬恬却反而愣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
柏林森哪还有什么招式,一拳又一拳锤向大汉,大汉被二人的气势吓住,气焰减弱,不住地往溪边退去。
却不料蝴蝶刀男没死透,捡起地上的弹簧刀,照着柏林森的后背扎过去,再次戳进刚刚的伤口,柏林森疼得直向后仰,蝴蝶刀男拔出弹簧刀,柏林森后背的伤口汩汩冒血。
白恬恬疯了,彻底的。
他用尽毕生的所有爆发力,飞扑到蝴蝶刀男的背上,用胳膊肘、用拳头,用牙,用所有自己能用到的所有地方与对方拼命。
与柏林森刚刚的招招直击要害外带大力出奇迹不同,白恬恬打架从来心无旁骛,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在与柏珵父子的对战中已现端倪,能力不足时,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蝴蝶刀男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出不了手。白恬恬鳔在他的背上,抠住他的眼睛狠狠用力,蝴蝶刀男嗷嗷痛叫,背着白恬恬横冲直撞,不一会儿就被绊倒,生生压在白恬恬身上。白恬恬不得抽身,但是抠对方眼睛的手一刻未松,蝴蝶刀男摸上白恬恬的手,刀抵在白恬恬的手背上,悠着力气,慢慢扎穿他的手上,到了一定的深度,既怕扎在自己脸上,又嫌对白恬恬的伤害不足够,于是在里面转了几圈。
不知疼、不知倦,白恬恬一声不吭,一口咬在蝴蝶刀男的肩膀上,蝴蝶刀男不得不松手,白恬恬在千钧一发之际拔下扎在手上的弹簧刀,在蝴蝶刀男身上胡乱扎了一气,蝴蝶刀男渐渐失去意识,白恬恬杀红了眼,一掌把他从自己身上掀翻下去,翻身骑在蝴蝶刀男身上,一下一下插进肉里。
一声枪响滑破山林。
大雨减弱,淅淅沥沥的。
只剩下“噗呲噗呲”的声音混合着嘶哑的喘息声。
柏林森踉跄着跪在白恬恬身旁,从后面抓住他的双手,把人搂在怀里。过了很久白恬恬才重新聚焦,他扔了刀,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哥”。
“没事了,恬恬。”柏林森拖着他离开那具血肉模糊的人体。
白恬恬似是被抽走了一口气,颤颤巍巍、软软塌塌地斜靠在柏林森身上,柏林森把他转向自己,搂住肩膀,让他不至于当时就跌倒在石子河滩上。
袁队提枪走来,他也受了些皮外伤,但步伐稳健,并无大碍。
袁队看见地上横躺的两人,蹲下来摸了摸他们的颈动脉,起身说:“这个还活着,另一个恐怕不行了,瞳孔都散了。”他看了看白恬恬鲜血淋漓的手,轻轻叹了口气。白恬恬后背一僵,柏林森习惯性地轻轻拍了几下。
山里依然没什么信号,袁队摆弄着手机,尝试发出定位。
经过一场暴雨,小溪已经变成了小河,带着石子,湍急地向下游奔流,袁队扭过头去捡起蝴蝶刀男身旁的匕首,在蝴蝶刀男的衣服上擦了擦刀柄,扔进河里,激起一阵水花。
“袁队。”柏林森搂紧白恬恬,看着袁队的动作。
袁队摇摇头,返回刚刚打斗的地方,抽出那几个黑衣人的皮带,把昏死的几人一个一个分别绑在树上,正在给胳膊受枪伤的人扎住伤口时,忽闻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袁队心道不好,举枪奔袭,却见刚刚还不省人事的大汉被白恬恬揪着领子击打面部,大汉满头满脸的血,有他自己的,也有白恬恬的……
柏林森在白恬恬身后搂着他往后拽,但白恬恬铁了心要置大汉于死地,怎么也不肯撒手。
大汉早已没有了嚣张的气焰,鬼哭狼嚎地喊娘求饶,嘴里嚷嚷着:“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杀他了还不行吗!我就想站起来?!这世道钱难挣屎难吃!啊啊啊啊,别打了!”
袁队收了枪,走过去帮着柏林森拽开白恬恬。
白恬恬颤抖着嘴唇,胸腔里发出嘶嘶的喘息声,好像一只受惊的动物幼崽,但凡有一点对柏林森产生威胁的可能,他便要咬住对方的喉咙,让对方甩也甩不掉,挣也挣不脱,不是你死就是你死。
柏林森搂住他的脖子勾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没关系了,人已经控制住了,伤害不到自己。白恬恬缓慢转身,张开双手回抱住柏林森,越抱越紧,胳膊用力到发抖,脸埋在柏林森的肩头,手指深深掐进柏林森的衣服里,仿佛要展开自己完全包裹住柏林森,为他创造出一个保护壳,一个结界,不让他受任何风雨。
直到柏林森感到肩头一热,紧紧箍在他身上的手才渐渐卸了力气。柏林森没有急着查看白恬恬的情况,像那晚在阁楼一样,捋着他乌七八糟挂着泥水的头发。
大汉获救,爬起来坐在地上,捂着半边脸呜呜地抱怨:“干什么你!我都投降了,你这是虐俘!虐俘!”
柏林森嫌弃大汉说话往外喷血沫,抱着白恬恬往河边退了几步,水面高涨,浪卷泥沙,互相撞击的声音掩盖了大部分对话。
袁队踢了一脚凌乱不堪的大汉:“谁让你们来的?”
大汉不情不愿:“不知道,他是头儿,对接人也是他。”这是要把锅充分甩给死人。
大汉指着躺在地上的蝴蝶刀男:“要是知道这么难搞,打死我也不来这趟。”
“说细节,深山老林,我现在弄死你,出去也照样说得清。”袁队拾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在手心里耍了个圈。
大汉一惊,缩了缩脖子,嗫嚅道:“具体的我真不知道,就知道目标是他。”大汉用食指点了点柏林森接着说:“委托人说要他的命,我家里条件不好,又没上过学,不然谁干这种刀头舔血的活计啊!大哥!你相信我!我从来不杀人的,每次都是出来打酱油,谁知道那个小白脸就盯上我了!他不打我,我怎么会还手啊!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为什么就和我过不去啊!呜呜呜。”
袁队良久不语,冷冷盯着坐在地上抹泪的彪形大汉,大汉也觉得卖惨似乎没什么作用,他眯着眼睛装死的时候,分明觑见这人把那把杀人的弹簧刀扔进河里,这么明目张胆地毁灭证据,搞不好真的会叫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世界上,他们这种人,死了就死了,谁还会真的去刨根问底。
大汉不吃眼前亏,这人手里有枪,比划那两下一看就是练过的,再加上那审人的语气,身份不简单。他扭过去身子,侧对着袁队,眼神乱瞟,就是不看袁队,继续道:“是个男的,打电话来委托的是个男的。”
袁队也不理他,蹲在地上翻蝴蝶刀男身上的口袋。
大汉主动:“他是宽哥介绍来的,听声音挺年轻,大概三十来岁吧,挺浓重的北方口音,出手大方,一张嘴就是两千万,我们上个月三十号收到的委托,当天晚上就收了一半的定金,时间地点都是他后来通知的,昨天在山上本来都要得手了,谁知道半路又杀出一批人,这委托人八成怕是我们不行,提前也没和我们说还有其他人参与,导致我们折进去一个兄弟,武哥,哦,就我旁边这个,武哥说不干了,回家,但是委托人又来电话,说不认识那波人,追加了五百万,当时就赚了一半,武哥胆子大,一看报酬丰厚,非要再来一趟,我们找了一宿才找到目标。”可是谁想到这回的目标这么有钱,还有保镖!有枪!大汉改坐为蹲,一脸的委屈。
“我们也不滥杀无辜,那是另外的价钱,找了好几次机会才单独把你们拦下来的,谁知道!谁知道你们这是道上火拼,我和武哥不一样的,我上有老下有小,爱钱是一说,但我更惜命啊!有命挣没命花算什么,那不是我的价值观。”
“还价值观?!”袁队又给了他一脚,“宽哥是谁?”
大汉不服气地扭扭身子:“我们老家出来的大老板,做房地产的,只是人家早就金盆洗手,武哥原来在他手底下做事的,宽哥发迹之后要带他入行,武哥觉得坐办公室不自由,才自己出来单干的。宽哥平时根本不会联系我们,人家现在知名度高,怕惹一身骚,躲还来不及,所以我才说这委托人来头大嘛,能请动宽哥来说情。”
宽哥,房地产,知名度高?袁队思索片刻才问:“付宽?锡励集团的总裁?”
大汉点点头:“是他,是他!”
付宽在公安系统很是有些名气的,曾经确实混过,只是他这人极为油滑,早年间就为自己铺好了退路,黑吃黑玩得得心应手,帮着警察打掉了几个恶势力团伙,因此顺利上岸。
攒下钱,跟对人,重新换身份再做人后,先是组建了出租车公司,后来又开发稀有金属矿,再又趁势进军房地产,听说最近有往雨州发展的意向。他懂得包装自己,陆续买了几个文凭,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大老板,还落了个儒商的美誉,对外塑造的形象这么好,确实完全没必要再蹚浑水。
袁队扭头看了看专心哄孩子的柏林森,低头翻看蝴蝶刀男的手机,递到大汉眼前让他指认:“哪个是委托人?”
“就这个,昨天晚上十点多还通话过的。”大汉指了指了排在第三个的电话号码,“事成之后才能打尾款。”
“‘事成’是指发照片?”袁队问。
“嗯,嗯,是。”
袁队抽出大汉的皮带,也把他绑在树上,大汉屁都不敢放,袁队指着他的鼻子命令道:“老实待着。”
大汉在他身后嚷:“老板,商量个事儿,你让客户换一个账号打款行不行,我收到尾款,你一半,我一半,你不说,我不说,客户那里都好交代,你说是不是?”
大汉见袁队不理他,陡然又生一计,转而面向柏林森:“老板,这回对不住了,不过我们这边也折了人。你要是有想法,你也付我两千万,我倒查那委托人,保证你后半生不会生活在被追杀的阴影中。你要是不愿意,我本来也有不干了的打算,我把我那一半分你,并保证从此绝对不再对你动手,放了我,你看行不行?嘿嘿嘿。”
袁队倒是对大汉不要脸的行径刮目相看:“你还挺聪明。倒查委托人?你打算怎么查?”
“这我自有我的办法。”大汉露出狡黠的神情。
“事后付费,没有定金,干不干?”袁队施压。
大汉看了看袁队手里的枪,考虑到自己随时有可能曝尸荒野,点头如捣蒜,欣然接受了袁队的不平等条约。
袁队“得寸进尺”:“你得让我觉得你有价值。”
大喊扭捏半晌,狠下心来,说:“我听见电话里有个含含糊糊的声音,管那个委托人叫木木还是默默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