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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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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的课像翻了一倍,不仅如此,每个学期除了期中考和期末考,居然加上了每个月的小考。按叶添添的话来说,就是“考来考去糊头焦手”,怎么可能发挥得好。
数学还好,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无处挥洒,只能老老实实地留下一片空白。语文和英语就是重灾区,“一件难忘的事”写得学生抓耳挠腮,脑洞大开,从童年捉蚂蚱编到做梦梦到当皇帝;英文字母比汉字更难辨认,投机取巧的学生尝试着写出像“a”又像“g”,像“i”又像“j”的字母,妄图通过擦边得分,改卷老师苦不堪言。
拿到成绩的时候,情况就反转了。苦不堪言的变成了学生,因为学校规定,成绩单上必须有家长的签字。
叶映荷正常发挥,考了个第二名,她只是瞥了一眼成绩单,就继续做自己的错题集了。叶添添和阮露蜓考得都马马虎虎,比起上学期期末差了很多,但这毕竟才开学一个月,两人也没放在心上。
林越明考得就很差了。他考完就惴惴不安,拿到成绩的时候,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班上人很多,他还是憋了回去。
叶映荷报了数学竞赛的培训班,每天吃完晚饭还得去补习班里报道。她今天早早就出了门,准备到小区门口等阮露蜓。却没想到在楼下看到了沉着脸憋眼泪的林越明。
她往下张望了一下,没有别的人,于是走上前拽拽林越明的书包带子,问:“怎么啦,林哥?你今天放学都没等我。”
今天放学,叶映荷一回头,就看到林越明的桌子空空的,她还以为最近有什么画画比赛呢。晃悠着问了一圈,什么比赛也没有。她看着落在绿色篮球架上的夕阳,踢飞了一颗小石头,叹了一口轻轻的气。
林越明看起来不怎么想说话,可站在他面前的是叶映荷。叶映荷有一万种鬼点子让林越明把心里的秘密分享给她。
“我......”刚开口,林越明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阮露蜓在小姑家随便塞了几口饭,就背着书包出门找叶映荷了。她不太喜欢在小姑家生活。并不是说小姑对她不好,只不过她还是喜欢自己的家。
她走到小区门口坐在门卫室的窗口那里一边打蚊子一边等叶映荷,等到橘黄色的路灯都亮起来了,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叶映荷。叶映荷身后还跟着一个大挂件,正在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面包。
“林越明?你不是没报名吗?”阮露蜓想起和自己偏科得不相上下的林越明,觉得有些困惑。
叶映荷摆了摆手,解释道:“他去黄老师家做作业。”
时间已经不早了,阮露蜓也没纠结,招了招手,说:“走吧走吧!我还有三道题没解呢。”
三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拖得很长,叶映荷和阮露蜓叽叽喳喳地交谈着这两天的题,林越明一边听,一边啃着叶映荷回家给他带的面包。
“就这样?你就愁得不敢回家?”阮露蜓无法理解,这在她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叶映荷倒是能理解,毕竟林越明一向把面子看得比天还高,她小心地建议道:“要不你今天去我家睡?等你想好怎么和叔叔阿姨说,你再回去?”
阮露蜓看看叶映荷,又看看林越明,还是无法理解这件事的可怕之处。她灵机一动,提议道:“哎!林越明,你画画那么厉害,要不,你把家长签字画在上面去交不就好了?”
“行吗?”叶映荷隐隐觉得不妥,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
阮露蜓一边收拾着作业,一边说:“行不行的,试一试不就好了?”
鬼使神差地,林越明抬起头,应和道:“应该可以,不,肯定可以!”话毕,他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成绩单,又找出早些日子他妈妈签过字的作业。
林越明拿起黑色中性笔,一气呵成地临摹下他妈妈的字迹。阮露蜓歪头过来看,赞叹道:“哇,林越明你下次也帮我签呗。”
“没有下一次了。”林越明沉着脸,嗓音沙哑道:“下次我一定不会考这么差了。”
被拒绝的阮露蜓翻了个白眼,小声地和叶映荷说:“他电视剧看多了吧。”
林越明开门回家的时候,叶映荷纠结地在他旁边站着。林越明知道她担心什么,自己也有些害怕被识破。
两人都没说话。直到林越明的妈妈走到门口,她看着两个小孩,一手牵一个,问叶映荷:“小荷今天要来我家睡吗?阿姨给你铺床。”
“不啦,阿姨。我只是送林越明回来。”叶映荷抬头看她。
林越明的妈妈觉得有些好笑,两个小孩心虚得都藏不住,看来是做了什么坏事。她揉了揉叶映荷的头,说:“今天你妈妈上夜班,你要回自己家睡吗?”
叶映荷反应过来了,她居然把这件事都忘了。为了不漏更多马脚出来,她点点头,亲了口林越明的妈妈,说:“阿姨晚安,我回去睡了。”
她背着书包很快跑了。屋子里只剩下林越明和他的妈妈。林越明心虚地看着地板,女人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过来:“老实交代吧,做了什么?”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叶映荷在楼下没有等到林越明。她跑到学校里,那种极度不安的情绪化为现实,林越明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而负责早读签到的老师只扫了一眼就开始领读了。
叶映荷想到了昨天那个糟糕的主意,一早上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课间休息的时候,她去找了阮露蜓。
后怕和不安在两人之间传递,叶映荷咽了咽口水,说:“我中午回去问问,应该没事的。”
“肯定没事的!”阮露蜓脸上写满了自责。叶添添蹑手蹑脚地走到两人身后,吓了她们一跳。
叶添添探头问:“怎么啦?越明哥生病啦?”
叶映荷把叶添添推了回去,说:“没什么,我说我中午回去问问。”
那是比生病更严重的后果。林越明只记得他妈妈拿出了手机,上面班级群发的消息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成绩单需要每个家长签字。他颤抖着从包里拿出了成绩单,随后落在他耳朵里的声音就只剩下他妈妈拿衣架的脚步声了。
趴着睡了一觉,醒起来的时候特意请假回来照看叶映荷并且帮他签字的妈妈已经去上班了。只有隐隐作痛的屁股还记得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中午饭和早餐都摆在餐桌上。林越明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就坐在家里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一个男人开了锁进家门,他看着马上收回眼泪的林越明,笑了笑,说:“臭小子,不就是没考好,看给你怕的。”
叶映荷摇醒了下夜班睡得正香的妈妈,问她林越明是不是生病了。睡意朦胧的女人一听到这件事,伸手揪着叶映荷的耳朵,说:“你们一小窝胆子大了啊,还敢伪造签名了。”
被揪住耳朵的叶映荷“哎哟”、“哎哟”地叫了两声。
女人松开手,揉了揉她的头,说:“越明没生病,只是被揍了一顿。”
“那不是比生病还惨?”叶映荷小声地感叹。
女人坐起来笑了半天,说:“惨的不得了,晚上我炖只鸡,你给那臭小子送去,然后去和阿姨好好道歉,净出些馊主意。”
叶映荷张大嘴巴,心里为林越明祈祷,这毕竟是已经到鸡汤级别的大事了。
林越明跟他爸爸谈了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然后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坐在房间里,听见客厅里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他随便抓了套衣服换下睡衣,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他爸爸坐在沙发上,和叶添添下着棋。陈归晚蜷成一小团,缩在叶映荷身边。阮露蜓则跑前跑后地给林越明的妈妈帮忙。
见他出来,叶映荷走上前问:“好点了吗?”
林越明两眼一翻,崩溃地问:“你们都知道我被狠狠地揍了一顿?”
客厅里一时鸦雀无声。叶映荷尴尬地摸了摸脸,说:“我跟他们说你感冒了。”
“哈哈。”林越明如叹息一般笑了两声,退回了房间里。
他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床头上摆着一堆游戏卡片、一瓶甜到发腻的草莓牛奶、一张帮他写给父母的检讨信,还有一个保温杯,上面印着:数学竞赛三等奖·小学组。